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这个日子,被松室良孝给予了厚望。
通常来说,在历经了十三号的惨败后,换作是任何人,都会进入气馁状态——也就是常说的怀疑人生的状态中,这种状态下,像松室良孝这样的老特工,是不会在隔日怒而兴兵的。
但是,睡觉状态中经常和一群智商爱因斯坦级别的变态玩狼人杀的张安平,却硬生生的激发了松室良孝的“战意”。
激发的媒介便是大民会!
大民会的惨败,在松室良孝的预料中,甚至可以说松室良孝期盼着八月十三日这天大民会惨败。
但不是以这种惨败!
早上马不停蹄的“挑逗”,明明就是换了目标,松室良孝认知中对手也是放弃了以大民会为目标——就是在这种认知下,大民会偏偏又被“撩拨”了。
不仅是“撩拨”了,而且还近乎团灭了!
整个核心层,只留下了几根可怜兮兮的独苗。
大民会的这种惨败,对松室良孝来说,更多的是精神层次蹂躏——就好像有人在你家门口堵着揍了你一顿后,等你进家门以后,还他妈不要脸的追到家里又揍了一顿!
堵门口揍一顿,忍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又他妈追家里揍了,这怎么忍?
必须报仇!
这便是松室良孝没有放弃以维新政府高层为饵钓鱼的缘由——但因为13号的事态没有按照他准备的剧本而展开,松室良孝对能否抓到戴春风已经没信心了。
但这时候的日军,需要一场胜利来掩盖13号的惨败,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胜利也行。
所以,松室良孝的计划得到了警备司令部的支持,他们希望在派遣军司令部的调查组抵达前,能稍微往脸上涂点金粉,哪怕是淡淡的一层,也能让即将到来的惩罚力度降低。
这种心态,更像是溺水者抓住了稻草一样——可稻草那点浮力,又怎么能捞起一个溺水者呢?
……
在松室良孝的眼中,这一次是复仇之战。
所以,他做到了最大程度的保密——为了防止自己人中有人走漏消息,他甚至没有将计划泄漏出去,除了警备司令部寥寥几人外,无人知晓他的计划。
就连计划中的鱼饵,他都没有提前通知。
而是在15号黎明时分,悄悄将包括梁志宏在内的多名维新政府核心层转移。
到了早上八点,“梁志宏”等人按照约定时间出门,直接奔赴上海南站。
……
上海南站已经戒严。
此站命运悲惨,37年的淞沪会战,南站是日军轰炸的主要目标之一,上海沦陷后,南站几成废墟。
大道政府成立后,南站简单重修后成为了日军重要的仓转枢纽,无数的物资卸下码头后经过南站中转,抵达了不断变化的战争的前线。
但在今年年初,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又让南站变成了废墟。
日本人又挥舞着皮鞭和刺刀,重修了这座重要的枢纽后,干脆停了民运,将其定义为军用。
此刻,日军宪兵、日军士兵以及大量的特务充斥在南站,他们像鹰隼一样的眸子打量着每一个不敢靠近南站的国人,但凡觉得可疑便一窝蜂的涌上去将人拿下。
而之所以如此戒备,是因为今天,便是南京维新政府迁回南京的日子。
上午九点半,一众强颜欢笑的日军将领,陪伴着梁志宏等维新政府高层来到了月台,一阵没营养的话后,这些核心汉奸、叛国罪预订者,登上了改装后的第三节车厢,等他们进入车厢后,封路的日本兵才放开警戒线,维新政府的其他大小汉奸,才纷纷在76号特务的带领下,进入了月台,登入了其他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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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声汽鸣之后,装甲列车最先启动离开,紧接着这辆装满了一车汉奸的火车,才哐哧哐哧的启动,速度逐渐提升,驶离了上海南站。
目送着这辆列车在装甲列车的保护下驶离,一名日军少将找上松室良孝:
“松室君,伱觉得他们会上钩吗?”
“会。”
松室良孝看着远去的火车,声音低沉的道:“他们必须上钩!”
“此时的中国人,肯定认为我们自顾不暇了,不会有余力来算计他们。”又一名过来的少将插话道:
“且我们做了足量的安保措施。”
“这种情况下,他们不会怀疑有诈。”
“更何况……”
……
同一时间,张安平在冥冥之中接上了那名日军少将的话:
“更何况,这时候的我方力量,都撤出了上海!”
张安平的说话对象当然不是松室良孝,而是戴春风、郑耀先、王天风以及徐百川。
“再加上起义的工人,这也意味着我们能在城外,集结起一支数千人的武装力量!”
“日本人前天吃了血亏,十有八九指望着在今天将我们一网打尽!”
徐百川这时候道:“我猜你又想玩声东击西那一套了!”
这可是张安平惯用的手段,比方说日军集中在A点,那么,他将毫不犹豫的将人手集中在B点,来一场以多对少的战斗。
张安平正要开口,戴老板却抢先道:“耀先、天风,你们觉得呢?”
王天风一如既往的话少:“声东击西、围点打援,是张区长惯用的招式。”
郑耀先的话这次也是更少:“硬碰硬?”
戴老板哈哈大笑着问:“安平,你觉得谁更了解你?”
“都了解我!”张安平耸肩道:“都猜对了。”
“滑头!”戴老板没好气的瞥了眼张安平,示意张安平解惑。
张安平没有卖关子,说起了自己的计划:“松室良孝这个人,魄力很足,但他有个缺点,就是喜欢一切尽在掌握!”
“明明是为了钓鱼,可这个钓鱼佬啊,却舍不得放饵!”
“他最大的败笔是不想让梁志宏等汉奸冒险!”
徐百川疑惑:
“不想让他们冒险?什么意思?”
“前天,按照大民会的方案,梁志宏本应该出现在大民会上海支部的!但松室良孝却否决了这个方案——这也是让他进入我视线的缘由。”
张安平露出一抹嘲弄,这个对手对梁志宏这种汉奸,还真是格外照顾啊!
可惜就是因为这样的照顾,才让他的计划接连出问题。
但松室良孝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这一次,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真正的梁志宏,并没有登上这列火车!”
张安平的话音刚落,戴老板便幽幽的道:
“果然如此!”
徐百川他们三个人则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他们三都做好了今天看看张安平神乎其技的操作,看看张安平如何完成虎口拔牙,没想到……没想到关键时候,松室良孝居然来了这么一手!
暗渡陈仓是三十六计中最阴谋的一计。
可若是……早早的被察觉呢?
渡陈仓的时候,被半路击之呢?
难度对高手而言,大概就相当于啃个馒头吧。
松室良孝的暗渡陈仓之计,被张安平一语道破,这意味着真正的梁志宏等汉奸核心,此时已经在特二区的刀口下了!
也就是说,他们兴冲冲的前来观战,结果……结果就这么容易的被张安平达成目的了!
“班门弄斧!”徐百川怒敌人不争。
“扬长避短。”郑耀先补充。
王天风瞅了瞅两人,索性也加了一句:
“自寻死路。”
戴老板无语的看着三人,你们三这么默契么?
张安平笑了笑,道:“之前接到的消息,有人包下了中午上海到南京的一列车厢,我想梁志宏他们,就在这节车厢中。”
王天风竖起大拇指:“厉害!”
他夸奖的不是张安平料敌如神,而是二区在上海的根深蒂固。
像火车系统这种关键的运输体系,日本人占领上海后便全权控制了起来——张安平能轻易获得这种消息,二区的情报获取能力,可见一斑!
对此,郑耀先和徐百川倒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二区还是特别情报组、且刚成立的时候,在淞沪会战还没影子的时候,就是各种潜伏,估计这个世上除了张安平,没有人能想象到二区在上海的情报网到底有多大!
“我觉得你不是那种见好就收的人。”戴老板这时候笑眯眯道:“松室良孝为你准备的大餐,你不可能让他失望,对吧?”
张安平干笑道:“还是局座了解我!”
他神色一肃,展开地图后说道:
“中午出发的这趟火车,到苏州的时候,早上的这列火车,经太仓、常熟段,应该抵达了常州。”
“换句话说,等苏州的时候梁志宏他们上天,途径常州的这列火车会收到消息。”
“嘶——”
包括戴老板在内的四人同时倒吸冷气。
因为他们听明白了张安平的潜台词。
徐百川呢喃:“难怪你早早的将人派去了无锡附近,合着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松室良孝的方案,说到底就是在火车内备足人马,一旦遇袭,一定会用添油战术,死死咬住袭击的武装——届时沿途的日军便可多面合围过去,一旦完成合围,不管有多少武装力量,下场只有被全歼。
可若是当他们在常州的时候,听到真正的梁志宏在苏州完犊子呢?
那还添个屁的油!
上海警备司令部跟南京警备司令部是两个体系,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了继续跟随的必要了,在第一辆列车的日军必然会在常州下车,折返上海。
第一辆车,经过他们的改装,适合打添油战术咬住对手。
可回程的火车,必然只是临时征用——张安平既然能算计到这一点,说不准在列车方面也会做相应的准备。
比方说早早的安放炸药。
毕竟,张安平玩汽车炸弹的次数多的去了,来个火车炸弹也不怎么意外!
这些意欲用添油战术吸引己方的敌人,如果在无锡段被内外夹击,那下场是什么不言而喻了!
王天风看着张安平,迟疑的问:“那……第一辆列车,你肯定不会放过吧?”
徐百川一惊,问:“你前天之前就算到了这个?!”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前天的起义力量从上海撤出来以后,张安平便调集了十辆没有弹痕的卡车,拉着二区和上海站没有带武器精锐离开了!
这么说,张安平在更早的时间,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毕竟,二区和上海站消失的那些精英,可是没带武器的——打伏击必然需要武器,只能是早早的做准备!
张安平腼腆一笑:“运气,运气。”
三人不由翻白眼,运你妹的气!
戴老板强忍着不让自己大笑,外甥还真是会准备啊!
难怪准备八一三起义的时候,武器那么缺的情况下,他都要将两百余支机关枪、步枪运走。
忍住笑,戴老板道:“所以,一切都准备好了,现在就等着听消息,对吧?”
“嗯。”
“那就等着!”
……
上午十一点。
多辆汽车低调的从租界离开,驶向了火车北站。
11点40,这些分头出发的汽车安全无虞的抵达了火车北站,一名名富商打扮的乘客,在保镖低调的陪同下离开汽车,进入了火车北站。
11点50。
他们登上了即将前往南京的火车,“低调”的进入了一列上午九点半才包下来的车厢。
“安全。”
“没有尾巴。”
看随行的保镖们这般的警觉,梁鸿志笑吟吟的安慰道:“松室机关长如此费心费力的算计,怎么可能会让抵抗分子发现?诸位不要紧张。”
“梁院长说的是。”一名汉奸附和道:“抵抗分子早已被早上的那列火车吸引了注意,他们啊,做梦都想不到我们会在此时此刻,乘坐此辆火车离开。”
“陈部长说的是。”又一名汉奸附和完后感慨:“上海这边的抵抗分子过于活跃了!”
“不知道南京那边的抵抗分子如何?”
“温院长放心吧,南京的治安没问题的。等咱们到了南京进了新的政府大楼,再也不用担心被抵抗分子盯上了。”
“上海的抵抗份子确实过于活跃了。”梁志宏道:“回头啊,咱们商量下,要加大对抵抗分子的打击,我看呐,上海的这个特务委员会该升格一下,要作为咱们政府直属的特务委员会!”
“这个事咱们商量商量,回头转给顾问部。”
一群汉奸你一言我一句的说了起来——梁志宏口中的顾问部,是伪维新政府中最实权的一个部门,由日本人组成,整个伪政府的政务,没有经过顾问部的商议,是不能施行的。
由此可见,这个伪政府,纯粹就是日本人统治国人的工具而已。
可这帮过去的北洋官僚,却并不以此为耻,反而一个个沉溺在其中——他们为了丁点的权利,即便是做狗也做的开开心心。
他们好做狗,其实无关轻重。
但他们做狗的基础是卖国,这就不能忍了!
此时的他们浑然不知,暗中已经有一双手拿着利刃,正磨刀霍霍的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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