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钟内，任以道的表情相当微妙，视线从在场之人身上扫过。
“……会是谁呢？”
在场加上自己和宠物一共是八人，佛主所说的熟人便在其中。
首先排除的是阿黄，墨土黄沙虎……这个肥猫直接排除，什么档次也能混进来的。
任以道其次便将苍兰也排除在外，她身上除了血脉返祖就没什么特殊之处，而且这返祖的来源还跟他有关。
自己的弟子张蟒，虽然是个少见的特殊体质混元体，但应该与当年的先祖混元天女无关，已经多次排查过了，也可以排除。
师妹李灵灵，血星之命的大凶命格，天生短命的可怜孩子，要不是任以道出手，她早就已经香消玉殒，没有哪个仙神会选择这样的短命鬼，也消除嫌疑。
义女鱼钰，家世清白，体内混了点复苏的龙族血脉，但除了身体部份天赋异禀外没有更特殊的地方……嗯，也可以排除。
在接连排除了五人之后，剩下之人，便是小沙弥明慧和师尊妖月。
“会是明慧吗？”任以道的眉头微皱，看向了明慧空洞的眼眶，看着他在紧张时不安地缩起肩膀。
明慧身上有秘密，这点任以道从一开始便知晓，甚至和明心两人之间还有着互相不探究的默契。
任以道不去深挖明慧身上的秘密，明心也不去打探他们的来路，大家心照不宣，都有光明的未来。
但即使不仔细探查，任以道也能轻松知道明慧身上的好几处疑点。
首先便明慧身上背负的大凶命格，明心明明可以请求任以道出手压制，却非要自己亲自去做，这究竟是出于自尊？还是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理由不能让外人出手？
其次，明慧不是沙弥而是沙弥尼……说人话就是，明慧其实个小姑娘。
是个女人！
平心而论，明慧身上的伪装已经不差了，能够瞒过这天下的绝大多数人，他们都没办法发现真相。
任以道一开始的时候也没注意，差点也忽略了，以为她真的只是个随处可见地小沙弥。
但他们相处的时间太久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为狐狸精的任以道最终还是注意到了明慧身上的违和之处。
好↑嘛↓，介是个娘↑们↓――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还真是令人失望，没办法看徒弟迎男而上了……咳。
相比于前者，明慧其实是女人而不是男人这样的秘密只是个小事中的小事。
哦，这件事可能对张蟒比较重要，也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有没有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擦出什么有趣的火花。
但对任以道这个当师尊的，不是什么大事。
他一向是很开明的。
别说明慧只是女扮男装，就算明慧真的是个男人，张蟒有朝一日和他好上了，他这个做师尊的也会尊重并祝福，不会将他追出师门。
大不了，就当是让神道宗更加政治正确了。
“明慧。”任以道冲着明慧笑了一下，冲她招了招手，笑道：“你来一下，我有一些事情要问你。”
“道长？”明慧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任以道这个时候会主动跟她搭话，眨了眨眼，有些不安地缩到了张蟒的身后，只露出半张小脸。
因为挡住了已经瞎掉的右眼，剩下的面容倒是显得有些清秀，在知道了她真身，先入为主的前提下显得格外怜人。
张蟒似乎也从任以道的语气重听出了些不对，抬头看向任以道的方向，轻声道：“师尊……”
“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都别这么紧张，难道我在你们心中就这么不值信任吗？”任以道有些无奈地摇头。
你俩这还没有啥呢，就已经开始胳膊肘向外拐啦？
徒儿，你这个样子，为师是真的很心痛――我装的。
不过来就不过来吧，你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师尊，我不是……”张蟒有些懵逼，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下意识维护有些不对，正想要解释，却被任以道直接打断。
“行了，不用解释了，为师都懂的。”
解释什么解释？
为师懂的，都懂的！
那可真的是太懂了！
任以道也不管想要解释什么的底气，对躲在他身后的明慧道：“算了，你就站在那里吧，不用过来了，我就一个问题――你认识佛主吗？就是外面盘膝坐着的那个光头青年，哦，你师兄之外的另一个。”
明慧不安地缩了缩头，紧张地抓着张蟒的衣服，低声道：“我，我不认识，不认识……”
任以道看着她这个反应，过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哦，这样啊，那可惜了，若是你认识的话，我寻思着让你跟出去说一声。”
“行了，既然你不认识，那没事了。”任以道说完冲着二人笑了笑，转身就走。
见任以道离去，明慧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感觉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
在所有人中，她最害怕的就是任以道，他给她的感觉比那个整天穿着白裙的少女还要可怕。
可怕的多！
而就在任以道转身之时，他的声音同时在明慧的心底响起：“另外，虽然明心和其他人可能还蒙在鼓里，但我知道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哦。”
！！！
明慧猛地瞪大了眼睛，一瞬间攥紧了手里的衣袍，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怎么了？”张蟒察觉到了明慧情况的不对，转头看去，关切地说道：“你不要担心，我师尊他并没有生气。”
明慧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缓缓松开张蟒的衣袍，低头嗫嚅道：“……嗯。”
就在她低头的同时，任以道的声音不断钻入她的脑海：
【“不要紧张~你想没想起来过去，到底是沙弥还是沙弥尼，有什么过去，这些我都不在乎。”】
【“对于我来说，我只知道明慧是明心的师弟，呃，师妹，是我弟子张蟒的朋友，除此之外你是谁，我不在乎。”】
【“不管你是什么曾经犯下大罪孽的恶人，还是什么被佛门镇压的魔头，我统统不在乎。”】
【“只要你不害了张蟒，嗯，也可以害一点点，只要不害死就都没关系，你要是有能耐让他受一次情伤，那我还要谢谢你。”】
任以道转回头，冲着表情严肃的明慧无声地笑了笑，传音低笑：【“别这么严肃，你会暴露给其他人的，你也不想这件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吧？”】
【“放轻松吧，姑娘，我是不会害你的。”】
【“来，笑一个吧。”】
明慧看着任以道灿烂的笑容，一时间有些迷茫，只能呆呆地目送他走向白裙少女。
“……”
他到底是怎么看穿的？
这个时候点明我身上的秘密，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
“怎么了？”
张蟒温和的声音将明慧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少年，虽然看不见，但却有一双似乎能将一切都看穿的眼睛。
“没，没什么。”
“哦，这样啊。”张蟒不疑有他，点点头，继续开始修行。
“……”明慧眼神极度复杂地看着张蟒迅速入定，并且沉浸在修行之中，嘴角微微抽搐。
撤回前言。
这家伙，也不什么都能看清。
他和他师尊两个人，很像，但又不是那么像。
相同的是，他们都有一双似乎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睛。
不同的是，一个真的能看穿，一个只是貌似可以。
“……唉。”明慧轻叹一声，盯着张蟒的侧脸发起了呆。
……
“排除了六个人，只剩下两个可能，妖月和我。”
“妖月的前世今生已经很明了了，曾经的妖族天骄，后来的神道宗落月上人，如今的妖月，她若是仙神转世，哪里会这么费劲，还用得上走三条路。”
任以道眉头微皱，感觉现在的局面非常微妙。
“但问题是，要是连她也排除了，那……总不能是我吧！！？”
到头来，仙人竟是我自己？
不过，这点究竟是真是假……还真的很难说。
任以道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多到他自己有时候都有些搞不清楚了。
异世之魂，九尾天狐的血脉，识海深处的神龛，对万世诀莫名的熟悉……很多秘密就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明白。
正在任以道自己思考，反思自身的时候，妖月轻咳了一声道：““这个家伙我认识，是在找我。”
任以道转头看去，发现妖月表情看似平静，但眼中隐隐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嗯？
“找你的？你认识？”任以道眨眼，没想到自己师尊身上居然还有隐藏。
原来你也……
“不，我之前没见过这幅样子，但我曾经‘见过’。”妖月眼睛微微眯起，洁白的牙齿在这一刻看着有些锋锐，“呵呵，说的对，这可真的是老熟人了，就是当年偷袭我的白虎主！”
！！！
任以道愣了一下后猛然反应过来，想起了妖月给白虎主的恩怨，“你确定就是当年在飞云涧偷袭你的白虎主？”
“嗯，没错，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妖月轻哼一声，不屑地撇撇嘴，“且让为师去会会，顺便报下当年的偷袭之仇！”
妖月就要直接从神道钟里出去，却被任以道拦住。
“嗯？”
“你先等一下，有点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当年的白虎主不是被你反杀了吗？”任以道记得当时妖月提起白虎主时的不屑，在那种残血的状态下都能将其反杀，根本不足为惧。
“哦？好像是有这回事啊？”妖月眨了眨眼睛，但很快又不当一回事地摇头，“那就是活下来了呗？”
妖月不觉得这有什么，虽然不知道白虎主是怎么苟活的，但想来像那样的强者肯定是有些特殊手段，不是那么好杀的。
“……我陪你一起出去。”任以道思索了片刻，对妖月道：“出去之后不要乱说话，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妖月眉头微皱，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想要说些什么，但在任以道认真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老实地点点头。
行吧，听你的。
……啧，不对，我才是师尊啊！
为什么要听他的？
不行！
一定要改变！
不然的话，将在徒弟面前抬不起头来！
“我们走。”
“哦，好……啧！”妖月眼睛瞪大，对自己的下意识服从更加愤怒。
……
在佛主说完之后，明心的精神就一直紧绷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敢再和任以道他们沟通。
而佛主也不着急，就这么笑呵呵地看着神道钟，似乎笃定了对方肯定会出现一样。
果然，并没有让等待多久，两道身影出现在了明心的身旁。
“道长……”明心松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要不是任以道出现，他怕是真的要顶不住了。
可任以道这个时候没精力安慰明心，因为在来到外界的瞬间，他也感受到了那股从佛主身上散发的威压。
在佛主所处的这片空间中，即是天道。
真的很强。
妖月上前一步，挡住了佛主的气势，高傲地看着曾经偷袭自己的手下败将，想要看到再次看到自己后的惊讶。
可接下来，佛主的反应与妖月想象的有些不同。
不，是非常不同！
“嗯？”
佛主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奇怪地问道：“……你是？”
妖月：？
任以道：？
“嗯！？”
妖月眉头紧锁，语气不善地说道：“你还装？躲得过去吗？你当年在飞云涧袭杀我的时候就没想过今天吗？”
“飞云涧……哦！”佛主眨眼，接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笑道：“原来是你啊！记忆中的你，当年可不是这样一幅模样。”
“嗯？我当年是什么模样？”
佛主笑呵呵地摇摇头，又看着妖月打量了两下，感慨道：“杀意盈天，妖气纵横，似妖而非人……令人印象深刻，现在来看，呵呵，真相也确实如此。”
妖月并不意外自己的真身被佛主看破，她此刻处在融合的最后阶段，气息还有些不稳。
“你确实是位多年未见的老友，不过，贫僧要找的并不是你。”佛主摇头，视线越过了妖月，无视了任以道，继续看向明心腰间的神道钟，轻声道：
“道友，还不愿出来一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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