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心猿意马眼下寻

  清晨点卯,贾琼找吴主簿告假,贾母等即将回府,发往各府各家的征调令也要进门,他得回去候着。

  吴知味欣然批假,还特意告诉了贾琼一桩事,神武军一部今天也要调防过来,据说是冯紫英领队。

  “这也是被征调来的?与节度家有关?”

  永州节度使姓冯名汉,而神武军主帅也姓冯单字一个唐;各有一位行伍的公子,冯天寿与冯紫英。

  见多了凡是书中有名之人出场自带三分故事的贾琼,不得不问了一句。

  吴知味果然点点头:“如宁荣国公故事也。”

  “受教了,知味兄,我多问一句,冯节度为何在京而不在辖地?”

  吴知味搬开桌面上文牍,露出一张堪舆图来,拿手一指冯节度的辖地:“天子不让节度赴任,只是遥领。所以此番西征,节度也要过去了。”

  贾琼挑挑眉,恭谨告退。

  了不得呀,人家这个节度可是古九州之一,书中又是一个谐音,误导了几代人,永同雍,所以冯天寿之父冯汉,乃是雍州节度使,替当今镇守西北门户的心腹。

  再一想冯唐,这便解释的通了,兄弟俩,一个为国镇守门户,一个为君守卫皇城,冯家俨然是又一個贾家。

  神武军原本是贾演贾源兄弟二人的直属,也正是因为是帝之亲军,所以神武军当年的反正,直接摧毁了南明朝廷的心防。

  好!

  写得好!

  写的真他吗的好!

  明有宁荣二府,暗有冯家兄弟,我若不是亲身经历,再给我一辈子也读不懂这本断了更的小破书。

  含着满腹的怨气,先回了宁荣街,站在宁国府的大门口等人。

  有早到的,有晚来的,贾琼可是传过了话,按规矩行事,那么族中子弟就要出城迎贾母。

  晚来的是三春等姊妹,李纨在车中歉意的冲贾琼笑了笑。

  女人家出门就是慢,贾琼摆摆手表示无妨,瞟了一眼知道谁没来后,也不问,只是请下了二府门前的旗幡,带队出发。

  到了正阳门,汇和了八公十二侯子弟,有忘了拿旗号的,脸色大变,赶紧又回去扛旗。

  这是规矩,不得不守,何况今儿太上皇也要返京,贾母等太上皇之老臣,是一定要随着圣驾而行的,那对天家父子把这群老臣玩的是提溜转,朝中百官并有兵事的东、西、南三王随当今先返,其余之人并后官随太上后回。

  还想聚众闹事?

  来,先违了规制再与我说话。

  居了道右,道左是迎驾的百官,贾琼领众子弟站在八家之首,贾蔷扛着宁字旗、贾蘭举着荣字旗,居贾琼的左右,引来无数目光打量。

  子弟后面的车中,李纨泪花盈眶,儿子终于露面在人前,心潮难平。

  王熙凤抱着大姐哈欠连天,嘴里不住的唠叨李纨:“贾老六抽的什么疯,嫂子你也跟着起哄,接不接的,从来也没接过不是。”

  李纨接过路上又睡着的大姐,让王熙凤歇会儿,随后告诉她说:“以前都是家事,没接情有可原,但今日不同,这是国礼,数十年乃至百年才能有几回?”

  王熙凤一愣:“还有这个说法?”

  李纨点点头,挑起车帘一角往外指:“你瞧宝姑娘都来了,她也是个懂的。按说轮不到她,可她拧着也要来,等着吧,薛家的旗号肯定也带着呢,不定什么时候就挂出来了。”

  “我说林丫头怎么巴巴的大早催我起来呢,她只说了个不接不孝,倒没说国礼不国礼。”

  李纨浅笑:“她心眼多着呢,你又不懂国礼,干脆就拿孝说事,你来了见了也就知道了。况且,谁家来的人多,谁家有面子。子孙兴旺百善为先。”

  王熙凤指指贾琼:“那他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是不是心里憋着坏呢,宝玉就没来。”

  李纨嗯了一声:“丑末时才来的消息,他上哪提前说去?何况他还有差事,先去点了卯才又回来,就看他人有心无心吧。”

  王熙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宝玉不来不来吧,不来正好,给老太太看看,谁才是能居宁府的孙辈。

  李纨则想,我儿子才是二房的长子长孙,贾琏兄弟不在家时,就该我儿子出头。

  另两辆车里,三春挤在一起,薛林挤在一起,都在小声议论今天的事。

  惜春无脑赞哥哥:“瞧瞧,要不是我哥哥提醒着都来,其余各家都到了,就咱家没来,多乍眼。”

  探春则找着贾环,见他站在贾琮之侧也是前排后,舒了一口气随口而答:“我也是疏忽了,忘了老太太他们是顶着国丧随太上回京。也不知怎么了,我心里好慌,咱家的规矩愈发与外面相左。真要闹出个笑话来,唉~~~给祖宗蒙羞。”

  迎春也瞧见了贾琮,却说了不一样的话:“往常轮不到我等,所以我等觉着就该如此。今儿出来看见了我才知道,不是不讲规矩,是不让我等讲规矩。瞧瞧,各家各府的女眷都来了,往日里,可有人叫过我们?”

  “我们怎么了,我们也是贾家的血脉。”探春恨恨的说了一句,她已经彻底的明白了,往日里接人的都是贾珍、贾琏,他们二人根本不把其余人等放在眼里,更何论她们这些女孩。

  迎春搂住惜春:“可要多谢六哥哥,没他那么一句,我们又消失在了人前。”

  惜春与有荣焉的摇头晃脑,贾琼接到消息后,特意说了一句话,阖族子弟并媳妇姑娘都去,但不强求。

  有确实来不了的,除了宝二爷和尤氏外,还有没车的、赶早工的这些人,那又何苦强迫人家呢,能来尽来最好。

  天光大亮,官道上跑来几匹马,自远迎的队伍中飞驰而去,高声喊道:“太妃赐早膳与诰命等,有国事者当退。”

  贾环听不懂:“六哥,啥意思啊?”

  “人家要吃早饭,有的等呢。”

  贾琮回了一句:“你没等过娘娘省亲么,从一早等到半夜呢。”

  贾环撅起了嘴:“还真没等过,不让我出家门,就在院子里圈了我一天。”

  贾琼倒是哎哟了一声:“你们吃了早饭吗?”

  都摇头,这么大早,没来的及开火,有的吃也是点心。

  回头又看看后面的女眷,贾琼一拍额头,自己还是经验浅了,这等迎接的礼仪大事中有两件事最大,吃饭和拉屎。

  仔细想了想,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倒也不出格,于是去自家队伍后找人。

  薛宝钗眼睁睁看着自己哥哥手舞足蹈起来,皱眉轻叹,黛玉握住了她的手。

  宝钗反握了回去,二女相视,异口同声说了一个宝字。

  “你先说。”宝钗让着黛玉。

  黛玉一歪头:“姐姐为什么不去劝他来。”

  “妹妹怎么不去?”

  黛玉指指还在与人吩咐事的贾琼:“有他在,宝玉不来反而是个好。姐姐请看,其余几家人见是他为首,意思也就淡了,寒暄两句就走,显得疏远了许多。”

  宝钗接话:“放在明眼人的眼里,贾家倒是藏了拙,不与各家交往过甚,上面看着反而顺眼。”

  彼此一笑,心内都说不愧是她。

  三春是局中人,薛林是局外人,一件事中出了两样的看法,不足为奇。

  可等又过了半个时辰后,二女惊讶起来,就在贾家所占之地的后身不远,十几辆大车鱼贯而来,首尾相连组成了一个圈。

  看不清里面做了些什么,但劈柴烧火的青烟却飘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贾蘭过来先到了李纨与熙凤的车跟前,期期艾艾说了些什么。

  平儿下了车,拿扇子挡住脸,逐个车跟前说了话:“咱家安排了营地,姑娘们跟着先去用早饭。”

  女眷们的车被推进了营地中,马匹圈在一旁喂着草料,营地里面拿白布隔开了左右,桌椅板凳炭炉水盆是一应俱全,宝钗细看,都是她家的东西,这才知道了哥哥去做了什么,也知道了定是贾琼的手笔。

  黛玉则瞧着当地放着的一个如小房子般大小的木箱子,捂着嘴红着脸不停的笑。

  众人看过去,原木打造,侧边有门,门上有字,幽谷鸣泉。

  连宝钗也糊涂起来:“颦儿没见过木房子?也是样子怪了一些。”

  黛玉嘻嘻笑的好怪,一推宝钗:“姐姐既然识得,便住进去吧。”

  宝钗诧异的过去一开门,随即转身跑回来去抓黛玉:“撕了你的嘴,又被你给编排了。”

  李纨醒悟过来,拉着王熙凤说:“正好想这事呢,倒准备的全。”

  王熙凤过去开了门后,哈哈大笑:“原来是个茅厕,倒也干净。害羞什么,总比在车上用马桶的好。我先去一个。”

  众女恍然大悟,都笑了起来,宝钗更是脸红,她想着哥哥办的这事不错,而疏忽了门上的字谜。

  黛玉的身板禁不住宝钗的丰腴,被她抓在手中挣脱不得,只好岔开话题求饶:“姐姐猜猜,这些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怎地这么的方便省事。”

  宝钗也纳闷,唯有小惜春破开了谜题,她净了手坐在桌子前搅合着一碗粥说道:“六哥的手笔,你们呀,再也猜不到的,这车和这房子,是用来行军打仗的。”

  宝钗一惊,想起来昨夜的天象,忙忙追问:“你家六哥哥如今做的什么?”

  惜春歪头想了一下:“他说自己是个弼马温,养马的头。”

  众女皆笑,唯宝钗心惊。

  马猿合作心和意,紧缚拴牢莫外寻。万相归真从一理,如来同契住双林。

  他的命宫竟然是心猿道体假人心,他究竟是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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