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县令。”骆堪跟这个胖墩墩的家伙打个招呼。
两人之前是有一面之缘的。
但没想到骆堪都对眼前这个家伙,没有多少印象了,反而他一来就能叫出自己的身份,倒是令人意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唉呀,我一听说有楼船来,就知道辽东肯定来信了。不过除了信,应该没有需要朝贡的吧?”
“朝贡……这不是还没到时候?”骆堪想了想说,“再说了,咱们是氏封,氏封不是都按照规矩,折特产吗?有粮给粮,没粮给特产。”
“倒是我想多了。”粟滩哈哈一笑,“看你这一船货,还以为你是来朝贡的。”
“不是朝贡,我准备捐输。”骆堪摇了摇头,“我的货,差不多能给我兑到不更爵位。我可是听说,北伯准备征讨无终氏。现在时间还是蛮赶,所以我……”
“原来如此!”粟滩沉吟一二说,“不过你久在辽东,应该是不知道咱们现在的行情如何。最近因为纺车的普及,混纺的技艺已经普及,咱们北方造出了一种质量不错的线,一些兽皮的价格,因为这些混纺布匹的出现,已经跌了很多。
看你这里的量,可是不小呢!”
“这……”骆堪脸色微变,他离开去辽阳之前,确实已经听说了燕国的布匹,得到了一次技术革新。
混纺发展的速度,绝对远超寻常生产技术。
现在主流的混纺线,是羊毛加麻,这玩意儿在北平地界穿,不算太冷,毕竟现在只是天寒了一点,但冬日的温度,还是属于裹一块兽皮,就能越冬的时代。
结果没想到才出去一年不到,燕国境内的纺织技术进步非常。
粟滩指着自己身上的袍服说:“瞧,我这一身混纺布,里头加了真丝,增强了整体的韧性,适合延展,并且通过包夹兽皮缝制的方式,能够车成一件长袍,既保暖,又华美。
而一般来说,咱们这里冬日时间就没多少,家家户户又有炉灶,冬日烧炭取暖,生活惬意,只要不是远征去,没人会买太多皮子。
你这捐输出去,只怕会让管理行市的那群家伙,给你压低价格下来。”
骆堪上手一摸一扯,不由得叹息道:“竟然如此……那怎么办?咱不能不卖吧!要是我买不到不更的位置,只怕……”
“不用急!不用急!我来这里,跟你说这些,可不是吓唬你来的,而是来帮你解决问题。你也知道,我出任海阳县令之前,是在粮行干活。
现在粮行虽然还在,但我那些老伙计,被分别调往了各地钱庄、市令,他们手中掌握的价差,可是很多的。
你若是信得过我,不若我帮你盘出去,只要比现在咱们海阳县的市价高一成以上,你看着多的部份,给我百一抽成,并且完税,还有就是若是有货要出,先在我这里出,我保证你不吃亏,如何?”
粟滩图穷匕见。
他被丢来海阳县干了一段时间,每天面对的就是滩涂大海,头疼无比。
在辽东没有发展起来前,海贸不够强,海阳县也只能干瞪眼。
所以,想来想去,还得干回老本行,自己去拉生意。
于是粟滩在行人春的典客府的眼皮子底下,用自己以前的人脉,网罗了整个燕国境内大小集市的市令,进行着高买低卖的活计。
毕竟他们可是市令,掌握整个燕国各地的集市,拥有的信息远不是常人能比的。
所以,哪个地方冒旱了,哪个地方粮价低了,又或者哪个地方的被敌人入侵了,粟滩呆在海阳县,知道的内容只多不少。
骆堪一听,想了想说:“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不怕卖不出去赔本?”
“,还能为什么?”粟滩叹息道,“你也知道,咱要是没出差错,这会儿应该已经入了典客府,怎么还会被丢在海阳县历职。
北伯把整个海阳县丢给我治理,我又岂能不想办法,抓紧捞政绩呢?
你看呀,你才出去一年,木筏过去,楼船回来。可你知道,楼船在哪里造的吗?”
“天津县。”骆堪想了一下说。
“对呀!就是天津!
天津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海阳县的地理其实很尴尬,虽然是个控制辽西与永平的海陆要冲,但问题是这里没有足够的田亩,所以粮食产量一直不够,我得想办法从北方的滦水各地进口,不然我可养不起现在海阳县的五千人口。”
“多少!”骆堪一听这数,惊愕万分。
“五千呀。”粟滩手一摊,长吁短叹,“我费尽心力,才从北伯手里抠来了氏子弟一千二百人,这才凑了五千。
但粮食什么的,北伯不给我提供,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现在你一年往返,船只都变样了,天津县那边的船坞,已经开始尝试制造三百料乃至五百料的大船。
试验品一旦完工入海,船只就能直接横渡渤海。
到时候呀,海阳这里的地理优势就会降低。
因此,我必须在海阳败落之前,升迁调走。
而升迁的考核之一,就是税收、吏治、人口、土地的总和考校。
你们可都是我的衣食父母,只要我还在海阳县一日,就不可能坑你们!不然你们之后都去别地方买卖了,我这升迁不走,可就要一辈子呆在这里了!”
粟滩说得声情并茂,语气恳切,骆堪看了一眼已经搬运下来的货,再看看码头挂牌的市场价,又问道:“如果运到通县去……”
“别别别。千万别有这个想法,通县那边现在就是一个大工地,到处都在营缮,所有人都光着膀子干活,一年下来消耗不了几个皮子。
你就算想要运到天津去,天津县那边还有大量南方商族的货,你的价格上不来。
真正缺皮子的,还在更西边的大同县。
我这边可以走典客每年的驿道额度,运费不用自己出,北伯那边包圆,不然你这里出去,那价格可就难说了。
要知道,咱们到处都在开垦、干活牲畜不够用的。
如果你不着急,慢慢走挑过去,还没多少事。
可要是用牲畜驮运,哪怕是最慢的驽马,走一圈下来,要价也不低呢!”
“我没这个时间还有信要送……”骆堪无奈道,“罢了,定契吧,这批交给你处置,然后帮我运到昌平去。
我有一个兄弟,叫做黎羊,在禁军任职,我这一次去通县送完信之后,会将后续的事情交给他办理。”
“放心,到时候肯定帮你送到。妥妥的!”
粟滩赶紧带着骆堪去喝酒吃肉,好好招待一二,这才在第二天帮他走通驿道关系,将几匹有着马镫马鞍马蹄铁的兵驿快马带上,让本地的驿长直接送他入通县。
原本骆堪还觉得自己要开个五天才能跑五百里地。
结果没想到,路上换马不换人,六百里加急,甚至跑到了平谷还休息了两个时辰,第二天一早就出现了通县。
将书信送呈辛屈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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