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我要你的心干嘛,要你的人就行了

  设满城,

  是乾隆袖管里的计策,但是满朝文武似乎反应不热烈。

  汉臣不赞同,可以理解。

  满大臣也不太热心,就有些费解了。

  老皇帝也不急,只是心里冷笑了几声。

  朕的工具箱里,不止有喇叭,还有锤子。

  殿内很安静,

  他在翻阅吏部送来的候选名单,

  半晌,摇摇头。

  不满意,都是些老成谋国,四平八稳之辈。

  自己虽然当众认可了苏州府频频出乱乃是太湖协副将施令伦所为。

  但是内心,

  还是有些许的疑惑,光一个施令伦是反贼?

  怕是没这么简单。

  要么有官绅同伙,要么有秘密帮派协助,要么有当地胥吏配合。

  ……

  又翻开一份奏折,

  广东的民乱,算算已经是今年的第五次了。

  两广总督李侍尧竭力镇压,从不手软。

  甚至亲自指挥督标,提标,还有广州八旗炮队,一起对付这些乱民。

  奏折中说,

  两广地区秘密结社风气盛行,民乱的背后有宗族,还有天地会的煽动。

  乾隆闭着眼睛,

  一边养生,一边思考。

  似乎,朕的大清有一些不太好的苗头。

  犹如疥癣之疾的小股民乱,此起彼伏。

  虽说大兵一到,就土崩瓦解。

  可这种星星之火,嗯,不是好兆头。

  两广地区,天高皇帝远,民是莠民,商是奸商,向来不服王化。

  只要城头还插着大清的旗帜,就无所谓。

  朝廷对于两广的唯一要求,就是按时上交税银。

  不过,对于江南就不同了。

  不仅要银子,还要粮,还要民心。

  江南不能乱,否则天下不稳。

  还是得派个信得过,敢杀人敢担事的大臣去。

  “李侍尧,福康安,阿桂,和珅,朱珪~”

  乾隆念叨着一连串名字,

  人虽老迈,思绪却是一点不乱。

  ……

  李侍尧镇守两广,平调两江总督有些大炮打蚊子。

  和珅深得朕心,还是放在身边比较舒心。

  阿桂,刚平定金川立下大功,还在班师途中,放在中枢执掌军机比较稳妥。

  福康安,锐气十足,倒是可以历练历练。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福康安的基因就很不错。

  此中奥秘,朕最懂。

  外放一任江苏巡抚,履历就更完美了。

  朱珪,现任翰林院侍读学士,做过两任布政使。

  此人若是放到江苏布政使的位置上,再做出点功绩,朕就安心把他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了。

  人过六十古来稀,

  有些事,是该琢磨着了。

  朱珪是个君子,有才学有能力,而且不结党。

  让他做皇十五子的师傅,很合适。

  “告诉吏部,让朱珪去江苏上任,做布政使。”

  “10日内离京。”

  “还有,福康安拟任江苏巡抚,不过他人尚在金川,待回京述职受封后再上任。”

  “再传旨兵部,太湖协一家独大,不好。如何拆分,让他们拿个主意。”

  ……

  苏州府,

  黄文运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兴奋的一夜没合眼。

  从四品知府,是一道门槛。

  某种程度来说,就是进入了皇帝的眼睛。

  主政一府,

  除非犯下大错误,否则都可以再往上爬一爬。

  从真正的寒门学子,粗衣陋食,到今天这一步,放在哪个朝代都是成功典范了。

  “夫君,这署理是何意?”

  “署理,就是代理的意思。一般会在年后去掉这俩字。”

  黄夫人最近心情也大好,

  丈夫升官,家里发财。

  李郁一口气送来了10万两,让她喜的睡不着。

  府里人多眼杂,于是送回老家。

  两艘船,李家堡的人押运。

  帮着送到了他的老家,江西九江的一个小村子。

  黄文运最近比较信任李郁,

  主要是一起经历了很多事,好事坏事全部有份。

  却不知,

  此举后来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后来,当他在朝廷和李郁之间摇摆不定,需要抉择的时候。

  一方染血的白绸,

  就让他仰天长叹,当场剪辫。

  李氏帝国建立后,他也成为了第一个急流勇退的从龙之臣。

  ……

  这一日,

  苏州城外人山人海,却是没有多少喧闹。

  黑压压的人群,都噤声肃立。

  木制高台上,

  上百位身披袈裟的和尚,正在超度亡灵。

  为胥口镇,横塘镇死难者做法事。

  城守营出动了100兵丁,维持秩序。

  这次的牌面很大,

  府衙出面邀请,李郁出资,业内知名的大师都来了。

  当然了,

  出家人慈悲为怀,肯定不是为了那点金灿灿的车马费。

  佛号悠扬,庄严肃穆。

  李郁也闭眼念了一会金刚经,他注意到台上的和尚当中,有一人气质特殊。

  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很高,很壮,好似金刚。

  在一众缺少锻炼的同行中,显得特别扎眼。

  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是慈眉善目,颇有慧根。

  “这和尚是哪个寺庙的?”

  “寒园寺,新任住持,法号灭空。”

  “总觉得有些违和。”

  “嘿嘿,寺里的和尚都不服他。”

  “那他是怎么上住持的?”

  “老住持德高望重,99岁圆寂。临终前指定的他,还给官府报备了,所以其他和尚没办法。”

  “有意思。”

  ……

  杜仁前日离开了,去了潮州府。

  范京瞧了一下附近,没有陌生人。

  “军师,我感觉后背凉飕飕,有些起汗毛。”

  “心虚了?”

  “也不是,就这群和尚念经,搞的我心里毛毛的。”

  “想开点,都是施令伦这个叛将造的杀孽,和我等无关。”

  老胡也在一旁,身着游击官袍,按刀肃立。

  他离得不远,

  听见了,心里偷笑。

  朝廷这次很大方,封赏很大方。

  凡是报捷文书上提到的人,全部升官,或者赏银。

  就连李郁,都得了个“义民”的口头嘉奖,哦对了,还有20两白银。

  黄知府怕李郁不开心,一再强调主要是没有官身,没有功名。

  老生常谈,建议去买个监生。

  李郁也假装心中委屈,于是讨要了两个许可。

  一个是东山团练,一个是组建府城三县的民间救火队。

  后者,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失火是这个时代城池的痼疾之一。

  一烧就是一条街,哪怕紫禁城都避免不了。

  冤大头做善事,没理由拒绝,还可以作为自己年终的业绩,报给朝廷。

  官督民办嘛。

  ……

  组建团建,就敏感多了。

  如果不是有“义民”的嘉奖,想都不要想。

  李郁翻出了“成例”,说服了黄知府。

  雍正,乾隆年间,都有临时组建团练的成例。

  “黄大人请注意,乃是临时举措。”

  “何意?”

  “西南苗民叛乱,皇上就下旨云贵两省组建团练,配合官军作战。旋募旋撤,为临时性质。”

  “既然如此,那就效仿成例。”

  “谢大人。”

  “不过此事万万不可张扬,低调。”

  “黄大人放心,没人比我更懂闷声发大财的道理。”

  ……

  限额100人,只允许用刀剑矛等冷兵器,弓箭、甲胄、火铳都是明令禁止的。

  黄文运忍不住笑了,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和我说实话,组建团练,真正目的是什么?”

  “大人,我做的哪一桩是太平生意?没办法,仇家太多了。”

  “有这么严重?”

  “煤矿那帮汉子是不是要镇着?”

  “对。”

  “煤饼生意,垄//断了全城,还有底下5个县。你说,别人不眼红?”

  “也对。”

  “胥口镇,横塘镇的一些无主良田、铺子,还在扯皮,多少人觊觎。”

  “哎,对。”

  “太湖协没了,残兵、水匪总是有的,他们已经犯下多起血案了,偶有个把人伤亡,压住了没报而已。”

  “是要填补这块空白。”

  “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这一通组合拳得罪了多少人?这些人可不是老百姓。夜里您还睡得安稳吗?反正我睡不安稳。”

  黄文运长叹了一口气,

  仿佛下了决心,低声说道:

  “本官私下允许你的团练,少量携带火铳。”

  “不过千万藏好,别让人瞧见了。万一打起来了,可以拿出来用。”

  “谢大人厚爱。”

  “和大人最近怎么样?”

  “挺好,就是太忙。兼了户部尚书的差事,又要管着内务府,还要在御前听差,还得管着本旗内事务。”

  李郁一本正经的掰着手指讲解。

  黄文运一脸的向往:

  “不敢想,这是何等的圣眷。”

  “黄大人不必羡慕,您也是简在帝心。”

  “真的?”

  李郁一拱手,说道:

  “皇上在体仁殿,曾经亲口讲过,黄文运遇事不推诿,敢担责任,是个好官。”

  说者轻松,听者激动。

  黄文运竟然扑通,溜到了地面。

  对着北边下跪,磕头。

  三个响头,非常的标准。

  ……

  李郁心想,光靠大义,钱财是买不来伱的心了。

  没办法,只能用些下作手段了。

  参考青皮追烈女。

  我要你的心干嘛,要你的人就行了。

  黄知府你尽管心怀朝廷,只要后门为我敞开。

  不要误会,是办事开后门。

  只要你能为我所用,

  你心里可以装着别人,没关系的。

  李郁就是这么想得开,

  论境界:

  痴心老实人在第一层。

  青皮黄毛,在第二层。

  李郁在第三层。

  白莲教主洪大昌在第四层。

  柳下惠在地下十八层。

  至于说为什么洪教主在第四层,后面会讲。

  得了许可,李郁就抓紧时间去操办了。

  办团练不难,

  就是自己人换身衣服,拿上刀剑盾牌。

  正好锻炼一支冷兵器队伍。

  而且不必遮遮掩掩了,在东山辟出一块地。

  盖上房子,圈上栅栏,挖出壕沟。

  门口挂块牌子,东山团练。

  而李郁,就是练总大人。

  虽无品级,可手握实际权力。

  周边再有刺头,一个眼神,就可以抓人了。

  以贼匪罪,送去府衙大狱。

  大狱有位陈押司,最爱料理犯人。

  虽说,

  以前自己对付仇家,也差不多手段。

  可一个是隐蔽的,名不正言不顺的。

  一个是公开的,可以拿上台面的。

  这其中的区别,很大!

  李郁花重金,聘请了教师。

  教授刀盾搏杀的技巧,勤加训练。

  等过些时日,他还要把这些人送去战场。

  不然未来上了战场,再遇到上次被突袭的情况,后悔莫及。

  ……

  黄文运批准了100人编制。

  不过,谁又会真正来数呢。

  东山团练,直接塞进去两百人。

  日常安排是,一半人刀盾训练,一半人巡逻。

  从李家堡到东山,都是巡逻区域。

  几天内,竟然真的抓到了2个原太湖协散兵游勇。

  拷打一通后,

  送去了府衙,堵众人的嘴。

  团练的存在,就显得有意义了。

  然而,最近有两个苍蝇,一直找事。

  一个是严监生,时不时就提出非分之想。

  最近,看中了一块无主好地。

  这块地靠近胥江码头,李郁是想吞下去的。

  一旦码头扩建,这块地就很碍事。

  前段时间琐事缠身,一直没顾得上打理码头。

  现在腾出手了,

  该做点正经生意了。

  长久以来,李家堡的产业,说起来就没正经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所以打造一个高标准的码头,就显得比较重要了。

  还有一只苍蝇,是吴县的县丞。

  知县黎元五管不了他,因为他不是寒门。

  放在西游记里,就是金角大王一类的反派,后面有神仙撑腰。

  这位县丞姓王,要求取缔团练。

  理由是,容易扰民。

  李郁私下和黎元五聊过,弄不清这家伙的真实目的。

  如果是为钱,

  自己不介意分点,堵住他的嘴。

  但是派人上门后,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这货,油盐不进。

  ……

  严监生有个远房亲戚在京城,不过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

  搞他没有后顾之忧。

  不过,李郁还是放弃了。

  主要是等着黄文运开口,赚个人情。

  人情这东西,是可以交换利益的。

  所以,

  还是捏一捏王县丞吧。

  刘千来了,最近他很少在堡内露面。

  大部分时间,都在筹建情报组织。

  报账,直接给李郁审查,就不通过范京了。

  “王县丞的习惯,摸透了吗?”

  “全部记录在这张纸上了。”

  李郁看了两遍,一锤定音:

  “他既然说团练没有存在的意义,就从这一点入手吧。找几个人,扮成太湖协溃兵,为主将报仇。”

  “杀了他吗?”

  “不,但是教训要深刻。”

  “明白了。”

  又聊了一会,刘千准备离开时,

  突然问道:

  “要不要顺便给黄知府加深一下印象?”

  李郁愣住了,问道:

  “你的意思是吓唬一下黄文运,防止他退缩,不支持团练?”

  “是啊,咱们毕竟是临时的。”

  ……

  李郁最终认可了他的想法。

  可以搞,但是注意方式,千万不要弄巧成拙。

  “黄文运是底层爬上来的,头脑机警的很,不要低估了他。”

  “老爷放心,我会做的干净。”

  刘千在这方面挺有天赋,

  几天后就传来了好消息,

  一群官吏在喝酒的时候,

  突然冲出来一蒙面人,大喊“杀狗官,为太湖协的弟兄们报仇。”

  往桌子上扔了一包黑火药。

  引线很短,轰,炸开。

  可能是因为技术太差,黑火药扎的松散。

  没炸死一人,倒是全部熏成了黑脸的包公,狼狈无比。

  王县丞就在其中,抱头鼠窜。

  蒙面人一刀,堪堪的擦脸而过。

  随后,跳河逃跑,不知所踪。

  巡城差役赶到时,都差点认不出来这些老爷。

  人人都是大黑脸,只有牙齿白的。

  感慨,幸亏贼人的火药技术不精湛。

  王县丞回家后,高烧2天,吓的。

  紧接着,

  黄知府的宅子也被人扔进去一包黑火药,这一次更差,都没炸,光原地冒火。

  墙壁,又被人写了血字。

  “冤有头债有主,黄狗不死,吾辈不休。”

  这种恐吓式的手法,很快引起了重视。

  黄知府内紧外松,加强了城中的巡逻。

  还让差役们明察暗访,搜捕落网之鱼。

  东山团练,

  也不再扎眼,不时的能斩获一俩小蟊贼。

  ……

  李郁心心念念的东西,终于出来了。

  一艘战舰!

  蒯船头,喜滋滋的说,这是他这辈子造的成本最高的船。

  因为,

  连接处全部用的金属构件,成本颇高。

  平底船,接近600料。

  外形看着没有什么特殊,甲板宽大,2桅。

  方头、方梢、平底、吃水浅。

  必要的时候,可以坐滩。

  在内河航行,非常实用,少了搁浅的担忧。

  甲板平整,除了船尾的舱室。

  干舷包了铁,比一般沙船略高。

  交战时,火枪手可以蹲在后面放枪。

  中间两侧各有一门短管霰弹炮,类似虎蹲炮,体积小,口径大,倾斜40度。

  被钢钉固定在甲板上,无法移动。

  和敌船平行,或者是敌人要跳帮的时候,可以杀伤。

  走进舱内,

  每一侧留了5个火炮位置。

  李郁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比如舱壁有铁环,扣着麻绳,这是为了固定火炮。

  中间挂着气死风灯,提供照明。

  炮手需要解放双手的时候,将火把戳在圆筒内,不会引起火灾。

  还有固定在炮位旁的木箱,存放火药和炮弹的。

  “这是什么?”

  刘武摸着一个铜管子问道。

  铜管子一直延伸到甲板上。

  “传声筒,上面人喊话,舱内人能听得见,”

  ……

  “军师,给这艘船取个名吧?”

  “嵇康号。”

  “啊?”众人傻眼。

  “读书少,露怯了吧,这是竹林七贤之一。”

  范京忍住笑,

  心想,军师做事总是这么的天马行空,充满浪漫主义色彩。

  李郁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说道:

  “我们选择的是一条艰苦的道路,需要一点造反的浪漫主义。许多人都会倒在黎明之前,珍惜这段美好的时光吧,尸山血海的日子不远了。”

  “属下明白。”

  “走,试航。”

  嵇康号,缓缓驶入太湖。

  尝试了全速,转向,侧舷齐射,坐滩等多个战术动作。

  最终,

  正式定型,准备造上10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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