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大周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

  两百年后。

  大漠边城,一间略显破旧的勾栏之中。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侯商周。”

  “五霸七雄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

  “前人播种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好!!!”

  定场诗一曲,喝彩声满堂。

  书台之上,一名中年身着大褂,手捏折扇,醒木一拍,开场说书。

  “今日老生常谈,再同大家说一说,我大周太祖本纪!”

  “我大周太祖,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高皇帝,讳青山,姓李氏,世居于秦地,后徙黄山,父母生三子,太祖为其冠也!”

  “前朝康德四年,太祖时年十九,父母皆殁,太祖弟妹三人,贫苦无依,又遭宗族所欺,逐卖身于豪强陆家为仆。”

  “康德七年,李氏发迹,陆氏攀附,逐合李氏之人,欲杀太祖结两家之好,太祖为护弟妹一怒而反,提刀持弓夜灭李陆两家之主,旋即入山举义,府县震动,无不惊惧。”

  “我去!”

  “苏先生,你这头开得也太长了!”

  “就是,你怎不从开天辟地开始说?”

  “快入正题吧!”

  “就是就是,前边这段,我们都会背了。”

  书声未完,台下便一阵吵闹。

  说书人也不恼怒,轻笑说道:“莫急莫急,说书嘛,总要循序渐进,方才引得出精彩来。”

  说罢,折扇一敲,继续说道:“当时朝廷无道,豪强甚嚣,天下民不聊生,听闻太祖举义,周遭皆尽来投,一时成势,风头无俩。”

  “也是因此,惹得绿林巨寇梁三江所忌,欲要举兵来攻,却不想太祖先发制人,斩此巨寇,夺得昔时百断山,今日天王山之基业!”

  “太祖得天王山后,遍收名家武学,潜心修武二十载,旋即终功成出山,败尽天下高手,十方豪杰,就此无敌于天下,武林中人无不慑其威严,共尊太祖为镇武天王,威压十方,莫敢不从!”

  “时间一晃,来到前朝继业七年,太祖百岁寿诞于天王山,天下群雄来贺,然而贺寿是假,寻事是真,武林各大门派联手,包藏祸心于寿宴之上发难,欲趁太祖年老力衰,一报昔日仇怨,覆灭天王山!”

  “但却不想,太祖武功,已然登峰造极,超凡入圣,不仅春秋鼎盛,精力不衰,还修得通神之武,于聚义厅独战天下高手,少林武当,峨眉昆仑,四僧五老,神剑纵横,均不敌太祖神武之力,惨然败亡。”

  “太祖武道通神,修为震古烁今,武林江湖已无人可敌,然天下之广大,远不止武林一隅,北上伪朝,江南魔教,皆觊觎天王山之基业,百岁宴后三日,双方各发十万兵马,南北两面围攻天王山。”

  “但太祖何许人也,天下之局尽在胸中,岂会不知这伪朝与魔教野心图谋,早于天王山中以武铸兵,三千玄甲武卫如龙而出,各破十万雄兵,斩下敌首无数。”

  “天王山一战大胜之后,太祖便挥师南北,覆伪朝,灭魔教,荡平不臣,开元新朝,是为——大周!”

  “好!!!”

  虽然是老生常谈,旧事重提,但胜在说书人功夫扎实,绘声绘色之下,众人也听得津津有味,齐声喝彩。

  “啪!”

  说书人折扇一敲,继续说道:“太祖以武成道,我大周亦以武立国,因而太祖开国之后,武道便为我大周之国本,开创出探究人身奥秘的武道体系——武道三境!”

  “武道三境,一境凝练气血,内生暗劲,二境凝劲成真,练就真气,三境化虚为实,成就真罡,可谓一境一重天!”

  “太祖功参造化,登峰造极,已入超凡入圣之境,但依旧感觉武道无穷,尚有前路,因而开国之后,将一生所学武功,编撰成一旷世奇书,是为——大周武经!”

  “大周武经包含太祖一生所学,天下武道精意具在其中,太祖以此行武布天下之局,欲教天下苍生,成就武道之世,如此合天下之力集思广益,推陈出新,必定能开辟武道前路,窥见真罡之上的境界。”

  “然而……”

  说书人话语莫名一顿,扫过台下众人,眼中多出几许玩味神情,继续说道:“民生多艰,其智未开,天下布武,殊为不易,因而太祖先行三大国策,将土地收归公有,改革农业,提高生产,解放民力……”

  “哼!”

  话语未完,便听台下一声冷哼传来:“巧取豪夺说得这般好听,当真无耻之尤!”

  “嗯!?”

  此话一出,瞬时冷场,众人惊疑皱眉,看向出声之人,赫是一名身穿儒衫的中年。

  只有说书人神色不变,仍是一派从容,淡笑着向此人问道:“何谓巧取豪夺?”

  “哼!”

  此人也是不惧,冷声说道:“人家祖上田产,乃是代代血汗,辛劳积累所得,你一声令下便要收走,不是巧取豪夺是什么,还有脸面说为解民力,我看,分明是为他李家江山,夺百姓之利,稳自身之基!”

  “……”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骇然,惊疑不定的望着那人,不敢言语。

  “哈哈!”

  只有台上的说书人毫不在意,反向台下众人问道:“诸位可知,历朝历代,为何国势皆不过两三百年,随后便要分析离崩,烟消云散?”

  “这……”

  众人迟疑,不敢作答。

  说书人一笑:“便是因为世家做大,豪强霸道,大肆兼并天下土地,一家占万家之良田,却不纳万家赋税,百姓无田却重担赋税,民生艰难,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揭竿而起,再造乾坤!”

  说罢,说书先生转回目光,再看那人,话语冰冷:“尔等国之蛀虫,食尽民膏,肥硕己身,还说什么血汗辛劳,自欺欺人,可笑至极!”

  “你……!”

  “啪!”

  那人大怒,欲要反驳,却被说书人一拍醒木打断。

  “太祖将天下土地收归公有,均分于百姓,令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庐,老幼有从依,黔首不曾愚,民得温饱,衣食无忧,才有余力读书练武,启蒙开智,强身健体!”

  说书人冷眼瞥下,看着惊怒交加的那中年儒士:“此乃国本方略,顺天应人之举,螳臂挡车者,早已灰飞烟灭,尔等余孽竟还贼心不死,难道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你……!”

  “哼!”

  那人气急,面色铁青,说书人却不理会,继续说道:“农为天下之本,地为农桑之根,太祖行此国策,渐解民力,又选拔天下农工大匠,合四海之物种发展农桑,再以农桑之力推进工商两业……”

  “如此,四海皆丰,百姓富足,再无民生之忧,衣食之难,太祖武布天下之大计终得施行,大周武经传遍天下,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皆知武经之妙,皆得武经之益,民力大增,国力大涨。”

  “正是凭此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策,我大周立国二百年,依旧春秋鼎盛,蒸蒸日上,于外开疆扩土,十方臣服,于内四海昌平,国泰民安,武道之世,人人如龙,这般光景,岂是尔等蝇营狗苟可得?”

  说书人一笑,再向众人说道:“大周武经,乃我大周国本,初由太祖编撰,合太祖一生所学,武布天下之后,更有无数惊才绝艳者后继而出,举一反三,推陈出新。”

  “时至今日,大周武经,已不只是太祖一人之心血,更是我大周亿万子民,无数武人,学者,宗师巨子,天骄奇才之作,集思广益,呕心沥血而成,可谓古今天下第一奇书。”

  “此经如今共有十二卷,经本总纲为功字卷,顾名思义,乃是功法根本,昔年太祖功参造化,将百家武学融会贯通,九阴九阳,太极混元,天罡地煞,五行四法,天下武学功法根本,尽在这一卷中,且阴阳相合,浑然无缺,不仅无冲突之险,反而相辅相成,玄妙至极。”

  “如今我大周记录在册的一万八千三百六十五名真罡宗师,具是以此卷为武道修行之基!”

  说罢,说书人又望向了方才那名中年男子,轻笑问道:“可知两百年前,太祖尚未布武之时,天下有多少武者,得入真罡宗师之境?”

  “……”

  对此一问,男子沉默。

  说书人也不在意,自古说道:“明面之上,只有两人,便是太祖与那神剑山庄之主,纵然算上少林武当等大派暗藏底蕴,也不过十指之数!”

  “武布天下,人人如龙,两百年间,真罡宗师如雨后春笋一般源源不断的冒出,内力武者与真气高手更是数不胜数,此等武道盛世,太祖宏图大略,岂是尔等这些硕鼠蛀虫能够理解?”

  说书人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除去功法根本,经义总纲的功字卷,武经还有修炼兵甲,兵武相合的兵字卷,融合医理武学,能够延年益寿,祛毒化污,疗伤救命的生字卷。”

  “以及击技论巧,斗战搏杀的斗字卷,梅花易数,奇门遁甲的易字卷,天地自然,宇宙玄机的阵字卷,甚至神游太虚,冥想禅机,浩然成气,道释儒三教经典合一的道字卷……”

  “总而言之,包罗万象,无所不有,不仅是一本武学圣典,更是兵,器,医,药,斗,技,道,理,工,阵,易,数等领域的旷世奇书,我大周百姓无不受武经之助益,四方蛮夷更是苦求一卷而不得。”

  话罢,说书人站起身来,冷眼望向那中年儒士:“尔等余孽,还想做那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对抗此等武道大势,浩荡天威?”

  “大势?”

  “天威?”

  “哈!”

  中年儒士还未言语,便听门外一阵轻笑。

  说书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青衫道人,一名白眉老僧,还有一名衣衫褴褛的老乞丐,三人联袂踏入勾栏之中,来到此方书台之下。

  青衫道人手持一幡,上书铁口神断,轻笑说道:“大势在谁,言之尚早!”

  白眉老僧亦是点头:“苍天有眼,因果轮回,必然有报!”

  那一身破烂补丁,挂着九个麻袋的老乞丐则摇摇头,森然笑道:“都说大周武祖胸襟如海,武布天下,乃是武德超凡的绝代宗师,但为何当年要灭尽各大门派,连我丐帮都不放过?”

  “莫非……”

  老乞丐盯着说书人:“大周的武道盛世,容不得我们这些邋遢叫花子,觉得我们碍了武祖陛下的眼?”

  阴阳怪气,夹枪带棍,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丐帮?”

  “哈!”

  说书人却是丝毫无惧,负手立于书台之上,冷笑说道:“尔等是什么东西,别人不清楚,你们自己还不清楚吗,坑蒙拐骗,甚至采生折割,暴利之甚,触目惊心,若是容下你们,国法威严何在?”

  “呵呵!”

  老乞丐冷笑一声,面色不变,仍是一派坦然:“成王败寇,你说是,那便是了!”

  “王行王道而成,寇行寇径而败!”

  说书人负手而立,横眉冷对:“所以尔等之流,永是败寇之身!”

  “巧舌如簧!”

  这次老乞丐没有反驳,而是那中年儒士起身,含怒说道:“当年那暴君起兵,欲夺天下,我儒门倾力襄助,众多大儒士子为其巩固江山,他反灭我儒门道统,实乃亘古未有之暴君。”

  “笑话!”

  说书人一笑:“尔等腐儒,只知结党营私,争权夺利,待到山河日下,国不将国之时,便转投新朝再享富贵,还说什么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分明就是软骨无膝,我大周以武立国,何须尔等巩固江山?”

  “你……!”

  “住口,无耻老贼!”

  冷然一声,打断话语,不再理会那面色铁青的中年儒士,说书人转过目光,看向那青衫道人与白眉老僧:“你们呢,要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天道不仁,人道有私!”

  青衫道人神色淡漠:“那暴君倒行逆施,践踏伦理纲常,毁我教门道统,以恶法屠刀强压人性,必遭世人反噬,天下沸反,只在顷刻!”

  “恶法?”

  “笑话!”

  说书人冷声一笑:“我大周以武为本,以法为纲,纵是天子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两百年来,三帝七王,宗室百人,以身试法者,皆授首刀下,至公至正,怎为恶法?”

  青衫道人亦是冷笑:“悖逆人性,倒行逆施,不是恶法是何物,他李青山压得住一时,压得住万世吗,人心有私,乃是天性,他这般倒行逆施,莫说天下人,便是他李家之人,恐怕也满怀怨愤,盼他去死了吧?”

  说书人眼眉一横,怒声说道:“人性人性,便是有太多你们这样的人,才会让这样的人性大行其道,这般不知羞耻,也敢说是教门道统,让尔等来教化黎民,怕是天下再见不得郎朗乾坤,昭昭日月!”

  “你……”

  “好了!”

  道人还想再辩,却被一旁的老乞丐不耐烦的打断:“说那么多作甚,赶快拔了这鹰犬窝子,省得夜长梦多。”

  “大势已定,何必着急。”

  那中年儒士却是摇头,两眼盯着台上的说书人:“那暴君设立鹰犬两大秘卫,阁下为此地鹰卫头领,应当知晓我们四人来此,所为何事吧?”

  “自然知晓!”

  虽被对方点破身份,但说书人丝毫不惧:“尔等逆贼,阴谋串联,拉了此地重镇总兵下水,欲开边关门户,放外邦蛮夷入关,哈,屈膝侍奉蛮夷,这便是尔等教门气节,当真让人大开眼界。”

  “哼,为救天下苍生,一时权宜而已!”

  中年儒士冷哼一声,两眼盯着说书人,细看他神情变化:“两百年了,那暴君的魔功再厉害,如今也该死了吧?”

  “死不死都无所谓了。”

  老乞丐也森然笑道:“他强压天下这么多年,多少人恨他要死,不妨告诉你,我们能成今日之势,朝中出力者不再少数,甚至他李家之人,都助力颇多呢!”

  青衫道人亦是上前:“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那暴君倒行逆施,已遭天下反噬,阁下如此修为,何必为他殉葬,不如加入我等,共襄盛举,事成之后,那暴君长生延寿之法,你我共享,岂不美哉?”

  “哼,一群井底之蛙,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说书人冷哼一声,负手说道:“齐上吧,让我看看,这些年你们长进了多少!”

  话语之间,真罡之气沛然而现,转瞬便将场面逼入极端。

  “嗯!”

  青衫道人眼神一凝,望向周遭,方才还在台下坐在的观众,此刻竟已无影无踪,心中不由得一沉,当即向左右三人说道:“动手,速战速决!”

  “好!”

  “杀!”

  “走狗,纳命来!”

  三人听此,也是干脆,即刻出招杀上书台,联手围攻台上说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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