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县六十八名新兵全部乘坐十五日上午九点五十七分的火车。
团练局干事通知所有新兵,上午八点半全部到团练局集合。
所有人到齐后,列为两队,一队由泰阳方面的军队干部带领,一队由津门方面的军队干部带队,徒步前往火车站。
队伍的后面,是徒步送行的家长们。
朱志远的父亲拖着一个体量庞大的棕色皮箱。
里面装的是给朱志远准备的换洗衣物,爱吃的零食,复习用的书本,拖起来颇觉吃力。
列车鸣了一声长笛后,咔嗒、咔嗒的车轮行进声就响了起来。
列车先是缓慢地蠕动,然后就快了起来,更快了起来,最后消失在东边的树林中。
朱志远的母亲还是站在站台上,不停地挥手。
列车不仅带走了她的孩子,也带走了她的心,她的魂。
三个月集训,的确很苦很累。
六点钟吹起床号,马上进行内务整理。
褥子不允许有些许折皱,被子必须叠成豆腐块。
有的新兵为了糊弄领导,叠好的被子,夜里索性不打开。
被领导发现后,自然要被批评教育。
然后就是早餐。
吃毕早餐,就开始各项训练。
由简到繁,由易到难。
晚上十点吹熄灯号,睡不着也必须静静躺着,不许说话。
但累了一天,哪有睡不着的道理。
最苦的莫过于匍匐前进、武装越野。
匍匐前进时,磨个皮,掉点肉,流点血,再正常不过了。
武装越野更是要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嘴张得再大一些,整个心脏都会蹦出来。
嗓子干得直冒烟,干裂干裂的痛。
最怕的是夜间紧急集合。
半夜三更,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紧急集合号吹响了。
大伙要在三分钟内,到指定地点整队完毕。
会有个别人系错了扣子,反戴了帽子。自然会被领导点名批评。
最刺激的当属实弹打靶和实弹投掷,那可是真家伙,很多人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摸到。
如果当兵没摸过枪,恐怕是世间最搞笑的事情。
三个月的集训结束了,朱志远的训练成绩很优异。多支连队点名争着要。
舅舅早已打过招呼,分到了三连,当连部文书。
一来食宿条件不算差,二来便于复习功课。
过春节,朱志远没有回去。
新兵在第一年里,谁也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这是朱志远第一次不能和父母在一起过春节。
父母前几天虽已给他打过电话,但他还是想回家和父母过个年。
连队也贴春联,吃饺子,看春晚,放鞭炮,可朱志远觉着还是缺少些什么。
夜里,他梦到自己回家了,妈妈到火车站去接他。
当他走出出站口时,妈妈挥着手呼喊着他的名字。
他向妈妈跑去,可双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怎么也迈不开腿,他焦急地喊道:“妈--
这声音的确发自朱志远的喉管,他被自己发出的声音惊醒了。
原来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绊住他双腿的是他盖着的被子。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外面的一对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来晃去。
朱志远悄悄把被子拉过自己的头顶,偷偷地在啜泣。
这是他当兵以来,第一次偷偷地哭。
确实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啊!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四月份很快就到了。
由于朱志远各方面表现极为优秀,连长力荐朱志远报考军校。
私下里,舅舅已和身为团长的老战友打过了招呼。
经团领导研究决定,朱志远获得了一个为数有限的报考名额。
除了三个月集训外,朱志远从未放松对功课的复习。
这年七月份,朱志远以优异成绩被陆军指挥学院录取了。
朱志远底子本来就不错,又从未放松过复习,军队内部考卷难度相对低,能考出优异的成绩,也尽在情理之中。
当他拿到录取通知书后,马上跑到了连队电话室,拨通了舅舅的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并要舅舅转告他的父母。
两年的军校生活是忙碌而又充实的。
接下来的两个春节,每年都能和父母待上二十多天。
军校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冀南军分区一个连队任排长。
此次是他轮到了探亲。
虽然时间只有两周,往返就需要四天,但对他来说,能与父母相聚,十天已经足够了。
完全可以化解他又一次积聚起来的对父母的相思之苦。
离愁似冰日日厚,一遇春阳顷刻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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