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孙大爷打开水壶，猛灌了一口，这才开口：
“具体啥事我也不知道，横竖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咱们着急忙慌的，非但没啥用，反而坏了事。上头让我们干啥就干啥，这就行了！”
这话一听，倒也挺有道理。
后厨里那股惶惶不安的情绪，倒是淡了不少。
……
等到了下班的时候。
苏清风跟着孙大爷回到钢厂的家属院。
一眼望过去，除了筒子楼，就是一排排的平房。
乡下人向往着这大厂独属的筒子楼，但是对于苏清风来说，这密密匝匝，毗邻着的小房子，一点隐私都没有。
谁家晚上传出来个什么动静，只怕到了第二天早上，就会传得整个楼道都知道。
论起舒服程度，他自己感觉，还真没乡下的平房舒服。
孙学农早就被老爹打过招呼了，今天食堂里的小苏师傅，要来他家对付一晚。
对于苏清风，孙学农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观感倒是挺不错的。
为此，他还特意早早下班，准备把家里拾掇一下，也好看起来亮堂一点。
旁边路过的人，看到孙学农端了盆水，在那皱着眉头，拿着一捆借来的芹菜，在那里择菜。
平房人家，家里多多少少有地方空余，或者在家，或者在门口的小圃子里，种点蔬菜也算是正常。
孙学农和孙大爷都不会干这种事情，因此这盆芹菜还是孙学农花了点钱，从邻居家买的。
在他们旁边，就是副厂长齐和平一家。
齐家婶子年纪虽然有点大了，身材有点走样，但是总是笑眯眯的，做事是出了名的勤快，做人做事更是有一套章法，不知道多少人都羡慕副厂长一家。
媳妇能干贤惠，男人又有本事，家里还有俩儿子一姑娘，凑成了一个“好”字，这日子真是神仙也不换。
只见齐家婶子出来打水，看孙学农一本正经地在那里择菜，把叶子留下，茎给扔了。
她顿时憋不住了，“哎呀，学农，这菜可不是这么择的。芹菜吃的是茎，不是叶子！”
孙学农脸一下子涨红了。
闹笑话了。
他平时就不沾这些东西，老娘又走得早，家里没个媳妇，更没人教他这种东西。
至于孙大爷……平时吃食堂，食堂没人，他自己做菜的时候，也就糊弄糊弄，只要最后能吃饱就行了。
正巧这时候，不远处走来两道身影，还伴随着叮呤咣啷，饭盒碰撞的声音。
孙学农的眼神中，一下子爆发出精光。
他招了招手，“小苏师傅，这里来。”
齐家婶子有点讶异，抬起头，看向那个迎面走来的身影。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笑容爽朗，“这位就是食堂的苏师傅吧？哎唷，我可没少听孙大爷谈起你。”
“他这人自己做菜不咋地，但眼界却高。他都夸你了，说明你这小伙子是真有本事啊。”
孙大爷怒瞪。
什么叫做他做菜不咋地！
这娘们也不知道说话委婉一点。
算了，咱爷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孙大爷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向苏清风介绍道，“这是副厂长的爱人，你叫他齐家婶子就行。”
苏清风从善如流地接了一句话，“齐家婶子。”
那婶子顿时笑开了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生，愣是硬塞到苏清风兜里。
顺带着，她还问起了话，“小苏啊，你多大了？上过学没？是农村户口吧？哎呀，这不要紧的，你有吃饭的手艺在身上，还怕没有工作，吃不起饭吗？”
“婶子这里有很多小姑娘，你应该没对象吧？要是没有，婶子帮你介绍几个，保准你满意！”
这一连串话下来，苏清风听得头晕脑胀。
孙大爷难得看苏清风吃瘪，哈哈大笑一阵后，主动给他解围。
“对象的事不着急。咱们也好不容易有这一次机会，不如今天我们两家拼一下，一起吃顿饭。小苏啊，你齐婶子就这样，你多熟悉熟悉，她没啥坏心思。”
能够在副厂长爱人面前老三老四的，恐怕也只有孙大爷了。
苏清风倒没生气，顶多感慨一下这年头人们的热情。
他也干脆，直接撸起袖子，开始帮孙学农择菜，齐婶子更是乐了，连忙回家，把食材都搬过来，连带着家里几个孩子都出来了。
两皮猴子一听到今晚要做好吃的，兴奋地满院子疯跑。
那个年纪小的姑娘，则是安安静静地拿着一本小人书翻看，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看懂，但至少看样子，还挺津津有味的。
大家都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虽然谈天归谈天，但是白天里发生的事情，他们是一句也没聊。
只是这和谐的氛围还没过多久，外边又开始闹腾的，就这劲头，简直跟敲锣打鼓有的一拼。
“让你做个菜都不会做，娶你回来还有什么用？你还以为你是什么高中生啊？我告诉你，要是没有你，我儿子勾勾手指，就有高中生扑上来。到时候，哪有你一个乡下泥腿子的份？”
话音落下，又是咣当几声响。
乱七八糟的锅碗瓢盆碰撞声中，还夹杂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让人听得心烦意乱的。
孙大爷一边切菜，一边皱着眉头，“这何家也忒不像话。何前进那小子真是读书读到狗肚里去了，没结婚就把别人的肚子搞大，得亏他老舅是革委会主任，不然就他那样，吃花生米都是好的。”
齐家婶子嗤笑一声，脸上难得露出嘲讽的表情。
“你当他们家还有好人？何前进老娘就是个搅家精，媳妇娶进来天天对着干，把日子过的跟干仗一样，旁边的人看着都闹心。”
“他新娶的老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以前还有个娃娃亲，结果因为嫌弃人家，又跑来同何前进好上了。要我说这两人，那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齐家婶子骂完，又有忧虑，“我下次也得劝劝老齐，跟这家人离远点……”
苏清风没想到，这小镇上的八卦居然能流传的如此之远。
这难道就是所谓，哥不在江湖，但江湖自有哥的传说吗？
虽然这传说，更像是黑历史。
倒是孙大爷眼神微闪。
他记得……自己还看过齐和平同何家，还有管计一起吃饭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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