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张安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几张照片上。
照片是通过全球贸易的船只拍摄的,正是大金山岛的照片。
整个大金山岛像一个乌龟壳,上面布满了植被,无法判断窝点的具体位置,但张安平猜想应该是在岛中心——这个位置居高临下便于防守,不考虑会被大炮轰击的情况下,确确实实最好的防守点位。
但对进攻者来说,这可就充满了恶意啊!
登陆作战、仰攻、无重火力支援……
对进攻方不利的条件几乎集齐。
张安平忍不住一声叹气,藤田这老小子,不当人子啊!
尽管对进攻方来说非常的不利,但无论如何,必须要拔掉这个假钞窝点。
他思索起了自己可以动用的人手。
锄奸队和行动队虽然都进入了静默状态,但不影响对大金山岛展开行动,唯一的问题是锄奸队和行动队都擅长城市内的刺杀,这种树林作战,他们行么?
而且锄奸队和行动队的人手加起来也才一百多人,撑死了也就是做先锋,主力还得靠谭忠恕手里的忠义救国军。
张安平又陷入烧脑状态,不得不在纸上写写画画,勾勒【抄窝】方案。
整整一宿的时间,他制定了四套大概方案,在一遍遍的思索后,他将其中的三份方案舍弃烧毁,只留下了一份。
这份方案的大概是:
集中可以调用的精锐,潜入上岛后直捣黄龙——即便是失败,也会吸引日本人的注意力,届时再以行动队和锄奸队为一队、忠义救国军为一队,从两侧登陆后夹击,用内部开花的方式解决战斗。
因为是小规模的潜入,成功率极高——即便是失败,容错率也高,只要能在最初吸引到敌人注意力,为一队和二队争取到登陆突击的宝贵时间,就完全有可能在天亮敌人援兵抵达前解决战斗。
但张安平很希望这份计划能达到最完美的战术效果。
【可这需要合适一个指挥官才行。】
齐思远?宫恕?亦或者是沈飞?
张安平摇头否决了自己想到的三个人选。
这三人都挺优秀,但他们更擅长的是城市内的刺杀、作战任务,这种类似特种作战的任务,他们做不来。
而且只有七八天的时间,他们顶多能捏合从行动队和锄奸队中调来的精锐,从老郑、老徐还有忠义救国军中调来的精锐,他们是捏合不了的。
沈飞倒是有集训大队负责人的履历,个人能力也是不错的,但这种要求严苛的任务,一直没能独当一面的他,张安平还是有点怀疑。
而这种高风险的任务,又需要所有人都无条件的信任指挥官。
思来想去,张安平觉得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符合这个条件。
但关键是他被锁在零号研究院无法动弹啊!
张安平闭目沉思起来,他或许可以借机彻底脱离日伪体系?
郑耀先还磨刀霍霍的等着“刺杀”自己呢!
想到假刺杀,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浮现:
或者,我可以先来一股东风?
他思索着可行性,手指随着思绪不由自主的敲击起了桌面,当敲击的速度达到最快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张安平骤然睁开明亮的眼睛,一抹笑意从嘴角不由浮现。
可行!
七七起义这次行动和摧毁假钞窝点的行动都极为重要,为了成功,做再多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
距离起义倒计时:7天3小时。
特二区秘密据点。
沈飞、齐思远和宫恕三人汇聚一堂。
看这三人汇聚一堂,据点的负责人陆桥山心里很不是滋味。
淞沪会战爆发的时候,他和齐思远还是平级呢。
现在,他是隶属行动队据点的负责人,挂了个课长的名头的上尉,而齐思远却已经是行动队的少校队长了。
当然,这也不是说张安平故意打压这个暗中投靠戴老板的钉子。
事实上,陆桥山能升到上尉科长,还多亏了张安平的照顾——否则,就这家伙擅长内斗的性子,张安平要是调教不过来,肯定一脚踹到冷板凳上坐着。
但陆桥山不这么想啊。
之前只是心里泛酸,现在看到宫恕和齐思远后,他那叫一个难受——尤其是沈飞这个半路投靠的家伙居然也比自己高两级。
“老师,你有眼无珠啊!”
陆桥山笑吟吟的招呼完三位同僚后离开房间,一脸狰狞的在心里咆哮起来。
然后,穿着张世豪马甲的张安平就来了。
陆桥山笑的像花儿一样:“老师,您来了,您请进——他们正好刚刚来了。”
对于自己手下这唯一一个二五仔,张安平向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他亲切的拍着陆桥山的肩膀,说道:
“桥山啊,这段时间干得不错,辛苦了。”
“你也跟我一起进来吧,正好有任务给你安排!”
陆桥山昂首挺胸:“是!”
他心中大喜过望,暗道:
老师啊,伱可真是慧眼如炬啊!
张安平带着陆桥山进入三人等候的屋子,看到张安平后,三人立刻肃立:
“老师好!”
张安平压压手,示意三人不用拘礼,自顾自坐下后,道:
“桥山,拿份地图过来。”
陆桥山赶紧从屋内的一处暗盒中拿出了地图,挂在了墙上,张安平走过去,将标注为公共体育场的零号研究院圈出来,沉声问道:
“你们四个,有没有注意到目前市面上正在流通一种伪钞?”
四人纷纷点头,陆桥山道:“老师,伪钞出来有一段日子了,我特意让人搜集了下信息,应该是从青帮那里流出来的。”
“我怀疑是张啸林的人。”
他眼露杀机,道:“老师,要不要制裁张啸林?学生愿意为老师分忧、愿意为国除害!”
张安平摆摆手,道:“张啸林身份特殊,暂时不需要动他。”
青帮中的一些大亨和日本人眉来眼去的证据,张安平手上有一堆,但这些人能影响到的青帮份子太多了,多到张安平一直忍着杀意没有对他们动手。
如张啸林、如季云卿之辈便是这样。
但张安平也不是没有准备,他本来在这些人跟前就有眼线,确定这些人已经暗中倒向日本人后,他更是加大了渗透的力度,做好了干掉对方后扶植自己人的准备。
真要是等他想解决这些人的时候,他自然为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陆桥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非常想干点大事然后升官发财的!
张安平继续自己的话题:
“伪钞的事,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已经锁定了伪钞的制造点,就在这里——这里现在被日军以经济委员会的名义征用,并改名为零号研究院。”
“伪钞就是在这里制造的!”
他神色一肃,道:“日本人和伪政府,一直有废除法币的心思,但各国目前还只是认可法币的,所以一直没有急于动手。”
“但如果伪钞的问题不解决,法币的公信力迟早会被破坏,届时日本人和伪政府就能有借口推行新的货币对国民财富进行疯狂掠夺。”
他介绍完伪钞的危害后,沉声说道:
“所以,必须端掉这里!”
“明晚,”他的目光从四人身上扫过,凝声道:“我打算在明晚对这里动手!一旦动手,务必要摧毁这里,彻底根除伪钞之害!”
四人闻言,纷纷昂首挺胸,一副随时就能出动的状态——换做其他人,肯定先得确认下情况。
但面对他们的老师是不需要的!
因为,老师是出了名的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但凡张世豪出手,必然功成。
张安平很满意四人的状态,便开口介绍起了零号研究院的情况。
哪怕他道出零号研究院外围有近两百人的特务守卫,内部更有百余人的日军守卫,这四人也没有面露一抹的难色。
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的老师一定有应对之策。
果不其然,张安平接下来说道:“日本人的防守看似无懈可击,但我们要想拿下这里,困难从来都不是守卫,而是不远处的童家浜的鬼子营地——这是一个满编的日军大队,一千余人,徒步的话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出现在这里!”
“我会想办法调走他们!你们收到信号后才能向这里展开进攻——”
“另外,我在外围的守卫中安插有内应,一旦你们展开进攻,记住,左臂绑着白毛巾的就是自己人,一定要切记!”
“具体的行动时间是明晚十点,根据我掌握的情报,届时你们需要面对的守卫不是三百人,而是一百五十余人,有没有信心拿下?”
四人毫不犹豫的回答:
“有!”
有内应策应,外围的特务基本不具备威胁,也就是内部的日本人有一定的抵抗力量,但锄奸队外加行动队,精干队员一百多人,火力还有优势,胜算自然是很高的。
更何况这是他们的老师张世豪的布局,肯定还有没有告诉他们的后手,难度又得降低两层——这要是没信心,他们就不用在上海区混了!
“这一次的行动,由宫恕负责指挥——”张安平神色冷峻的说道:“宫恕,此事事关重大,如果有人战场抗命,杀无赦!”
“是!”
宫恕大声回答,包括陆桥山在内其他三人神色一紧——这种命令,他们的老师可是从没有下达过的。
“具体的行动计划你们自己制定,我会请一区和上海站在其他地方制造混乱,拖延敌人的支援。”
陆桥山他们羡慕的望向宫恕,毫无疑问,在他们眼中,这是老师对他们的一次考核,而不是老师懒得操弄具体的行动方案。
而能得到老师的考核意味着什么,他们岂能不懂?
陆桥山更酸了……
张安平悄无声息的瞥了眼陆桥山,随后神色如常的说道:
“宫恕,跟我取一下有关零号研究院的情报。”
“是。”
张安平虽然找的是这个理由,但陆桥山他们又岂能不知道这是要开小灶,羡慕的看着宫恕跟随张安平出去后,陆桥山在心里又一次咆哮:
老师,你有眼无珠!
……
车上。
宫恕毕恭毕敬的摆出待指教状:“老师。”
张安平深呼吸一口气后,幽幽的说道:
“我刚骗了你们。”
宫恕一愣,愕然的看着张安平。
“这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张安平说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太高,甚至都没必要成功。”
“但必须要真打,不能让敌人看出这是我们的佯攻!”
“你明白吗?”
宫恕马上道:“学生明白。”
他是真的明白,虽然他不知道张安平的用意,但这种手段,无非就是败战计而已。
他心道:难怪老师刚才要强调谁敢抗令杀无赦!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张安平想说要注意分寸,不要拿兄弟们的命不当回事,但又怕干扰到宫恕,便忍了下来。
“这件事不要告诉他们,委屈你了。”
宫恕摇头,认真道:“学生能有今天,全赖老师提携,愿为老师效死!”
换做是别人,张安平相信这句话是口号,是马屁。
但搁宫恕身上,他相信这是宫恕的肺腑之言——因为原时空中的宫恕,用生命为代价,为自己的义气画上了一个句号。
待宫恕拿着厚厚的情报离开后,张安平再度长叹了口气。
自己的这些学生,大多都是热血激昂的战士,自己作为他们的老师,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未来,因为信任自己而走上不归路啊!
更不能像老郑一样,身负无尽的遗憾。
又双叒叕长叹一声后,张安平收起纷乱的思绪。
未来还很远,现在,日本人才是首要之敌。
……
郑耀先收到了张安平的消息:
杀!
就简单的一个字,但郑耀先明白,这是通知自己,该“杀”他了。
老郑心道:
好小子,看我怎么弄死张安平这个大汉奸!
于是,郑耀先亲自布置起了伏击战场,为此还在伏击点特意布置了五十斤的特恩特炸药。
听说大汉奸张安平的座驾是防弹的,五十斤特恩特可还行?
……
干特务这一行,必须要心狠。
心不狠,一定会出事的。
张安平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没有告诉曾墨怡,自己马上要“死”了。
虽然他相信以曾墨怡的聪慧,之后一定能猜到这必然是李代桃僵的假死。
但他需要曾墨怡在最开始的时候,用最真实的眼泪来佐证自己已死的“事实”。
而对结为夫妇的二人来说,接下来的岁月,其实是最残酷的——结为夫妇的二人,将要在同一座城市里,做“天人”永隔。
对恋人来说,这大概是最残酷的事。
可对于情报工作者来说,这又是非常平常的一件事。
早上,张安平一切如常,直到驱车送曾墨怡到76号门口的八卦报报社门口后,在曾墨怡下车前,张安平才笑道:
“老婆,闭眼,给你个惊喜。”
曾墨怡一愣,白了张安平一眼后听话的闭眼。
不是什么礼物,而是对夫妻来说极其平常的轻吻,曾墨怡感受到来自张安平嘴唇的温热后没好气的睁眼,嫌弃道:
“都老夫老妻了,看你这德性!”
张安平就笑。
“我走了。”
“晚上接你。”
“嗯。”
又是像往常一样的对话,曾墨怡下车后,张安平收起脸上的笑容,轻声说:
“对不起。”
随后,决然的驱车,向着零号研究院方向驶去。
下午五点半,七七起义倒计时6天4时。
张安平像往常一样开始下班——不出意外的话,在去接曾墨怡的路上,他这个狗汉奸就会被杀死。
而他也将从日伪特务体系中彻底脱身。
但就在他驱车离开零号研究院一公里后,一辆汽车掠过了他的座驾后停在了前面。
张安平看到车内的人影后,踩下了刹车。
是汪曼春!
张安平不动声色,心里却泛起疑惑:
她来干嘛?
前面的汽车车门打开,汪曼春从车上下来后汽车便扬长而去,汪曼春快步走到张安平的车前,拉开副驾驶的门带着香气坐入。
“主任,”汪曼春笑道:“您这是要去接嫂子吧?我正好去76号,顺道给您做个汇报。”
张安平点了点头,道:
“行。”
虽然面色如常,但他的大脑却在疯狂的转动。
放下汪曼春?
还是……
在一瞬间,张安平有了决定:
是时候解决这个祸害了。
汪曼春是个忠心的部下,但她忠的是大汉奸张安平!
忠的是日本人扶植的伪政权,忠的是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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