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屿山岛,最高峰。
尼德兰望哨老远就望见了远处海面这支绵延数里的船队,先是鸣枪示警,然后打旗语通知自己人。
1名值星官冲进屋子:
“将军,东南方向出现大批船只。”
兰德拎着佩剑、靴子冲出屋子,窜上战舰。
尼德兰水手们疯狂升帆,起锚。
舱内,
炮手们撬开火药桶分发弹药,将火炮推出舷窗。
山顶的三色旗已被放倒,望哨站在最高处,重复打旗语。
兰德通过千里镜观察旗语,嘴里念着:
“鞑靼人舰队来了100多艘,至少有一半是民船。有大型老式帆船12艘,没有队形,没有警戒。”
……
水手们齐刷刷望向兰德。
他瞬间想起了一位百年前的本国海军前辈――米希尔.德.鲁伊特。
鲁伊特以精湛的航海技术和令人叹服的勇气,击败了撒克逊人的主力舰队,让尼德兰得以体面的结束第三次英荷战争,从而获得了上百年的和平。
直到今日~
兰德站上船艏,指向东南方向:
“我,将带领你们,在鞑靼人的家门口,击败他们的舰队!我们,会像英雄那般返回阿姆斯特丹,接受民众的欢呼。”
“进攻!进攻!!”
……
广东水师从潮州府凯旋归来,满载而归。
队列散乱~
所有人都沉浸在回家的快乐当中,并不知道一场灾难就在眼前。
就连桅杆顶部的望哨偷偷的喝起了烧酒。
蹲在望斗,把脑袋缩进帽子保持温度。
突然,
前甲板有人大吼:
“有敌船!”
拼命敲锣提醒所有人。
清军船队所有人都惊恐的望向右前方――大屿山岛视线盲区,出现了4根高耸的桅杆。
……
距离,太近了。
关达官后背布满冷汗,高声询问:
“是吴贼的水师吗?看见旗帜了吗?”
“快,备战,调整阵型,让大船顶前面。”
海上临敌,
突然调整阵型是一项高难度的工作。
很考验水手的素养,以及指挥官对麾下战船性能、水手素养的了解程度。
当然,还有天意~
当日之风向、洋流会随机选择一方注入助力。
啊,海军!
……
从发现桅杆的那一瞬间开始,两边的距离就已不足5海里。
对于海战而言,
距离太近,太仓促,根本来不及准备。
广东水师船队在调整的过程中极度混乱,小船挡住大船,大船撞击小船。
关达官的脑门布满汗珠,紧张的伸长了脖子。
他终于看清了敌船全貌。
4艘大型炮舰,其中1艘尾部悬挂着红白蓝三色旗帜。
法兰克!
“弟兄们,撮尔小国,我大清泱泱大国不惧他。”
“挂提督大纛,本官的座舰要冲在最前面。”
醒目的提督旗升上桅杆。
一方面,稳定了己方军心。另外一方面,也成为了集火对象。
……
兰德在千里镜里望见了这面醒目的金丝刺绣大纛。
立即高呼:
“我决定,以2艘4级舰先击沉鞑靼人的旗舰。”
“告诉另外2艘6级快速舰,他们负责对付那些小船,注意拉开距离。鞑靼人喜欢用火攻~”
海上马车夫,名副其实。
操控帆船的技术精湛一流,即使是撒克逊人也未必能做的更好。
尼德兰人喜爱使用“支索帆”。
支索帆,区别于横帆,是连接不同桅杆之间的帆。属于高手才喜欢用的玩意。
船看起来很不利索,头顶的帆乱糟糟的。
但是能够让庞大战舰好似海燕,灵巧的利用一切风力。
然而,
尼德兰人,技能点也就仅限于“驾船”和“商业”。
而撒克逊人除了这两点,还点开了“工业化”、“舰载炮”以及“搅S棍”。
……
兰德在甲板上来回巡视,确保所有人都在自己应该在的位置。
突然,
他望见尾部的国旗,居然是歪斜90度悬挂的,让人有股举起双手的举动~
忍不住出手调整了一下,将旗旋转了90度。
法兰克,变成了尼德兰~
……
18世纪末的四级巡洋舰,排水量在1000吨左右,正常情况下拥有350名船员以及50门火炮。
一般充当海外分舰队的旗舰。
对于清军而言,四级舰是碾压的存在。
关达官的座舰有20门火炮,号称船体坚固,火炮犀利。
巡航外洋时,海盗无不望风而逃。
他此时正透过千里镜在细数敌船的火炮舷窗数量。
“1、2、3……11、12”
“双层炮甲板?”
扑通,
黄铜千里镜掉在甲板上,镜片摔的稀碎。
“大人~”
亲兵连忙捡起,心疼的想哭。
这玩意很昂贵,从濠镜澳的夷商手里购买一架西式海军型需要80两银子。
……
关达官定定心神,
他怀疑对方学过孙子兵法。
说不定,那些舷窗都是假的。只是涂了黑漆,或者是木头刷上黑漆假装大炮。
对!
一定是这样。
160打4,优势很大。
“弟兄们,好好打,击沉1艘大夷船赏银2000两,击沉1艘小夷船赏银500两。”
清军的海上传令系统落后,旗语加锣鼓~
这条军令传达到所有船需要很久。
此时,
尼德兰人的2艘四级巡洋舰已经做好了炮击准备。
炮手们半蹲在火炮旁,等待炮长下令。
……
兰德从甲板下到了炮甲板,透过舷窗看了一眼:
“鞑靼海军的阵型就像是一个大饼。所有战船乱糟糟的挤在一起,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炮长,开始吧。”
炮长放下了手里的黄铜火炮象限仪,透过舷窗再次确定有多条清军战船位于炮击路径之上后,才大声报出一串射击参数。
而此时,清军才开始迟缓的拉平船身。
10息后,
尼德兰人两层炮甲板,齐刷刷喷出火焰。
……
海浪起伏,战船时刻在上下颠簸。
舰载炮命中敌船,很随机。
但是,
如果炮弹的路径之上有多条敌船,那命中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
1枚明显打高了的实心弹越过清军旗舰落在了后面50丈外的小船上,这艘满载战利品的小型快蟹船瞬间断裂成2截。
所载民全部落水,海水殷红。
顶在最前面的清军旗舰中了2枚炮弹,1枚命中了甲板,1枚打在侧舷。
损失不大,但是心理压力很大。
……
“开炮。”
清军炮手如蒙大赦,忙不迭的点燃引线,舱内烟雾缭绕。
没有科学估算,没有目视瞄准。
绝大部分清军炮手都认为火炮没法瞄准,炮手只管击发,至于炮弹落到哪儿,那不归自己管,也不归上司管。
所以,才有临战之前购买香烛、猪头拜炮神的说法。
先进和落后,是相对而言的。
假如时光向前300年,
清军水师炮手的这种做法也是很先进的。
……
尼德兰人望着附近海面腾起的漂亮水花,距离很远。
紧张感大降。
兰德如释重负,笑道:
“先生们,我们遇上了一支童子军,靠上去,勇敢的击沉敌人旗舰。”
决战前,
尼德兰人降下了桅杆的大部分帆,只留上帆。
这是因为海战开始后,航速不太重要。
减少甲板水手数量,让他们下舱去伺候大炮,多发炮轰击敌人才是王道。
……
广东水师6艘主力战船,对战尼德兰2艘4级巡洋舰。
双方距离逐步拉近,直至半海里。
对于这会的海军而言,小于半海里是最佳射击距离。
炮声震耳欲聋~
双方都在疯狂的开炮、装填、再开炮。
关达官身穿提督官袍,威风凛凛的坐在甲板上,好似关二爷一般。
看似莽撞,实则定人心。
“军门,躲躲吧。”
“哼,往哪儿躲?我大清泱泱大国,内有贼军作乱,外有夷兵烧杀,本官虽是武人,也知精忠报国。”
话音刚落,
一发链弹命中尾部桅杆。
断裂的桅杆连同风帆,一起坠入海面。
对面的尼德兰人爆发出狂热的呼喊。
他们开始调整方向准备绕到清军旗舰的尾部,轰掉方向舵。
……
广东水师的一艘主力战舰,赶缯船,水师兵丁正在做最后的动员。
一名参将扒掉官袍,将大辫子卷在脖间。
“弟兄们,咱们的炮不如夷人。就靠上去接舷肉搏。银子都是你们的。”
4个银箱。
参将挨个劈开,白花花的银锭在甲板上乱滚。
这种海上银趴,更适合我大清武夫的体质~
士气暴涨,人人卷起大辫子,手持长刀利斧,盯着2海里外的1艘尼德兰6级舰。
字营在经历了初期的惊恐后,
也恍然大悟,冲上去,接舷抢船。
快蟹船,冲啊。
乘风破浪~
……
见两边乌泱泱的船围过来了,两艘尼德兰6级快速舰立马调整方向,顺风顺水,直冲东南方向清军空隙,速度好似奔马。
同时,炮手们换上葡萄弹轰击~
聚集在甲板上的无甲清军单位,死伤惨重。
这么反复几次下来,清军士气一泄千里。
银趴激励,失效了~
……
提督座舰至少挨了16颗炮弹,血迹斑斑,黑烟滚滚。
倾覆的炮车和尸体堆叠在一起,好似修罗地狱。
火炮还击的频率越来越低。
尾舵被轰烂了,方向完全失控,只能随波逐流。
“军门,你快逃吧。”
关达官捂着受伤的胳膊,表情悲戚:
“我大清有国法,我广东水师有军法,我关某人亦有尊严。”
说到这里,
他眼睛血赤,须发皆张。
一把推开亲兵遮蔽自己的盾牌,冲到船舷,对着20丈外的尼德兰战舰怒吼:
“来啊,法夷。”
“敢和老夫拼大刀吗?”
……
砰,
一发铅弹命中关达官的月匈膛,手中佩刀落地。
人摇晃了一下,坠入大海。
“军门~”
亲兵们冲到船舷悲戚呼唤。
尼德兰战舰主桅杆顶端的乌鸦巢,1名枪手兴奋高呼:
“嘿,我击毙了鞑靼人的将军。”
底下的水手抬头挥手,示意见证了。
枪手蹲在乌鸦巢内憧憬着这一仗结束,自己能拿到多少尼德兰盾赏钱。
如此死法,
关达官想不到,纳尔逊也想不到!
……
半个时辰后,
大屿山岛海域尸体漂浮,沉船遍地。
尼德兰人以66人死亡,2艘船轻伤,13门火炮报废的代价,歼灭了广东水师主力~
逃脱的仅有20几条快蟹船~
落水者生还不多,水师大部分兵勇溺死,反而是民们生还挺多。
他们只需一块木板就能随波逐流,直到被海水推上岸。
生命力顽强~
毕竟,
附近海岸线绵长,还有无数不知名小岛。
……
冬季罕见的大晴天。
几十里外的濠镜澳岛,叠石塘山的主峰上。
弗朗机总督举着千里镜向东边眺望,只能看到大屿山岛的轮廓还有四处飘散的黑烟。
“上帝啊,鞑靼水师和尼德兰人真打起来了。”
“总督大人,您希望谁赢?”
“从濠镜澳的前途来看,我希望尼德兰人赢,但不要赢的太多。最好是两败俱伤。”
“尼德兰使者希望我们提供食物、火药、蔬果。您看怎么回应?”
“看战局而定吧,我们弗朗机人天性爱好和平,愿世界和平。”
众人眉飞色舞,就差笑出声了。
你们打的好啊,最好打出一双狗脑子。大家才能乱中挣钱~
战火起,原本的秩序就一定会崩溃,程度轻重罢了。
到时候,
广东禁海令就是一纸空文。
……
整南洋都在关注广东的局势。
强势崛起的吴国头一次进入了南洋各方势力的视野。
有人观望,有人主动接触。
有人又当又立,反复横跳。
不过,金山卫的海贸增速明显。
香料、铅锡、白银、羊毛、棉花、钟表等货物流入,茶叶、丝绸、瓷器流出。
许多来做生意的商船不挂国旗,水手面相丑陋凶狠。
不能排除海盗的嫌疑~
但是,
吴国秉承“两锭金子没有道德高尚低劣之分”的原则,来者不拒。
好好做生意,规矩做生意。
甭管你是哪国的,哪派的,一概不问。
如果想找事,
金山卫炮台还有周边驻军随时待命镇压。
还好,
这年头做海上贸易的人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没有一言不合就抗议的臭毛病。
……
苏州府,
鞭炮硝烟刚散尽,积雪来不及融化,又被一场新雪覆盖。
前扬州四大盐商,现吴国四大闲商终于得到了陛见机会。
李郁端坐在上,
4人恭敬立在堂下。
一番礼节后,进入正题。
“听说江总商投资了一家砖厂。”
“回陛下,确有此事。”
“其余3位总商呢,就没做点挣钱的生意?”
3人恭敬低头:
“我等世代从事盐业,其他行业一窍不通。”
李郁笑笑,干脆挑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吴国的食盐必须是官营,而且是低价运营,不留一丝运作空间。”
4人诧异抬头,
眼神里分明有不信~
江春轻声问道:
“在下不解,历朝历代,盐都业是朝廷财政命脉。陛下如此体恤百姓,可将来朝廷若要用钱~”
……
李郁扭头看向旁边的侍卫:
“拿个样品过来。”
“是。”
侍卫用托盘捧来一块盐砖,重量1斤,四四方方,外面是一层粗糙的土黄油纸包装。
拆开后,部分大盐粒散开。
但盐砖主体未曾垮塌,说明包装前经过了压制。
盐,还有这样包装卖的?
米总商看到包装的背面,中间印着个慈眉善目的戎装大头像,
底下还有一行字:
“吴皇恩情,钦定售价6文。愿天下大宁,人人吃咸。”
……
四总商瞬间呆滞,如被雷劈。
这等低廉的价钱是百姓配享用的吗?
陛下,您糊涂啊。
黄总商扑通跪下,如丧考妣,言辞恳切:
“陛下,如此低廉售卖,百姓未必得实惠,朝廷也未必得好处啊。”
……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