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凯悦酒店坍塌的时候,久宇舞弥所察觉到的异状。
并非是气味或是声响之类的征兆,而是更抽象的气息变化。只有历经过生死锻炼出来的战士直觉才能确实感觉到这种气息。
而一名优秀的杀手,从来不会忽略这种警兆。
如刀锋般集中精神,她一边自腰际的枪套中拔出九毫米口径的Glock手枪,一边搜索四周。
有人,找到了她——
“你的感觉很敏锐,女人。”
背后传来一道低沉而冷漠的男性嗓音,声音在四周林立的钢柱中回荡,听不出是来自何处。
有一件东西从钢柱的阴影中划出一条徐缓的抛物线,落在舞弥的脚下。
舞弥迅速把枪口对准投掷物,当她看出那不是危险物体时,又重新转向投掷者所在的位置。
但她的眼角余光紧紧捉住那样掉落在脚下的东西,因为她认得这是什么。
那是一具蝙蝠的尸骸,腹部还绑着一台CCD摄影机。这正是舞弥所放出的使魔,自从派到冬木教会附近待命之后就失去了消息。
能够丢出这只蝙蝠尸体给她看,那么这个人的身分当然不言自明了。对方似乎也不打算躲藏,淡然地从藏身处走出来,站在舞弥的视线与枪口之前。
那是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面容苦闷,浑身散发出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一身漆黑的僧衣就像是地面上的黑影化为立体,又仿佛包裹住了周围的一切黑暗。
舞弥对那个人并不陌生。
“言峰、绮礼……”
那个切嗣最戒备,也是最危险的御主。
至于朔月,已经被舞弥自动划分到从者那一档去了。
“哦?我和你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有什么原因让你认识我?那我大概也知道你的来历了。”男人做出了回应。
舞弥发觉自己不小心喃喃出声,在心中咋舌。
绮礼完全看不出对舞弥的枪口有任何恐惧,泰然自若地继续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应该还知道一些其他事情吧。你知道这里是监视冬木凯悦饭店第三十二层楼的绝佳位置,也知道是谁住在那栋饭店里。”
舞弥这次不再言语,但是她的正在思忖为什么言峰绮礼,这个之前一直藏得很隐秘的御主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
另外一方面,绮礼稍稍转头朝向大楼外,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团粉尘烟雾的凯悦饭店的位置看了一眼,诧异地长叹一口气。
“没想到你们竟然整栋建筑物一起炸掉。如此不择手段的人实在不像是魔术师。或者应该说,他很擅长针对魔术师的弱点下手?”
舞弥一惊,发觉到这个男人竟然这么清楚卫宫切嗣的情报,正如切嗣知道言峰绮礼的一样。
“不要只让我一個人说话,女人。你只要回答一个问题就好了——原本应该代替你来的男人在哪里?”
听到他这么一问,舞弥便不再对言峰绮礼做任何揣测。
除了杀死这个男人之外,不做他想。
打开保险,扣下扳机。
速射枪声毫不间断,发出连续三声轰鸣。
九毫米口径被称为军用弹,固然具有足够的杀伤力,但还称不上充分,因此对腹部连开三枪是专业人士的常识。与其瞄准小面积的致命要害,倒不如攻击面积大、比较好瞄准的部位让对方重伤。这正是杀人射击技术的铁则。
但是子弹所击中的并不是修道服下的内脏,而是坚硬的混凝土地面。
绮礼闪身的动作快得让人难以置信,但以人的身体素质不可能快过超音速枪弹。言峰绮礼所做的,只是比舞弥的思考速度还快了一步而已——也就是预读了对手的动作。
从舞弥的视线看出瞄准点,再从她为了预防枪支后座力而紧绷的四肢来判断开枪时机,并借此闪开子弹。
无论是现世还是神秘界,这都是超越常人的能力。
不只如此——在那一瞬间翻身躲避起来的人,不是绮礼而是舞弥。
她空出来的右手沾满粘稠的血,原本应该握在手中的Glock手枪摔落在地上,发出空洞的声响。
她那充满惊讶的目光注视着一道冰冷的剑光插在刚才位于她背后的钢柱上,正是这件锐利的投掷物,在悄无声息间击伤了她的右手,打落了她的武器。
那是,剑刃长度超过一米的薄刃。虽然让人联想到西洋剑。但是用刀剑的标准来看,剑柄实在太短。
这是一种圣堂教会的代行者使用的特殊投掷武器,称为“黑键”。那个身穿法袍的男人在闪开枪口弹道的同时,顺势射出了这把剑。
作为圣堂教会代行者的基本对异端装备之一的黑键,威力自然不俗,相对的使用起来非常困难,能够熟练运用其威力的必须是手法相当精湛的达人。从小就自虐式修行的言峰绮礼在这一方面无可挑剔,即便是作为教会最终武力,怪物云集的“埋葬机关”也不一定能在使用黑键的手法上凌驾于他。
圣堂教会,代行者。
在这兔起鹘落的交锋之间,才能凸显出言峰绮礼的可怖之处。
曾在战场上历经生死,技法精湛,杀人无情,各方面几乎是完美的久宇舞弥,在冲突的瞬间就负伤,缴械,失去了作战能力,她在言峰绮礼面前没有一点抵抗力,可能只需要几十秒就会被言峰绮礼生擒,无法逃跑、甚至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战斗力差距之大,令人绝望。
若非言峰绮礼并没有抱着杀人的目的,而是想要活捉她的话,恐怕名为“久宇舞弥”的人现在已经是倒在地上的一具尸体。
“怎么了,舞弥?发生什么事了?”
耳机里传来急切的询问,久宇舞弥的耳朵微微一动,但却没有回答。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她不想这个危险的男人靠近卫宫切嗣,这位恐怖的代行者真正要找的目标不是舞弥,而是切嗣。就如同绮礼所料,她就是切嗣的部下,听从切嗣的指示行动。她绝对不能在此时此地让言峰绮礼掌握到实证。
“怎么?你不寻求支援吗?卫宫切嗣应该就在附近吧?”绮礼已经直言不讳地说出那个名字。他同样也确信如果爱因兹贝伦招揽的卫宫切嗣也和这次圣杯战争有关的话,绝对会在今天晚上行动。
可是这个女人始终保持沉默,而本就是私自行动的言峰绮礼,已经逐渐失去耐心。
不可以杀她,要活捉。不过只要她还能开口说话就够了,不需要把手脚留下来。
绮礼在心中做出冷酷的判断,朝着藏身在钢柱之后的女人步步逼近。对手应该已经没有武器了,已经拆解的自动步枪不可能立刻重新组装,也没有时间让她跑去捡拾被打落的手枪。
胜负已定。
可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帐幕突然冲进他与眼前的猎物之间,完全遮盖住他的视线。化学反应的刺激臭味直冲鼻腔。
“烟幕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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