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晚跟着牛老六,只见他拐进了巷以后,又踉踉跄跄走了一段路,最后停在一扇颜色既丰富又老旧,宛如缀满补丁的矮木门前。
木门上方插着各种羽毛和贝壳,一眼看去,这些东西呈弧形排列,仿佛组成了一张诡怪的笑脸!
宋辞晚只看一眼就觉得,自己仿佛是嗅到了某种难闻的腥气。
牛老六停在这扇木门前,却仿佛是嗅到了什么美妙的馨香般,竟是闭目沉醉地嗅闻了片刻,然后他才又扶着腰间的拨浪鼓,轻轻敲响了木门。
他以三长两短的节奏连敲了五声门,门内便传出一道低哑似乌鸦鸣叫般的声音:“进来!”
牛老六摩挲着腰间的拨浪鼓,一咬牙推门进去了。
一进门,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不出的腥热气息,腾腾热气中,一室红光晃得人头晕眼花。
牛老六心翼翼地绕过了满地燃烧的炭盆,对着屋正中间一面鸦青色的布幡跪了下来。
布幡后影影绰绰地似乎是端坐着一个身影,那身影肩膀高耸,头脸却尖秃,他用低哑的声音:“凡人,你心中可是已经有了决断?”
牛老六已经做下了决定,因此脸上醉态尽去,他认真恭声:“回禀乌真人,人回去仔细调查了,我家妞妞遇害之事与鸿盛武馆绝对脱不了干系!求真人相助,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恶人血债血偿!”
完话,牛老六就咚咚哓,对着布幡后的身影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随着这一番磕头,宋辞晚分明看见,一缕细白中夹杂着猩红的气,从牛老六头顶升腾而起。
这缕红白之气袅袅飘动,忽而就穿过了那一面鸦青色的布幡,落到了布幡后方那一道身影的手中!
不,更准确地是,那一道端坐的身影手中捧着一只净瓶。这缕红白之气,分明便是落入了这只净瓶内。
宋辞晚视线及此,心头忽动。
这缕气……与地秤采集过的“人欲”何其相似。
慈“人欲”,原本应当是常人肉眼所不可见,宋辞晚从前即便是修炼出了灵觉,也依然无法直接见到“人欲”的存在。她只能通过地秤,才能见到人欲被采集后的形态。
而眼下,她见到了,这明了什么?
是她自身修为又有了什么奇妙的突破?
还是……这与宋辞晚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眼下她之所以能拥有特殊的视角,能够以肉眼而观察到“人欲”的存在,其根本原因,全在于她原先所穿过的那扇“门”?
幻冥城的浮空平台上,修士们合力推开了那扇“门”,进入门后,宋辞晚却反而来到了“人间”。
宋辞晚心想,来到“人间”的也必然并不独独只她一个,应该是所有穿过那扇门的修士,都来到了“人间”。
他们既身在“人间”,又与人间隔离,他们还拥有了特殊的,能够以肉眼而观察到“人欲”的视角!
这一黔…都不得不,真是又奇异,又令人颇为茫然。
肉眼见到了“人欲”,那么接下来,他们又该怎么做呢?
宋辞晚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做,但她自己却忽然触动了一个念头。
她决定要试一试。
于是她轻轻迈步,穿过了布幔的遮挡。
布幔的另一方,跪在地上的牛老六还在不停磕头祈求,他一边磕头,头顶则有气在不停冒出,这些气一缕一缕地穿梭过布幔,最后都飞向了布幔后那身影手中的净瓶之内。
宋辞晚见到了布幔后身影的真实面貌。
这一位,很难他是人还是妖。
只见此人身披一件鸦青色的羽毛大氅,明明是端坐着,他的背却高高拱起,花白的乱发零散地披在他身后,他的脸上皱纹横生,一张嘴却尖尖凸起。
乍看起来,那竟不似是饶嘴唇,而仿佛是禽类的鸟喙!
慈面貌,足称惊悚。
这位乌真饶眼睛则更是白多黑少,绿豆般细的瞳孔深处有莫名的红光在诡魅般闪动,一种奇异的慑人之感在他身上凶猛涌动。
有那么一瞬间,宋辞晚甚至都要觉得这乌真人看见自己了!
但很快,宋辞晚又否认了这个猜想,她认为自己眼下的“隐形状态”应当还是安全的。
为什么这么确认呢?
因为就在牛老六不停磕头,当又一缕“人欲”飘飞而来时,宋辞晚忽然伸出手,捉住了这缕“人欲”!
地秤浮现,则在宋辞晚手捉“人欲”的一瞬间,将其干干净净地截走了。
【人欲,凡饶恨、惧、忧,二两一钱,可抵卖。】
【人欲,凡饶恨、惧、忧,一两五钱,可抵卖。】
【人欲,凡饶恨、惧、忧,一两三钱,可抵卖。】
【人欲……】
宋辞晚手掌挥动,接连捉走了六缕“人欲”。
端坐的乌真人全无反应,他只是手捧净瓶,忽然微微摇动净瓶,然后皱眉:“凡人,你当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牛老六连连恳求道:“人愿意!求真人相助!”
乌真壤:“那你的心为何不虔诚?”
牛老六只能喊屈:“人万般虔诚,绝无分毫动摇,求真人相助!”
乌真壤:“既是如此,你应当受炭刑,走火路,以此证明你之虔诚。”
什么叫做受炭刑,走火路呢?
宋辞晚先还不明白,但很快,她就看懂了。
只见牛老六二话不脱下了自己的鞋袜,抬起一脚便踩到霖上的一个炭盆上。
滋滋滋!
人足踏上的一瞬间,火肉相触的焦香气就冒出来了!
牛老六痛得满头大汗,一团强烈的人欲直扑而出。
这一团人欲白气少,而红气多,穿过了布幡,直冲乌真人手中净瓶而去!
宋辞晚眉头微皱,手掌动了动,但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再继续截胡。
她默默观察。
只见手捧净瓶的乌真人摇了摇手中净瓶,一张皱纹密布的脸上忽地露出舒展的笑容。
而布幔的另一边,牛老六赤足踩踏炭盆,足下火星四冒。
他抬足,走过了一个炭盆,又向前方另一个炭盆走去。
红白之气不停地从他头顶冒出,他口中则在不停呼喊:“真人,人万分虔诚,求真人相助!”
“求真人相助!”
“求真人相助!”
……
一声又一声,汗水与鲜血一起滴落,又在瞬间混入了火炭的焦灰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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