“那个......天火前辈。”
“嗯？”
“我们已经走了多久了？”
“嗯————大概快半个时辰了吧。”
两人之间的对话，让萧炎的面色一苦，前行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倒不是他累了，这等实力区区步行半个时辰，哪可能累着？
只是就这么漫无目的的一直走着也不对啊，虽然这里的景色确实很美，但就算再美也不能一直在这耗着啊。
话说该不会一辈子要被困在这吧？
萧炎脸色一黑，先不提自己还有很多事没办完，自己老婆孩子可都在外面呢，怎么能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萧炎眉宇紧紧锁起，环抱着双臂盘腿坐了下来，曜天火单手叉腰，视线看着那无边无际的青青草地，眼中火光燃起，伸出一只手，掌中一簇火苗窜了出来。
“不行把这里烧了？”
听到曜天火的话，萧炎满脸写着纠结，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漂浮着的几朵白云尽显闲逸，此刻却是让萧炎愈发急躁。
他想不通，如果这里是菩提古树制造的幻境，那么那些怨气都去哪了？而且也没有如同在外面的那些傀儡冲出来袭击二人，这幻境制造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只是单纯的将人一辈子困在这里？
不，若菩提古树真的是拥有自己的智慧，就不会干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在外面的幻境就已经足够把人困一辈子了，更何况自己通过树干闯入这里只是自己的灵机一动，专门再制造出这个不一定会被人发现的深处幻境完全没必要。
就在这时，萧炎目光移转，看向了那草地边上那一条曲径蜿蜒的小溪，这也是放眼望去除了满地的青青绿草外唯一不同的事物。
萧炎挑了挑眉，一个闪身来到小溪边，蹲下来将手轻轻拨动溪水，而后将手深入水中。
而后下一刻，萧炎脸色陡然一变。
“萧炎，怎么了？”
曜天火察觉到不对，一个闪身来到萧炎身后，萧炎轻皱了皱眉，沉声道。
“天火前辈，您将灵魂力没入这条小溪试试。”
“嗯？”
曜天火疑虑的扬了扬眉，而后将灵魂力延伸出来向着小溪深处探去。
而就在灵魂意识进入水下的一瞬间，原本周遭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无边无际的极致怨念，蔚蓝的天空变成了血红，青青草地尽数变为了黑色，恐惧、厌恶、嫉妒、不甘......一系列浓郁到足以影响人心智的负面情绪笼罩了整片天地。
随后曜天火猛然惊醒，周围的景色再次变回了那祥和安宁，仿若刚刚的那些负面情绪和怨念从来没出现过。
“原来如此，怨念都被困在这小溪下面么......”
曜天火眼中了然，难怪进来后就感受不到任何菩提古树的怨念。
而比起曜天火，萧炎却是有了更加深刻的感觉。
如今他和曜天火看到的这片宁静祥和的景色，根本不是原本的模样。
明白了这点，萧炎站起身，体内的斗气幡然涌动没入那条小溪，而后在曜天火愕然的目光中将小溪引了出来，直冲云霄。
萧炎这是要做什么？
曜天火心中不解，但并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的看着。
原本平静的小溪因为萧炎的动作而动荡不堪，那直冲云霄的水流在达到最高点之时，萧炎双手猛地合十，空中直上云霄的小溪朝着四方扩散开来，向着这片青青大地落下了倾盆大雨。
而随着雨水的倾落，这片天地的景色逐渐发生了变化，蔚蓝的天空变为了令人心悸的血红之色，青青草地包覆着无边的幽黑，就如同刚才曜天火看到的那番，整片天地都透露着无边的绝望，令人心生胆寒。
“柳狄！你这个无情无义之徒！！！”
“仲梦！你又非要护着这棵老树做甚？！不过一天地奇缘，何必以朋友之名护其周全？！”
一道撕心裂肺的嘶吼声突然传入了萧炎和曜天火的耳中，令二人猛地转头看去，发现那原本一望无际平坦的草地上突兀的出现了一棵参天大树，而在大树前一名女性正与一名男性进行着震撼天地的战斗。
轰！！！
随着二人的对拳，这天地都仿佛发生了震动，莫说是萧炎，就连灵魂体的曜天火这个斗圣都一个不稳栽倒在地。
虽然曜天火的境界尚低，但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那名女子和那名男子之间的战斗已经远远超出斗圣这个境界的战斗了。
莫非是斗帝？！
在曜天火和萧炎震惊之时，那两人战斗时引起的毁灭余波冲着他们袭来，令萧炎和曜天火眼中皆是显露出无法掩饰的绝望之色。
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了二人面前，将这一记毁灭余波稳稳的接了下来，萧炎和曜天火也是愣愣的看着替他们拦下这一劫的人。
不......说是人并不太准确，只是有着人类老者的外形，身体却皆数由枯木组成，脆弱到好像随便就能将其折断。
但曜天火和萧炎却从这个枯木老者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他们毫不怀疑这枯木老者连手都不用动就可以将他们湮灭成虚无！
“非常抱歉，两位，让你们受惊了。”
沉着稳重的苍老声音从枯木老者身上流出，无视了仍在战斗的仲梦和柳狄，悠悠转过身来，面对着萧炎和曜天火。
而看到那苍老的枯木面孔，萧炎和曜天火瞳孔皆是一缩。
莫非这人便是......
似是猜到了二人所想，枯木老者悠悠开口。
“想必二位，也已经感觉到了。”枯木老者背着手，声音甚是低沉，“老夫正是这片幻境的主人，亦是这位萧炎小友此番所求的机缘，菩提古树。”
“晚辈萧炎，曜天火，见过菩提前辈！”
萧炎在短暂的愣神后立刻起身抱拳行礼，相较之下曜天火倒是没那么尊敬，环抱着胳膊盯着菩提古树。
“也就是说，这片幻境真的是你创造的？”
“是的，不过与二位之前在外面遭遇的那处幻境不同，这里与其说是幻境，倒不如说是老夫的灵魂空间，至于萧炎小友的身体，现在应当还在外面躺着吧。”
“诶？是这样吗？”
萧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掌。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是灵魂体？完全没感觉到！
而曜天火没有在意这个问题，眉头微微眯起，看着菩提古树接着问道。
“那么，你拽我们进来是有何事？”曜天火单手叉腰，白色的风衣微微飘荡着，“虽然是萧炎偶然间发现才闯进来的，但若这里真是你的灵魂空间，没有你的默许，俺们也别想进来。”
说着，曜天火眼神凛然。
“而你竟然放我们进来，那就是有所求之事，没错吧？”
“是的，正如你所言，老夫确实有求于二位。”菩提古树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的承认了，缓缓转身看着那仍在战斗的二人，“那边正在战斗的两位，女的名为仲梦，男的名为柳狄，皆是数千年前闻名于世的斗帝强者。”
斗帝！果然是斗帝！
萧炎和曜天火眼神皆是一震，随后菩提古树接着道。
“不过，那也是千年前了，如今你们所看到的，只是他们遗留下来的些许残魂罢了，实力远不足曾经的万分之一。”
此话一出，萧炎和曜天火两人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不及万分之一？？？
要知道即便相隔这么远，刚才如果没有菩提古树的出手，萧炎和曜天火直接就被两人战斗的余波给震死了！就这还不及全盛时期万分之一的实力？！斗帝这个东西和他们还是同一个物种吗？
“啧啧啧......真是有够恐怖的，斗帝都是一帮什么怪物。”曜天火回过神来，唏嘘的咂了咂嘴，目光瞥了眼菩提古树，“那你叫俺们来是要做甚？”
“总不会是让俺们帮你把那两个残魂灭了吧？”
曜天火开玩笑似的指了指仲梦和柳狄，哪知菩提古树却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正是。”
“......”
曜天火的表情顿时僵住了，萧炎的脸更是变得前所未有的扭曲。
我打斗帝？真的假的？
我去！那可是斗帝！哪怕只是残魂也是斗帝的残魂！
更何况刚刚都已经用实践证明了，别说是灭了那两个残魂，光是那两战斗的余波都够把自己和曜天火震成渣滓了，连靠近都是做梦！
菩提古树却是无视了二人内心的震撼，望着仍旧缠斗不止的仲梦与柳狄的残魂，枯木眼中竟是透露着深深的哀伤，自顾自的接着道。
“数千年前，当时的老夫出现在中州大陆，偶然间与二人相识。”
“他二人乃是夫妻，女的英气美丽，男的俊朗潇洒，对彼此的感情亦是忠贞不渝，老夫从未见过如同他们这般恩爱的夫妻。”
“在相识后与老夫相谈甚欢，经常在老夫树下与老夫相谈大陆上的逸闻趣事，那也是老夫最为难忘的一段时光。”
“然而快乐的日子，匆匆闪过。”
“那让世间所恐惧的斗帝大战忽的燃起，开始一点一点的毁灭那充满荣光的时代，那两位老友与我相聚的时光也是越来越少。”
“老夫亲眼所见生灵涂炭，万物哀嚎，虽是有心阻止，但却无能为力，只求能护的老夫这两位老友的周全。”
“但，天不遂我愿。”
“柳狄的族人在一次战斗中被敌对势力皆数灭杀，柳狄因此陷入了无尽的悲痛绝望，仇恨蒙蔽了他的内心，想要篡夺老夫的力量以报私仇。”
“就在那时，仲梦站出来阻止了他，苦苦相劝，不仅是为了与老夫的情谊，更是仲梦清楚的知道，一旦柳狄真的为了复仇而夺取了好友的力量，那他的人性就彻底回不来了。”
“然，被仇恨所蒙蔽的柳狄，又岂会善罢甘休？”
“柳狄不仅是撕毁了与老夫的情谊，更是与仲梦决断了夫妻之情，誓要夺取老夫的力量，仲梦心中虽是不忍，但更不愿自己的丈夫彻底堕入深渊，与柳狄展开了生死决战。”
“二人都是老夫的好友，无论是谁丧生，老夫都悲痛不已，故而在两人战斗时一直从中周旋，不希望任何一人丧生。”
“但很遗憾，老夫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最终，老夫没能救下任何一人，他们夫妻二人同归于尽，双双消散于这尘世间。”
“可老夫心中实在不忍，不忍如此恩爱的夫妻最终却是以反目成仇的结局收场，因此竭尽全力将二人即将消散的充满怨念的残魂收拢进身体，祈求着有朝一日能够令二人和解，消除对彼此的仇怨。”
菩提古树的讲述，至此结束，萧炎眼中亦是透露出悲哀的神色。
恩爱夫妻，最终却为了仇恨和力量反目成仇，让人何等的哀痛。
同时萧炎也是感到愕然，先前从火云老祖口中听闻是一名斗帝临死前诅咒了菩提古树，这才让他怨念缠身。
却没想到并非是他人诅咒，而是菩提古树自己将两名斗帝充满怨念的残魂收了起来，甚至不惜让自己遭受侵蚀。
“菩提前辈为友所行之事，晚辈深表敬意。”
萧炎双手抱拳，郑重的对菩提古树如是说道，他们这些外人感受着这些怨念都是难受万分几乎疯魔，不难想象菩提古树本人这些年经历了多少折磨。
而后，萧炎眼中透露出了疑惑。
“可您刚才说是想托我们灭了这两位的残魂？”萧炎摊开手问道：“且不说我们能否做到，您......内心真的舍得么？”
从菩提古树刚才的话就可以听得出来，菩提古树是真的在乎这两位好友，不然也不会明知道会被怨念侵蚀也要将二人的残魂收拢进来，更是持续了数千年之久。
听闻萧炎的话，菩提古树沉默了许久。
最终，悠悠开口。
“舍得不舍得，已经不重要了。”
“老夫当初收拢二人的残魂，是为了助二人和解，解除他们对彼此的仇怨。”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二人的残魂却仍旧斗争不止，对于对方留有的只有仇恨，老夫连一丝一毫都没能缓解，这是老夫的无能。”
“助二人和解，本就是老夫的私愿，却让二人对彼此的仇恨又延续了数千年，老夫对他们心中深感愧意。”
菩提古树眼中透露着痛苦之色，望着仍旧死战的仲梦和柳狄，沉声哀道。
“也是时候，该让他们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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