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林逍赶回了桃威县。相送之后,陈景才重新走回庄子,开始准备第一轮跑马帮的事情。
实际上,从蛮山回来之后,每每有空,陈景都会捣鼓一些后世的新奇东西。等到时候从吴州回来,便假装从越人部带回的,再拿到登丰城里,说不得会有一番不菲的价钱。
“东家,定几人去?”作为马庄的第一高手,兼安保头子,邢小九很在意这一点。
陈景垂头思量。如今的陈家马庄,哪怕加上那八匹新得的南鬃马,也不过十四五匹,自然不能带太多人去。另外,还需要留着人手护庄。邬村的那些村崽,最近是不闹了,但说不好哪天脾气一野,梗着脖子来挑衅。
“九人同去。”陈家凝声开口。庄子里的青壮,并不算多,也不过十几个。不过,到时候祝峰回来的话,带着一帮子的下属老卒,那问题就不大了。
“孙雄,你去越人部跑过马帮,这次随我同去。另外,你再讲一下,此行要注意的地方。”
“越人部那边,倒是挺和善的。但东家也知,要从吴州边境过去,会经过很多林路,那边境外的地方,多的是逃狱的牢犯,没有归案的贼夫,还有逃兵,山匪,这些人最喜欢杀商客,打劫财物。”
“交买路银呢?”
“几大帮的人,你交了这一拨,那拨不交的话,一样会抢的。我上一次去,那主家请了三队人的武行,杀了两轮,才算进了越人部落。”
“大先生不是设了商府么?按道理讲,商府里的驻军,该保护贸易和商客的。”
“离得远了,根本救不到的。不过到了吴州边境,请两个扯皮条的,出些银子,他们会和山匪打招呼,或许不用遭祸。”
陈景沉默了会,点点头。
这世道里,不管哪行哪业,既然存在,那么便有存在的理由。
九人同去,还需要留着几匹货马。当然,若是途中遇到马场什么的,只要价钱不太离谱,陈景都会买下来。做的是马场生意,连跑货的马都凑不齐,还如何积攒财富。
“东家,要不要挑一轮人?”
“不急,先等等祝将军回来。”
祝峰已经离开几日,若是回来之时,能带回一些行伍好手,便可以挑选几人,跟着同去吴州。
左右,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准备。进入南方的第一轮生意,陈景可不想出现什么纰漏。
……
约莫在四五天后,祝峰疲惫的人影,终于出现在了马场外的小道。跟随在后的,还有三四辆的老马车,马车上挤满了人,有男人,有妇女老弱,许多人都抬起头,一脸期待的,看着面前的陈家马庄。
陈家急忙迎了出去。
“祝峰见过……东家。”
“无需客气,此番辛苦了。宋钰,让人把冰镇过的酸梅汤,取出来分给诸位兄弟。”
虽然已经入秋,但秋老虎的天气依然燥热,再加上远道赶路,这帮人已经十分渴水。现在听到陈景这么热情,端出了解渴的酸梅汤,一下子都欢呼起来。
“东家,给你引荐一下。”放下汤碗,祝峰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位是唐傲,当年我麾下的骑马尉,亦是一名好斥候。”
“唐傲见过东家!”一个三十余岁的老卒,面上有疤,走出来对着陈景,认认真真行了军礼。
“原先是不肯来的,我费尽了心思……后来说,咱们的这位小东家,可是定计破了蛮山叛军的。唐傲一听,便立即带着家眷,收拾了物件,跳上了马车。”
陈景笑起来。
那位斥候唐傲,也有些脸色涨红。
“不瞒小东家,知晓蛮山叛变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我心想祝峰将军,是何等的英雄好汉,如何会起兵反叛。果不其然,是那小贼子祝彪闹的。”
关于胞弟祝彪,此时的祝峰已经很释然,在心里,亦不会怪罪于陈景。相反,若无陈景,他只怕真要死在马背上。
“这一次,我寻了三十余人,愿意来马庄的,也有近二十人。在后还有七八人,会稍迟一些赶来。”
对于这个数目,陈景已经很满意。要知道,这些人可不是什么普通青壮,是上过战场,经过血腥洗礼的老卒。
旁边的宋钰,已经带着村妇,以及半大的庄中少年,帮着老卒们的家眷,抬起包袱,打扫建好的木屋。
陈景抬起头,看着面前,已经聚过来的十三个老卒。这些老卒的脸上,隐约间,都藏着一副期盼之色。
便如当初,陈景对祝峰说的,有一天会带着他,踏平草原与雪山。诸如此类的话,陈景敢笃定,祝峰也同样会对他们说。
在这些老卒的心底,又何尝忘却保家卫国,守土安疆的念想。当年从伍的那一泼热血,还未干,还在炙热。
当初的时局之下,他们只能弃伍,选择一条惶惶终老的路,或种田,或打铁,又或去富人家里,做个郁郁不得志的小护院。但现在,是陈景将他们重新聚了起来。
“敢问,当初的营名,是叫什么?”
“从我,叫祝家营。”祝峰开口,语气里有些一丝发颤。仿佛顷刻间,又回到了金戈铁马的岁月。
“好,那便不更营名。”陈景认真点头,“我陈家马庄的第一营,便称祝家营,以后,便由祝峰将军练兵,统帅,先以护庄为任。”
即便满营,现在也不过两百人。但祝峰明白,陈景分明有更好的选择,譬如陈家营,或者伏虎营,却偏偏,从了他的姓氏。
这位二十年戎马的祝大将军,眸中有泪,以孱弱之身,将身子挺得笔直。
“末将祝峰,愿誓死追随主公!”
没有矫情,没有迟疑,亦没有顾忌,祝峰朗声抱拳。在他的身后,诸如唐傲这十几个老卒,也冲着陈景,跟着齐齐抱拳。
陈景满目期待。
司马卓说,他陈景要自个走出一条路,注定会走不远。但偏偏,他不仅要走得越来越稳,还要走得越来越高。
他要在南方六州中,在两派水火不容的夹缝中,在天下腐朽不堪的黑暗中,慢慢踏上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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