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盈盈表情失控,像遇见恶魔:
“你,你~”
李郁笑了,蒙对了。
这就终于解释的通,为何范老爷子宁愿吃哑巴亏了。
因为一旦报官,就是惹了大麻烦。
旗汉不通婚,是朝廷的制度。
他儿子娶了一个旗人女子,还是当妾。
这是严重破坏zzzq的行为。
官府不会饶了潘家。
“我是个诚实的人,你们俩活着走不出李家堡了。”
“既然是旗人,出去了就会去官府告发我谋反吧?”
“不过,伱们若是像我一样诚实,我可以保证不杀你们,作为我学艺术的教具。”
沉默,
很显然,两人在犹豫。
眼神交换了几次后,终于有了最终答案。
“成交,希望你像个江湖中人,不要出尔反尔。”
……
蓝盈盈,
20岁,盛京旗人,镶白旗佐领下。
因父辈犯罪,全家沦为旗下贵人的奴隶。
后不堪凌辱,大冬天点了主子的房屋和草垛,亡命天涯。
入关后从此隐藏身份,在各州县流窜。
途中结识了几个江湖人士,入了这千门。
靠着狠辣,心机,和姿色,成了千门当中最有技术含量的正将。
蓝盈盈的心理防线崩溃,
所以交代的很痛快,包括曾在京城骗过哪位王公大臣。
又在成都府,杭州府,江宁府,扬州府多次作案,专挑那汉人富商士绅。
风险小,收益大。
无一次失手,每次获得钱财后,就挥霍一空。
靠着旗人女子身份,让受害人不敢声张。
原来,这是个旗奸。
作案思路清奇。
李郁忍不住问道:
“你们俩女人,如何挥霍?”
蓝盈盈轻蔑的看了一眼:
“花钱是天底下最容易的事,挥金如土而已,傻子都会。”
李郁被呛了一下,竟觉得好有道理。
想想,也没啥好聊的了。
不过这骨架清奇,倒是个绘画的好教具。
日后可以为艺术复兴,做出一些贡献。
“我会派人把你们送到岛上关押,别想着逃跑。”
“等我闲了,再找你们聊聊关外的风土人情。”
“奴家告退。”
主仆俩乖巧的很,跟着护卫走了。
不过,大约还是在演戏吧。
李郁觉得自己越来越有曹丞相的病了,多疑!
上课的时候为了安全,不行就把教具先绑起来吧。
……
理清了蓝盈盈的身份,李郁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白莲教分舵的会主就好。
否则,他真是如鲠在喉。
接下来,就专心对付范家了。
狂爆一轮金币,才能施展他接下来的大计。
光凭范城默是个兔子,还不够。
这事传出去是丢脸,但是没有到颠覆家族命运的地步。
李郁托了江湖上的人,重金雇佣两个美少年。
三十六计中,
美人计是看似最俗,实则最好用的计策。
历史在变,人性未变。
两个我见犹怜,油光水滑,十几岁的兔儿爷。
一个眼神婉转,一个巧笑倩兮,
收下了银子。
对着李郁抛了个~
差点,就失控了。
如果不是为了大计,怕是这俩兔子今天就得被送上西山煤矿。
李郁不爱吃兔子肉,
但是矿工们缺荤腥,可不挑食。
玉兔下凡,都活不过1天。
……
钓鱼佬都知道,
放了鱼饵,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了。
是否空军,那是老天爷说了算。
连续数日过去了,
并无收获,俩鱼饵在茶楼,街头数次偶遇范城默。
然而,并未产生磁极反应。
这让李郁很困惑,难道自己猜错了?
不对啊,就那抿嘴动作,是这个群体的经典行为呀。
也许,是魅力不够。
这位范大少,胃口还挺刁啊。
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突然,来了一位老朋友。
“每相一人,卦金10两”的王神仙,带着他那小书童,来了。
住在一家高档的客栈内,
派人给李郁送来了口信,邀请一聚。
此人,长期在江宁府,扬州府游荡。
每到一处,达官贵人趋之若鹜。
李郁虽不了解此人底细,
却大致能猜到几分。
他收了银子,一般就能成事。
虽然价格贵了点,但是信誉好。
李郁特意和胡师爷聊过,
胡师爷说,办事如此流畅,背后起码是一位总督,亦或是部堂。
还说,自己7000两买个巡检,人傻钱多。
……
李郁笑而不语,不搭理胡师爷的怨念。
他知道,上次拒绝帮他回归胡氏祖坟的事,心里不爽呢。
但是,
还有合作的机会。
如果,李家堡能办团练,不就可以公开蓄兵了吗?火枪,刀剑也能拿出台面了。
届时,就可以假公济私。替他去徽州府剿匪。
胡师爷还不得屁颠颠的,帮着自己促成办团练的资格。
当然了,
这会的团练,不是后世曾国藩的湘军团练。
从各个方面,都受制于官府。
湘军的团练,几乎是无限权力。
自收赋税,自发军饷,打谁不打谁,朝廷说了不算,团练头子说了算。
惹急了,还能来个当众刺马。
反贼,妥妥的乱臣贼子。
李郁在内心,狠狠鄙视了湘军大佬。
鄙视,是因为自己只能干掉一些小吏小官。
而这些家伙,一出手就干掉个两江总督。
这中间,差了多少级。
羡慕的紧。
刀把子硬,腰杆子才硬。
然而,饭还得一口口吃。
李郁时常感叹,天下为何如此太平?
各路反王,怎么这么老实。
没有出头鸟,在前面吸引火力。
害的自己,一直小心翼翼的发展军事。
大把的银钱,扔进衙门里买路。
……
如果,白莲教教主洪大昌在场。
他一定会惊呼,世上竟有如此懂我之人。
造反的路线,不谋而合。
都是先低调苟住,打野发展,然后拿着六神装出场。
一出场,就是镇压诸神,carry全场。
所以,千万不能低估了天下英雄。
阊门,
高档客栈的最顶上一层。
王神仙包了,用于临时的营业场所。
“相天下士”的幌子,直接挂在了外面。
这种大气度,惹的许多同行不满。
凭啥你算一次10两金子,我们算一次,10个铜钱。
这不公平,
论周易八卦,未必就输过你。
这些人闹过一次后,第二天就没出现过。
因为,他们的摊子被人砸了。
算卦的人无不面目狰狞,怒吼着你算的一点都不准。
噼啪一顿耳光,当众撅了幡,把摊子砸了,扬长而去。
王神仙,
岂是寻常算命半仙。
乃是能通天的掮客,替主子含蓄敛财。
“李先生,有缘又相见了。”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二人打着哈哈,寒暄了一通。
坐下来,喝茶聊天下大事,闲事。
王神仙不经意的透露了几桩大事,
比如皇上准备给征西将军阿桂,封一等公、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并在军机处行走。
最近宫中,哪位妃子最为得宠。
京中某位王爷争风吃醋,打了巡城御史。
等等八卦,却都是新鲜热乎的。
全是新闻,没有旧闻。
李郁听的心惊,知道这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这是车马很慢,基本靠吼的时代。
王神仙,定然有非常畅通的信息渠道。
……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哎,本座不过是个江湖术士,上不得大雅之堂。”
“我却是敬仰的很,想交您这个朋友。”
“不必如此。”
李郁一抬眼,又望见了那个熟悉的小书童。
此人还是那么的桀骜,大白眼瞧着自己。
衣着简单,但是料子是一等一的好。
比那两个兔儿爷,要顺眼。
“李先生,觉得我这书童如何?”
“一块璞玉。”
“哈哈哈哈,妙人妙语。”王神仙笑的很开心。“就凭你这句话,当是江南风月的集大成者。本座愿意和朋友分享美玉。”
李郁一愣,
好像他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和自己分享他的小书童?
再看身后那打着幡的书童,白净的脸刷的通红。
“不知这位书童,是男是女?”
噗,王神仙笑的喷了茶叶。
有这么好笑吗?
“你想迎男,他就可以是男。你想欺女,她就可以是女。”
……
李郁喝了一口茶,掩饰尴尬。
这小小书童,似乎是触及了自己的知识盲区。
穿越前,已经有了31种性别。
如今看来,还是保守了。
眼前的这不明生物,又多了一种性别。
一时间,他突然想起了那句名言,
你怎么可以假定我的性别?
突然,他的脑中灵机一动,把这书童和范家的事勾连在了一起。
王神仙会不会是嗅到了一些味道?
他试探地问道:
“我也是个喜欢分享的人,不过是在生意场上。”
“善于分享的人,一定能走的更远。朋友多,路就多。”
“现在就有一桩大生意,做成了利润丰厚,但对手的背景比较强。”
“本座有兴趣掺和一脚。李先生,愿意否?”
李郁这下心里有数了,
这货果然是嗅到了金钱的味道,自己寻上门的。
好事啊。
在竖旗造反前,自己最不怕和别人分享利润。
多一个分钱的,就多一个帮着说话的。
想到这里,他笑着说道:
“不愧是神仙,掐指一算就知道我的打算。屏退这位小书童,我们细聊?”
……
半个时辰后,
李郁脸上带笑的离开了客栈。
而王神仙,在窗口挥手致意,宛如多年老友。
等到出了街口。
李郁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
这狗东西嗅觉灵敏,胃口也不小。
范家吐出来的利益,他要一半。
客栈内,王神仙也是一样。
收敛了招牌式的假笑,表情凝重。
这小子看着斯文,心黑的很,竟然想出这么损毒的招。
看来,自己真是低估他了。
区区一介江湖豪强,出手竟似宦海老手。
这份算计,放在都察院干御史,也能为幕后大佬冲锋陷阵了。
“小四。”
“主人,有何吩咐。”小书童走了进来。
“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了。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多问,去吧。”
“好的。”
唤作小四的书童,低头垂目。
悄悄的退出客栈,去找李郁报道了。
他,就是李郁准备的第二个鱼饵。
比前面的更致命,格调更高。
几天后,
传来了好消息。
小四,成功吸引了范城默的注意。
已经被邀请到范府做客了,进展太快。
“呸,这对狗男女。”
“军师,未必是狗男女,你自己说的,不能假定别人的性别。”杨云娇忍住笑意,在一旁提醒道。
如今,堡内事务减轻了很多。
刘武又是个能干的,分担了她的许多工作。
她也乐得其成,每日优哉游哉。
在李郁的眼前晃荡,希望达到不可告人之目的。
只可惜,老爷除了热衷绘画。
会想到她,当作什么劳什子教具。
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保持静止,非常累。
……
小小书童,身怀绝技。
短短数日,竟就成了范大少的座上宾。
出入同车,歇息同榻。
这在古人眼里,并不算有损名誉。
书童,丫鬟,都算不得人,属于文具一类。
吾辈收藏文具,犯法吗?
传出去,反而是一桩美事。
范城默非常的谨慎,他是个兔子,却不轻易给人留下口实。
将来,他是要继承族长之位的。
清誉,名节,非常重要,远比银子重要。
这类清秀小书童,恰好符合他的口味。
就连书房,都可以随便进出了。
要知道,古人的书房是禁地。
正妻都未必有资格进入,仆役更是不许靠近。
李郁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一叠宣纸,有的是范城默的诗画,署名盖章了。
有的是白纸,角落里盖着范城默的私章。
还有一张最为难得,是范城默画的小书童戏水鸟。
嘶,眼睛被辣了。
李郁为了大计,只能强忍撕画的冲动。
开始琢磨,如何续作。
杀人,未必要用刀。笔,或许效率更高。
范兄,跪好,背黑锅。
做假,就得做到细致。
画笔,要一样的。
墨,也要一样。
颜料,也得多次调色,直到没有色差。
……
李郁把自己关在屋内,挑出了两张他觉得可以作伪的。
一个时辰后,
他满头大汗,扶着墙走出屋子,呕。
啊,外面的空气可真好。
刘武正好瞅见了,赶紧跑过来:
“老爷,可要请大夫?”
“不必了。”
李郁定定神,觉得这么恶心的玩意,可不能独享。
“你去屋里瞧瞧桌上的画。”
“好,好的。”
刘武不知何意,进去瞧了两眼,带着悲愤的表情出来了。
李郁又找来了杨云娇,韦秀。
拉着二人去欣赏了一下,惊叫声差点震破耳膜。
范京在石湖巡检司,杜仁在西山岛,赖二出差潮州未归。
五叔太老,小五太小。
林淮生拒绝进屋,刘千藏了起来。
最终,李郁在堡内转了一圈。
终于悻悻而归,找不到人霍霍了。
他拿着油灯,把画作又细细的烤了一遍。
确保墨迹颜料干燥,分不出时间差距。
小心的卷了起来,拿皮筒装了。
“淮生,跟我去一趟府城。”
“我今天有些不适。”
“甭废话,备马,老子去办正事。”
“哦。”
两人,纵马奔出了堡外。
刘千这才在墙上探出头,小心的瞅了一眼。
呼,总算逃过去了。
……
“刘兄,谢了。”
“晚上来我这吃酒,有新捞的鲜鱼。”
在李家堡,刘武属于后来者。
地位自然没法和杜仁,范京等人相比。
不过,他却和刘千逐渐走近了。
说起来,刘千也是元老之一,最早的一批班底。
但不知是他的职业,还是模样丑陋缘故。
在堡内,权势方面略逊一筹。
而刘武,主动接近时常请客喝酒。
二人的关系逐渐熟络了起来。
私底下竟是称兄道弟,一笔写不出两个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关系,有近就有疏。
这是永远无法杜绝的事。
任何一个处于上升通道的团体内,一定会滋生各种山头。
消灭山头,也是自我毁灭。
只能是尽量的保证山头之间,差距不能太大。
鼓励适度竞争,遏制恶性竞争。
在创业初期,矛盾不会太明显。
一旦,江山初具规模,内耗就开始了。
对此,
有社会学家做过预测,
任何一个超过万人的团体,起码3成工作是无意义的,目的是抵消内耗。
而分崩离析之前,
这个数字,甚至高达8成。
所有人都在拼命的搞自己人,斗的不亦乐乎。
只有2成真正的勇士,不畏惨淡现实,在扮演唐吉坷德。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化身悲情英雄。
然而,这种人是稀缺的,死一个少一个。
……
府城。
李郁在得月楼定了一个雅间,并且告诉掌柜的,这一层都不许再接待其他客人。
费用,他出!
又赏了跑堂的,吩咐拿着自己的帖子去请人。
客人遍布巡抚衙门,知府衙门,吴县,元和县,多是本地胥吏。
当然了,小小书吏还是不够格的。
起码是能影响本衙门书吏的资深胥吏头目。
其中,官位最高的是黄通判。
马忠义被卸职,他就是妥妥的代理知府。
只不过,这一次他学乖了。
和李郁打成一片,敞开的收,主动的要。
再也没有在背后搞过小动作。
他是最后一个到,符合身份。
一进雅间,其余人就纷纷起身,和他打招呼。
官场礼节,什么时候都不能废。
形式,比内容更重要。
李郁也笑着起身,和黄通判像老友一般,拍着手臂寒暄。
得月楼掌柜的,亲自布菜。
李郁看着桌上差不多了,说道:
“下去吧,这期间不许有人上楼。”
“明白,诸位老爷放心。”掌柜的非常谦卑,“小的会在楼梯底下守着,绝不让人打扰。”
李郁点点头,
这是个有眼力见的优秀商人,将来必定发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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