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最后一点油水搜刮殆尽,塞进嘴里,最后放下勺子。
那一整盘色泽鲜红的特制麻婆豆腐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光洁如新的白色瓷盘。
“还真是第一次见你这样子呢,绮礼。”Archer躺在一旁的沙发上,慵懒地笑着。
只有他见证了几分钟前的那场风卷残云的放肆饕餮。
在各种手段确认了这只是一盘正常的麻婆豆腐后,言峰绮礼便尝试着吃了一口,随后——便是如今这副模样。
不知是因为感觉的偏差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言峰绮礼的味觉并不敏感,唯独在极度的辣味,也就是近似于痛觉的刺激下,才会察觉到食物的美味。
对于他而言,这盘麻婆豆腐已经是一盘难得的佳肴。
只是……这盘菜竟是出自朔月这一点,哪怕是见惯了人世百态的言峰绮礼,也觉得十分怪异。
想要杀死你的人不仅没有放狠话,甚至还请你吃好吃的?
这算什么?断头饭吗?
还是说……战书
“果然你们抱有同样的想法,有意思。”吉尔伽美什一眼就看穿了言峰绮礼所想,蛇一般的瞳眸饶有兴致地眯了起来,“为何不认为朔月想要与你和解?”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英雄王。”言峰绮礼平静地擦了擦嘴角,断言道,“从他追杀我的那一刻,不,早在一年前我就明白了,他是真的想要杀死我,只是不知道原因所在。”
“那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你的本质啊,绮礼。”姿态雍容的王端起酒杯,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言峰绮礼苦闷的表情,“那个厨子判断出你将来的行动会对他造成影响,所以,与其放任你自由行动,倒不如在你犯下罪恶之前,提前将你扼杀。”
言峰绮礼没有立刻回答,他被吉尔伽美什脱口而出的一个单词吸引了。
“你是说……‘犯下罪恶’?”
“哦,你听到了什么吗?本王可是什么都没说哦?”像是嫌题目太多而撕下几张作业纸的孩子一样,吉尔伽美什所呈现在言峰绮礼面前的,正是这样的笑容。
察觉到不能从Archer口中获取更多信息了,言峰绮礼起身,一言不发地朝外走去。
“伱要去哪儿,绮礼?”
“自由行动而已,不需要你跟上来,英雄王。”
略带讽刺地说了一句后,言峰绮礼穿上特制的法袍,带上数十枚黑键,透过教会的墙壁,遥遥望向了冬木市的某处。
虽然远坂时臣并没有什么表示,但自言峰绮礼失去了Assassin后,他确实减少了与这位徒弟的交流,但这也给言峰绮礼更多的行动机会。
根据Assassin“死前”所查探的消息,爱因兹贝伦家的根据地,应该就在靠近国道线的深邃山林中。
虽然言峰绮礼坚信在刀剑争锋中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但朔月的数次攻击已经证明了他对言峰绮礼的杀意无可动摇,若是他贸然出现的话,只有被那金眸青年轻易杀死这一下场。
那么,剩下的人选,就只剩下了那个魔术师杀手,卫宫切嗣。
他又能带给我怎样的答案?
怀揣着最淳朴的求知欲望,面容苦闷的男子迈开脚步,开始了今晚的行动。
在他身后,黄金的王者露出了诡秘的笑容。
仍未察觉到自己本性的愉悦之人;
为了愿望而扼杀内心的救世之人;
只会遵循内心法度的的至情之人。
对于英雄王吉尔伽美什而言,言峰绮礼,卫宫切嗣和朔月这三人是他在这场圣杯战争中最大的乐趣所在,尤其是他们之间碰撞而产生的各种意外,一定会给他献上比上等戏剧还要有趣的剧目吧。
肆无忌惮的笑声中,空酒杯坠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曾经使用它的王者已不见踪影。
————
黄昏时分。
冬木市市区向西直线距离三十多公里处。一条国道东西纵横划过远离人居之地的山区,道路两边是一片青葱翠绿的茂密森林,仿佛被排山倒海而来的住宅地开发热潮所遗忘。
传闻中在这座森林的最深处,有一座“梦幻之城”。知道这座城堡真实存在的人,只有极为少数的魔术师。
这是一座每隔六十年就会迎接主人到来,成为战时根据地的魔术之城。
这座城堡是一片受到幻觉和魔术结界层层保护的异度空间,除了极偶然的状况,绝对不可能被外界发现。知道这座城堡真实来历的人都将这片深邃的森林称为“爱因兹贝伦森林”。
当圣杯战争在冬木之地开始的时候,爱因兹贝伦家的大老爷亚哈德翁不屑在竞争对手远坂家的领地上设置据点,便诉诸财力将距离冬木最近的灵地整块买下来,当作爱因兹贝伦的根据地。
时值第三次圣杯战争的前一夜,人世间正面临第二次世界大战到来,那可是一个充满紧张氛围的时代。传说爱因兹贝伦将整片森林当做结界,把一座副城整個从艾因兹柏恩改建到那里。由此可以窥见他们家族惊人的财力和执着。
而最让人感到讽刺的是,购买土地时的中介或是在当地的隐蔽工作都是由远坂家在奔波劳碌。
而此时,居住在这座城堡的参战者,卫宫切嗣,正从尸体般的沉眠中醒来。
精神上的拆解保养(Fieldstripping)——这就是卫宫切嗣所执行的睡眠方式,是通过自我催眠的咒文将意识分解,用猛药把疲劳连同意识领域一起消除。
这项咒文就自我催眠术来说不算什么高难度,可尽管是暂时,多数人还是不愿意把自己的意识切割成无意义的片断,更鲜少有人会自愿这么做。切嗣却单纯只从效率的观点认为这是最佳的休眠方法,所以常常使用这种魔术。
无梦的睡眠从感官而言只是一瞬,当结束了三个小时的精神保养后,卫宫切嗣睁开眼睛,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理性,微微起身,下意识扫视他的安全所。
几乎是刹那之间,他的表情就僵住了,身体也瞬间紧绷,不敢动弹一分。
有人在他沉眠的时候,绕过了其他人甚至是从者Saber的警戒,潜入了他的安全所。
布设的小小陷阱被挪动过,有些地方在血色的夕阳下多出了几道深沉的阴影。
那模样,那轮廓——
是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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