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
下船后的张安平漫步在重庆的大街上,感受着来自陪都的繁华,心里默默的叹息。
山城很繁华,但硝烟的味道依然很重。
自今年二月起,日军就开始了对重庆的轰炸——但这样的轰炸在日本人看来,烈度并不高。
可就是这烈度不高的轰炸,依然让这座山城充斥着硝烟的味道。
而此次来重庆的他,更是带着一份情报,来自日军中国派遣军华中方面军。
【由空中入侵对敌军战略中枢加以攻击同时进行空中歼灭战】
根据姜思安搜集到的情报显示,日军为了震慑重庆、打击中国政府的抗战决心,制定了这一次的轰炸计划。
“不知道届时又有多少人丧命于轰炸,不知道多少人流离失所啊!”
张安平叹息一声,振作精神后又恢复了打不垮的神态,带着三名保镖前往了席家。
烟土赚钱,但骂名不少,要不是杜越笙顶在前头,跋扈如她都扛不住!
老席马上就品出了特务的威胁之意。
过去的时候,军统的人还会陪在老席身边,那时候尽管害怕,可终究是身边有军统的人作陪,他心里还有些底,可这一次,身边保护他的几个军统特务被驻军带走了,他连靠山都没有。
想他老席,经历过民国二十五年的西安大酬宾,成为张世豪代理人后,为了猪鬃的垄断,跟多少绿林、豪强打过交道?
被枪顶脑壳上也是常有的事!
过来“请”人的中统特务纷纷回头。
钱帛动人心!
老席跟古老的联合垄断,为政府赚取了大量外汇的同时,也引起了利益集团的注意,其中最热切的便是K小姐。
而和四川畜产公司古老达成合作的老席,逐渐控制了猪鬃近乎九成的出口份额——这也是坂本龙一为什么会被军统拿捏,最后更是以他为棋子,差点坑死了松室良孝。
茶是好茶,人不是好人,喝茶的地方更不是好地方——谁他妈隔三差五请人到刑讯室喝茶?
“去哪?”
可是,被中统隔三差五的请去喝茶、隔三差五的看中统刑讯犯人,这是以前没有的事啊!
而此时此刻,中统的特务,又热切的来邀请老席了。
客厅门口,席家的管家正带着四个年轻人站在门口,说话的是其中的一个年轻人——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客商的打扮,此时正用嘲弄的眼神看着表演的他们。
“据我所知,像猪鬃这种生意的利润,远不是烟土可以比拟的!且需求量也远远大于烟土!二小姐不妨打听打听!”
老席擦着冷汗:
上海沦陷后,杜越笙去了香港,在孔家的支持下,他组建了港记公司——孔家以禁烟为名,将掠夺、种植的大量烟土交给了港记公司,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港记公司便是国统区最大规模的贩毒机构。
孔二小姐!
古家关系错综复杂,但比起庞然大物的孔家差太远了,而老席背后不过是军统,军统的大boss都要跪舔她孔家,这位自然是不担心的。
某日,二小姐例行吹嘘时候,有人笑着说:
“烟土确实赚钱,但要我说,赚钱的莫过于猪鬃!”
此时的老席又在流汗,流冷汗。
没想到还有比烟土赚钱且还能获得好名声的营生,这下子她眼红的受不了了,立刻着手调查猪鬃生意中头号“玩家”的背景。
特务轻易间便下了定论:“席先生,您能说说是哪个庸医说的这话吗?”
36年的双十二“大酬宾”,张安平跑到西安刷忠诚度,落脚点便是席家的皮货店,因为认识了席云伟的父亲老席,张安平想起了猪鬃这一个赚钱的行当,支持老席做自己的代理人,开始了猪鬃的垄断之路。
特务恭敬的催促:
“席先生,徐老板的茶已经备好了,您还不快走?”
“能不能转告陈先生,在下、在下今天身体不适,大夫说不能饮茶。”
古家、老席很自然的就浮出了水面。
老席不认识突然出现的四人,见中统的特工纷纷用不善的目光往下来人,他不愿意牵连无辜,一边给来人使眼色,一边道:
于是,她开始对古家和老席施压,想将生意弄过来。
老席再度抹去额头的冷汗,颤栗的起身。
……
席家。
这位二小姐便常驻香港,负责该公司。
因为港记公司的建设、布网已经基本完成,认为自己赚钱天下无双的二小姐难免有些自得,时常吹嘘自己。
K小姐是张安平手下给对方的代号,更准确的说,应该叫:
这便是张安平的人调查后的得到的结果——古家跟老席扛了这么些日子,目前是真的扛不住了。
“烟土赚钱,赚的是国内的钱!猪鬃赚钱,赚的是外汇!是英镑、美刀、日元、马克!”
过去的猪鬃,都是以原材料的方式出口,张安平插手后,开始了猪鬃刷的成品出口,全面战争的爆发,让这一行当的利润开始飙升。
此时一个悠悠的声音传来:
“谁?”
他有军统做背景,战争爆发后还跟一些高官有交往,中统不会轻易对他动粗,但只要他敢说出哪个医生,中统就敢马上将人带到刑讯室,成为他喝茶时候的血腥“伴奏”。
为人跋扈、敢当街枪杀警察、和龙公子马路开枪对射的二小姐先是不信,可回头一打听就红眼了。
“庸医!”
“我去,我去,我去。”
“你什么人?”
“这几位先生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赶紧给这几位先生道歉。”
来人自然是风风尘尘而来的张安平,他之所以先到席家来,就是给老席壮胆子的——他知道老席这段时间日子极不好过。
张安平笑了起来。
他的凶名在日本人那边,“瘟”名可是在中统这边的,给中统的特务道歉,中统他们受得起么?
张安平悠悠的走了进来,不理会老席不断的眼色,在几名中统特务的冷视中,堂而皇之的坐在了椅子上,随后笑道:
“老席啊,我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你这是连茶都不备了?”
“还有,伱这次不错啊,起码没给人家开门,我以为你扛不住呢!”
老席愣了愣。
这口吻?
开门?
他想起了在西安时候席家皮货店,他给东北军的人开门让人抓走了张安平的事!
是这位爷?
老席不确定的再三端倪。
没有一丝张安平的影子,可从张安平镇定自若的神色中,他确信来人绝对是他背后的大佬——
张安平!
霎时间,老席的腰杆子像是得到了十个集团军的支援一样,硬的简直可以硬扛日本鬼子了!
“先生,您可算是来了!”
“欺负人!太欺负人!”
老席眼含热泪,指着中统的几个特务,愤怒的道:“尤其是姓徐的,隔三差五就把我弄到中统的刑讯室中,让我看他们给人用刑,还说这是请我喝茶!”
“不是东西!太不是东西了!”
张安平幽幽的道:“啧,这姓徐的……真没长进啊!”
几名中统的特务闻言心里发憷,来人表现的太淡定了,而老席的告状也表明来人身份不简单。
最关键的是此人一句“姓徐的真没长进”——姓徐的指谁,他们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几名特务相互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退意,领头的特务果断道:
“席先生,徐先生好意请你喝茶,你不去也罢,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既然席先生不愿意去,那我等先回去复命了。”
场面话一说,几人就想溜。
张安平幽幽的道:
“没我的允许,动了我的人,想从我眼皮子底下走么?”
“你们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姓徐的保准得小瞧我——这样可不好。”
领头的特务也光棍,直接了当的说道:“先生,您想怎么着?”
“要不……”张安平笑吟吟的看着对方,嘴里却说着森冷的话:
“留下四颗脑袋?”
语气举重若轻,像是在说“我吃了”这样的随便。
但下一秒,跟着张安平进来的三人已经开始掏枪了,毫不迟疑、毫不犹豫。
特务吓坏了。
他们见过狠人,一言不合就杀人;
他们见过凶人,一人一枪,能撂倒七八个好手;
他们也见过能人,面不改色的就能决定几个人的生死;
他们更是见过大佬,言语间就定下无数人的生死!
可是,像这般轻描淡写就要杀人、口吻还异常平和的人,没见过——尤其是对方笑意中带着的漠然,那种将他们的命不放在眼里的漠然。
要知道,他们可是中统的特务啊!
而此人的随从,掏枪更是不假犹豫,令行禁止啊!
“慢着——先生,先生,我们毕竟是奉命办事,您想解决事情,没必要拿我们这几个小人物的狗命出气。”
领头的特务发誓,他这大半辈子脑袋都没转这么快过:
“您要是撒气,打断我们的狗腿即可,撂下几颗脑袋,反而污了席先生的宅子——席先生,席先生,您说是不是?”
老席没想到张安平这么杀气重,他都被吓到了,直到领队的喊他他才反应过来。
“先生,没必要,没必要。”
他赶紧劝了起来。
张安平从善如流:
“你倒是能说会道——去吧,告诉姓徐的,我来了。”
领队一听,也不问名号,转头就要跑。
他刚才真的被吓到了。
“等等。”
张安平又出言。
跑到门口的特务头子心惊胆战的驻步。
“唉,我想了想,总得打打姓徐的脸,反正他总是不长记性。”
张安平叹息:“这样吧,你们几个,先把自个打得鼻青脸肿后再去找姓徐的报信,你们看……行不行?”
中统的几个特务快哭了,可他们……敢说不行吗?
于是,几人相互给对方下了狠手,挥着拳头就往同伴的脸上招呼,没几下,个个都鼻青脸肿了。
“这也不错,去找姓徐的复命吧——让他在中统门口找个馆子等我,我稍后就来上门。”
几个中统特务千恩万谢,然后如丧家之犬似的跑了。
生怕跑的慢一步,就被割了脑袋。
一番表演让老席心惊肉跳,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张安平,不知道张安平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这几个中统的特务不明就里被唬住了,可他是很清楚的,张安平就是一个上校,军统的上校,跟中统的话事人,不是一个阶别啊!
哪来的这胆子?
中统的特务走后,张安平再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看到老席那莫名的眼神后,他笑眯眯的问:“吓到你了?”
老席一个激灵,随后吞吞吐吐道:“张长官,你这么不给中统的那位……面子,这样好吗?”
他没好意思说你这么不将人家放在眼里这样好吗的话!
“是他们自己打的,还是当着我的面!我哪晓得中统的人脑子有病?”
张安平的反问让老席无语,你都想把人家的脑袋摘下来好不好!
张安平诧异道: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想把他们的脑袋摘下来吧?开玩笑!我又不是脑子有病,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老席彻底呆住了,合着你刚才是吓唬人家的?
“哈哈哈,老席,放宽心好了,我啊,在中统有个绰号,你是不是不知道?”
绰号?
老席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称呼:
瘟神!
这位爷,在中统,也是大名鼎鼎啊!
但他心里还是不怎么确定,这位爷虽然强,身后更是有戴老板,可这一次的那位,身后可是有……
孔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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