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情深似海乎

  大战如期而至,被偷了老家的义军,兵分两路同时攻击镇南关与交州城。

  城池攻防战,防大于攻,孙兵圣有云: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

  镇南关单面对敌,想要凭借人数攀上关卡,义军打完了也未必能胜。

  交州虽三面对敌,但没个倍则的人数,想围住交州都难。哪怕只是个新城,在根本还未学会如何有效攻城的义军面前,那就是一道道收割生命的夺命地狱。

  最让义军难受的是卫若兰的右军骑队,自城中上船出海,绕过义军防线后,随时可找一处登岸之地,不时的袭扰义军侧背,使之顾此失彼,徒增伤亡。

  有心调洋兵来助阵,可洋兵不来,他们眼中是镇南关,打开了镇南关,天朝便对他们开了门户,此种诱惑无穷大也。

  僵持之中,暹罗答应派战舰助战,可以自海上攻袭交州背后。

  但来去还需时间,义军无奈只好围而不打,渐渐退往了山林中休养生息。

  因为山林限制了骑兵的攻击,他们自以为得计,却不知卫若兰欣喜若狂,将近月余的苦战,敌军终于入了彀中。

  就在贾琼准备火烧三军时,军报、密报先后到了京城,朝堂大哗,蕞尔小国竟然凶狠如斯?败了征南军不说,还活捉了主帅南安郡王与理国公之后一等子柳芳?这又是怎样一个故事。

  贾赦与贾政难得的同时上了早朝,直到了晚上才疲惫地回了荣国府。

  贾母也等他们等了一天,慌忙问起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

  贾政直摇头:“郡王与理国公两家,此次是难逃惩处了。幸得北静王力保,忠顺王爷也说了几句好话,才没当朝处置。”

  “险到了这般田地?”老太太心有余悸,当朝处置一位王爷和一座国公之家,这可是继前太子案后又一桩大事了。

  贾赦嗐了一声:“母亲,咱家也有不幸呢。贾珍死在运粮的路上,贾蓉供出了藏身俘虏中的柳芳,宁国府啊,这回可是绝了门户了。”

  贾政很是认可:“虽说还有个贾琼,但战报上说他已经被困在一座新建的城中,想来不久便能收到他的丧报。母亲,是该新选个族长了。”

  贾赦一翻三角眼:“还选什么?没了贾珍,也没了贾琼这小宗,玉字辈中只有琏儿适合了吧。正好也该让他回京了,山西不去了,让他去安南给贾珍他们收骸骨去吧。”

  “兄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琏儿毕竟是戴罪之身,怎可出任族长呢。我看,不如宝玉吧。”

  “二房的次子怎可出任一族之长,不行不行,说不得我辛苦些先暂代着,等琏儿待罪立功后,我在交给他。”

  兄弟二人谦让起族长的位子,贾母头疼不已,喊了声住口,颤巍巍的问他们二人:“你们好糊涂啊,贾珍私卖军粮是哪来的粮食?你们两家分钱时,可有想过事发之时?”

  贾赦与贾政茫然不知问究竟,贾母后悔的说道:“是政儿媳妇调拨的族中在金陵存粮,还有...林家在姑苏的田庄存粮。”

  林黛玉家产被变卖不假,但祖上的祭田可是没卖,也是卖不得,产出一直都在王夫人的手中。

  祭田是天家赐给功臣的永田,后世子孙只要不是犯了死罪,还能归乡守着祭田过日,谁敢也谁肯变卖,也没人敢买。

  这也是好多破落世家子还能存活的基业,柳湘莲就是其中之一,好听的叫做家道中落,难听的便是祖上有罪,所以破落。

  贾赦顿时恼了:“族中的米粮,弟妹是如何能调动的?”

  林家不叫事,贾赦也分着一些呢。

  贾母叹口气:“是珍儿暗中与她通了信,所以她才能取出金陵的存粮以期获利。”

  贾赦和贾政齐齐叹气,获利根本不可能了,贾珍都死了,那些粮食肯定也要不回来的。

  “要是琼儿能帮着找找......”贾赦自己说完都觉着不可能,贾琼也被困着呢,他能不能活都是個疑问,去哪找粮啊。

  贾政倒是眼前一亮:“着啊!琼儿不是一直在后军吗?他管着的正是粮草哇!母亲、兄长,我看了交州城之地,它有一面临海,若是能走海运,可以以此说服琼儿运回咱家的粮来,顺便也能接上他走吗。”

  贾母与贾赦都觉得似有可能,当然,贾琼要是真被接走也没什么,临阵逃脱是死罪,贾家还能大义灭亲一回。

  “谁去走海路?金陵的王子胜?他有海船,还管着海运呢。”

  王子胜,王熙凤之父、王子腾并王夫人和薛姨妈之胞弟;

  王熙凤之父为长兄,虽无爵可袭,但家业大部都是他的,所以王子腾寻了贾代善的门路进京,而王子胜这个最小的兄弟,也留在金陵老家为官。

  贾母却不听贾政的主意:“不要动他,动静太大,易被人发觉。赦儿、政儿,你们可记得乌家那个长子?”

  乌家是贾家留在金陵老家的庄户管家,所有宁荣两府在金陵与关外的田产,全是他们兄弟打理,逢年过节时才送来产出和年礼。

  如赖家兄弟一样,他们家的长子也被放了奴籍,并运作了一个职位给他。

  贾赦对此想不起来,贾政哦了一声想起来这人:“在北海任粤海将军呢,还是走的王子腾的手。”

  粤海将军听着满大气,其实是个杂号,五品军职,倒是比贾琼还高一些。

  北海则自古隶属广东行省,琼州也属广东。

  贾母命贾赦给贾琏写信,用荣国府之印,请乌家兄弟给他儿子写信,命他听从荣国府的安排,出动军船去交州城,接回贾家的存粮。

  不日贾琏收到了信,啧啧两声对王熙凤说道:“老太太他们真是财迷了心窍了,动用军船给咱家运粮,亏他们也想的出来。罢了,反正我已经是待罪之身,虱子多了不咬罢了。”

  王熙凤暗暗记在心中,去寻尤氏说话,两家老宅离着不远,坐车片刻即到,进了内院后哼哼唧唧看不顺眼,尤氏小腹隆起,已有身孕矣。

  一个是青壮男儿,一个是久旷熟妇,翻云覆雨间,不身怀有孕才怪。

  “哎哟可怜啊,嫂子肚子里的孩子成了遗腹子了!”

  尤氏白她一眼:“少说风凉话,我还没摆灵堂呢,你哭丧哭早了。”

  王熙凤奇怪:“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薛蟠带回来的消息,贾琮便告诉了我。”

  “薛蟠?他不是与贾琼一起被围着呢吗。”

  尤氏哎呀一声摸摸肚子:“要不说祸害活千年呢,贾老六火烧三军,他不但没死,还立了大功,只是这消息还没到京城呢,故此你不知道。弟妹啊,这次又要麻烦你了,丧事的事你多上心,我还得养胎呢。”

  王熙凤暗骂一句,是不是贾珍的种还两说,谁知道你哪求来一个肚子的。

  但她倒不是为了这事来找尤氏,而是贾家动用乌家子的事,她要问问尤氏妥不妥当。

  尤氏一指王熙凤鼻子喝问:“你又想着运粮过去卖了是不是?”

  王熙凤吃吃的笑起来:“我可不像你亡夫那样糊涂送了性命,我呀,是给贾老六送粮,他卖了再给我分钱。”

  尤氏一听对贾琼有利,便换了口风:“都是贾家子弟,我们宁府嫡亲一脉也就剩下他一个了,能帮便帮一把吧。帮我捎个信过去,能不能让亡夫落叶归根呀,还有,我肚子里有了贾家的种,他这个做叔叔的,给取个名呗。”

  此话一点毛病都没有,除了语气不对外,哪哪都在理上。

  王熙凤拿了尤氏的牌子,再加上自己的牌子,宁荣两位主母的令牌在手,乌家兄弟当即应允给儿子写信,主家母有命,岂敢不从。

  王熙凤又请来亲哥哥王仁,让他回家收集米粮,王仁一愣,随即苦笑:“妹妹,你说晚了,薛蟠已经都买走了呀。”

  王熙凤重重叹口气,还是醒悟的慢了,早些走贾琼的路子,早就发了财。

  “不过,妹妹,薛蟠对我说过,要是能有盐,他也收。”

  王熙凤仰着脖子想了想,对王仁说道:“哥哥伱等着,荣国府大夫人我婆婆家,在姑苏老家还有一门亲人,我去找贾琏写一封信,你带上这封信去寻他们,定会有盐。”

  “邢夫人娘家?”王仁不得要领:“不是小门小户吗,怎么又会有盐呢?”

  他们兄妹说的盐,不是货物,而是盐引。

  朝廷为不许私盐泛滥,便发行盐引,凭盐引买卖食盐,并登记在册,若数量不对,便是多出来的私盐,抄没罚银,重者抄家坐牢。

  “哥哥你不知内里,只管拿了书信去了便知。”

  贾琏听闻能赚钱,当即写了书信给王仁,乌家的信也已经在了路上。

  等贾琼见了跨海而来的北海兵船时,还以为是暹罗来的舰队,险些拿缴获来的火炮开火。

  乌有道心有余悸的下了船,见一七品官对自己施礼,又见他的年纪与信中说的相仿,逐一把扶起了他。

  “可是贾琼兄弟?你我不是外人,不必官礼相见。若兄弟不嫌愚兄年长,可结拜为异性兄弟尔。”

  贾琼一抱拳:“下官何德何能,怎敢与大人结拜。”

  “诶~~~我老父乃是宁国府的庄头管家啊,你我怎么不是一家人。”

  “庄头?可是乌进孝公?”

  学过这篇课文,记住了贾珍的一句话:“你个老货,又与我来打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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