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善与伪善
朱杞看去，却是对面街道一老一少两乞者，正在纠缠一卖梨的老农。那卖梨的老农推着一车梨正在叫卖，那两乞者想要乞讨梨子，老农不给，因此吵闹不休。
看着不依不饶的两名乞者，朱杞眼中神色莫名。
以朱杞的修为自然能看出，那老农的确是乡间的老农，而那乞者却非正经的乞丐。
那乞者有修为在身，明显是个修行者。
见那乞者在梨车前撒泼，乡人都上前看热闹。
正在两拨人纠缠时，一素色道袍的道士上前分开两人道：“你这人当真吝啬，人家不过是向你讨个梨子，你这一车梨数百个，给他一个又值当什么。”
老农脸色急的通红，半晌才道：“梨子要卖了钱，给娃交束咧！”
道士浑不在意的道：“这一车梨数百个，多一个少一个又不打紧。”
见老农依旧不肯松口。道士掏出几块铜板对着老农道：“既然你不肯施舍，我这几个铜板换你梨子总行了吧！”
老农犹豫片刻，收下两个铜板，给道士挑了个大梨。
老农见朱杞点明自己难处，当场热泪滚滚。
朱杞衣着华贵，器宇轩昂，那道士摸不清朱杞的身份，也不敢随意得罪。
朱杞摇摇头道：“这老农辛苦种梨，拉来集市贩卖。是指望着这梨钱能给孩子交束，让孩子读书谋个出路。他不肯施舍梨子，是因为这梨子关乎他们一家的生计。你这道士，不问缘由，便以己度人。”
朱杞又静静地说道：“梨钱不够。”
道士随手将梨子给了小乞丐，小乞丐欢喜的接过，吃的是满脸汁水，这梨不错。
道士伸手从小乞丐手中讨过吃剩下的梨核，一边在地上挖坑，一边道：“莫急莫急，待我将梨核种下，长出梨树，开花结果便可贩卖。”
此时，回过神来的老农，见一车梨不翼而飞，顿时嚎啕大哭。
只是这道士素来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哪有银钱积蓄。
说着，朱杞又对着道士问道：“你可知这集市上的梨子多少钱一颗。”
一胆大的乡人上前问道：“道长，你的梨在何处贩卖。”
老农连忙推脱不收。
自己劳作一生，唯一的希望就是孩子能读书识字有个前程，这一车梨子真的是他所有的希望。孩子的束、笔墨，都是寄希望这车梨上。若是平时，他怎会不舍的一个梨子。
听闻乡人所言，道士一时间羞愧难当。
朱杞面色冷冽，道士却是浑身冷汗直冒。他这些年游历天下，游戏红尘。嬉笑怒骂皆随本心，现在回想起来不知结下多少因果啊！怪不得他这些年修为不进，毫无机缘。
朱杞见道士犯难，拿出一块碎银递给老农道：“此银你且收下，就当我将梨子买下了。”
正要散去的乡人，都有些诧异的看着道士。
朱杞拉着老农道：“这车梨非你一人所用，而是你一家人的生机。你今日已发善心，也该我行一件善事了。”
老农接过钱袋，脸色依旧苦涩。
道士却是不依不饶的道：“你这人太过吝啬，易折福报，今日小惩大诫一番，日后要谨于善行。”
就在道士卖完梨子想要离开时，朱杞踏步上前拦住道士道：“梨子都被你卖完了，梨钱你还没付呢？”
道士不管不顾的把梨核埋进了土里，随后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葫芦，向土里倒了些酒。
老农边哭边扯住道士。
原来，这道士刚刚卖的都是自己的梨啊！
道士见识破了自己的障眼法，也不恼怒，将怀中的钱袋丢给老农道：“这是贩卖的梨钱，你且收好。”
朱杞笑着道：“你的梨子是种出来，那他的一车梨子哪里去了。”众人顺着朱杞所指的方向，看着老农空无一物的梨车，一阵愣神。
道士笑着道：“这位先生说笑了，这梨子是我亲手种出来的，哪里来的梨钱。”
众人见梨子新鲜又便宜，纷纷上前购买。
很快，道士的梨子就被抢购一空。
道士有些疑惑不解的看着朱杞。
老农老实本分，多有善举。此车梨也的确是为了孩子读书所用。
老农握着钱袋默不作声，脸上苦涩未见丝毫减少。
不知老道嘴里嘟嘟囔囔的念了些什么，随后用手一指，只见土中立马冒出了一株嫩芽，众人一阵惊呼，只见嫩芽越长越大，转眼间竟长成了一颗枝繁叶茂的梨树。
眼看围观看热闹的乡人准备散去，那道士向着众人朗声道：“众位乡邻，贫道云游至此，身无长物。今日欲卖些梨子换些盘缠，众位乡邻可愿慷慨解囊。”
那道士虽是在跟老农说话，但眼角余光却是盯着一旁的朱杞。见朱杞沉默，道士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显得志得意满。
道士皱眉道：“刚刚卖梨钱，我可是未曾留下一文。”
这道士浑身上下空无一物，哪里有梨子贩卖。
正在大家惊讶之时，梨树开出了花，结出了果，梨也一点点变大，不一会，树枝上便挂满了又大又香又甜的梨。
围观的乡人有认得这老农的，也纷纷出言。
道士讷讷无言。
“他家子嗣若是个读书种子，因你不能进学而蹉跎一生，你可知结下多大的因果。”
围观的乡人哄笑道：“道长，待这梨核长成结果，都不知道过多少年景了。”
众人们见此情景都兴奋地鼓起掌来，道士笑着把树上几个最大的梨摘了下来，送给了小乞丐，小乞丐拿着梨对道士千恩万谢后，就扶着老乞丐走了。
朱杞看着满脸苦涩的老农，上前对着道士道：“不够！”
众人见道士举止怪异，也是好奇的盯着土地。
随后，道士把剩下的梨都摘了下来，对着众人道：“新鲜的梨子，一文钱一个。”
朱杞接着说道：“这梨子个大、皮薄、水足、核小，是难得的好品种，在集市上售卖，要三五文一个。老农收你两文给了你个大梨，已经是发了善心。你卖弄术法，将他这一车梨全部诓去。这老农若无钱财回去，孩子如何读书，一家老小如何过活。”
老农推脱不过，只得收下。
见此场景，道士则是脸色颓然。
朱杞看着道士摇摇头道：“未经人难，勿劝人行。导入向善者为善，逼人行善者为恶。善恶一念间，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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