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日,下午三时四十分,火车驶过宋河铁路大桥后,便进入了北岭省的首府--宋城。
宋城距离建业310多公里,是北部地区第四大城市,人口规模七万余,城市主要的工业是皮革加工、食品加工、五金加工、毛纺织业,以及采矿业。
宋城及周边县镇分布着一百余座大大小小的牧场,饲养了超过六十万头的马牛羊及骆驼等牲畜,通过铁路运输,源源不断地向北边的建业府和国内其他地区输送各类牲畜、肉食、羊毛。而在宋河山谷附近,还有几座规模中等的矿场,采掘铜、金、铁、锰等矿产资源。
总体上来看,宋城纯粹就是一个资源供给性的城市,整体经济上不说无法与北边建业府辖下的几个城市相提并论,就连东部某些沿海小城也无法相比。
无他,主要是地处内陆腹地,而且人口太过稀少,缺乏足够的经济基础和市场空间。而偌大的北岭省,北到大海,南至荒漠,东抵汝溪河、浦里河,西临长滩河、西北大沙漠,面积达百万平方公里,但总人口仅有区区五十多万,尚不及建业一座城市的人口规模。
作为省府城市,宋城自然也是火车经停的一座大站,停靠时间达二十分钟,足以让车上的旅客可以短暂的下车活动活动僵硬的身体。
李延良挤出了车厢,来到站台上,扭了扭脖子,又使劲地伸展了一下四肢。
“烧鸡、烤鸭、啤酒、蜜酒,还有劲辣的高粱酒!”
“瓜子、花生、五香豆、香喷喷的各种卤味!”
“包子、馒头、油饼、春卷、卷饼……”
“宣化烟丝、吕宋烟丝,还有本土的威海烟丝,价格优惠!”
“……优质的鳄鱼皮、精美的手工制品,过来看一看喽!”
“《大公报》、《宋城周刊》、《北方联合早报》,还有各种话本、图书!……”
众多小贩提着篮子,挎着箱子,卖力地吆喝着,朝站台上停驻的旅客兜售各种吃食和小商品。
“这位长官,你需要点什么?”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见李延良梭巡的目光,立即走到他面前,希冀问道:“买些吃食,还是来点烟丝,或者其他的地方特产?”
“……我要几张油饼,或者几个包子。”李延良见她的篮子里都是烟丝、小商品,摇了摇头,便转头望向其他小贩。
“吃食呀!……有有有!”那名中年妇人忙不迭地拽住了李延良,不使这单生意就此跑了,扭着头朝一边喊道:“秋娃子,赶紧过来。这有位军队的长官需要买点吃食!”
“……长官,你要吃点什么?”一个十岁大小的男孩提着一个篮子迅速跑了过来,然后将上面遮盖食物的布兜拿开,热情地介绍道:“我这里有新鲜出炉的热包子,牛肉馅、羊肉馅、猪肉馅、蔬菜馅的都有!哦,还有油饼、卷饼、红糖馒头、春卷……”
“给我拿两个油饼,两个蔬菜馅的包子。哟,这春卷看着也不错,来一个!”
因为昨日晚上宿酒,使得他整个上午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到了这会,肚子已然饥肠辘辘。
“这位长官,你需要再来一碗牛奶可可水吗?”那个男孩见李延良几口下去,就已将两个素菜馅的包子吃下肚,有点噎着的样子,遂小心地问道。
“牛奶可可水?”
“嗯,用可可粉冲兑牛奶,还放入了少许蔗糖,很好喝的。”
“那给我倒一碗。”
“好嘞!”
那个男孩将垮篮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只铁瓷碗放在地上,又将脖子上挂着的一只大水壶摘下,拧开盖子,倒了满满的一碗。
醇厚的牛奶味道与可可的香甜融合在一起,顿时让李延良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味蕾刺激,细腻的奶香和浓郁的可可风味在口腔中融合,果然如那少年所说“很好喝”。
“要不要再来一碗?”那男孩见李延良一口喝完,仿佛意犹未尽的模样,端起水壶,就要再倒一碗。
“行,再来一碗。”李延良舔了舔嘴唇,点头说道:“伱这般年纪,怎么没去上学?”
“今天是休息日。”那男孩将铁瓷碗倒满后,双手捧着,递给李延良,“我家就住火车站附近,功课做完后,便跟着我娘来车站里面卖些吃食。”
“功课学得如何?”
“……还行吧。”
“还行吧?那你……考得上高级中学吗?以后能去读大学堂不?”
“你们大人怎么总是操心我们孩子的学业?”那男孩露出一脸苦色,嘟着嘴说道:“我们整个宋城,能考得上大学堂的学生也不超过两百个。我又不是天才、神童,可没敢指望上大学堂!”
“你这孩子,咋跟人家军中长官说话的?”那名中年妇人伸手拍了男孩一把,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李延良说道:“这孩子野惯了,除了调皮捣蛋,对学习是一点都不上心。以后呀,只有到工厂去做工的命!”
“我才不去工厂呢!”那男孩嘀咕道:“我以后要去当水手,到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嗯,要么就跟这位长官一样,去入伍当兵,征服海外的蛮夷!……长官,你们这身军服真漂亮!”
李延良听了,不由会心地笑了起来。
记得自己小时候,就经常将父亲留下的大盖军帽戴在头上,还拿着一把军刀的刀鞘,跟街道上的孩子一起玩耍,不知引得多少孩童羡慕的眼光。大概,从那时,自己就对军人充满了向往,并在此后考入大兴陆军学校,继而投身军伍。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这大概是每个少年曾追逐的梦想。
“走开,走开!……不要挡着爷的路!”
“哎,你怎么推人呀!……哎呦,我的东西,你这不都给踢坏了吗?”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粗暴的呵斥声和争吵声,寻声望去,只见两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被几个小贩围了起来,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你这些破玩意,能值几个钱?”周昊轩一脸的不屑,伸手指着围在身边的几个小贩,厉声说道:“怎么着,还想对爷动粗?借你一万个胆子,你敢动我一根指头?哼,小心让你全家去蹲大狱,服苦役!……嘿,这宋城的警察都哪儿去了?有暴民想要行凶,都没人管呀!”
“哪个要行凶了嘛?”一名小贩愤愤地说道:“你这人不买东西也就罢了,但也不能抬脚就将我的篮子给踢翻了呀!你们瞧瞧,这些东西还能卖吗?……都被糟蹋了!知道你们有钱有势,可也不该这么欺负人,不是?”
“欺负人?老子怎么觉得是你们宋城的人借着地利之便,欺负我们这些过路的。”周昊轩瞪着那个不断抱怨的小贩,恨声说道:“拦着爷的路,想强买强卖?那我可要奉告你们一句,莫要惹错了人!哼哼,要不然,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哪个要强买强卖了?”那个小贩大声说道:“我就是跑到你身边问一句,要不要买些宋城特产。可你却如此蛮横,差点将我推倒,还把我的篮子踢翻在地。你不就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嘛!哼,有多了不起吗?”
“你们这些……”
“周公子,算了算了,无需跟这些粗鄙之人多费口舌,平白降了我们的身份。”白希荣上前一步,将周昊轩挡在身后,然后对那小贩说道:“你那些东西值多少钱,我赔给你,勿要再行纠缠我等。若不然,定要报官将你捉去大牢,严惩不贷!”
“谁怕呀!我可没怎么着你们,就算见了警察,见了官,我还能虚你几分?”那名小贩嘟嘟囔囔地说道:“东西倒不值几个钱,你就赔三……五块钱吧。”
白希荣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元的金圆券,递给那小贩。
就地上散落的那些小商品和烟丝,加在一起,最多也就三块钱。况且,捡起来后好生拾掇拾掇,大部分还能再卖出去。
不过,五块钱对于曾经在孟加拉商社任职高级掌柜的白希荣而言,算是一笔小得不能再小的金额。帮着这位周公子解围,多少可以获得一丝他的好感,将彼此的感情拉近一点,说不定就能通过他那位任职皇家商社大掌柜的父亲,与皇室拉上关系,挤进帝国的贵族圈子,进而获得充足的人脉。
“白掌柜,你就不该对那些刁民让步,还对他们予以赔偿。”
摆脱了小贩的纠缠后,周昊轩依旧心意难平,嘴里不禁抱怨起来。这趟北方之行,可谓诸事不顺,不仅将家里交办的建业地产业务给搞砸了,还在途中接连几次与陌生人发生冲突。
上午,在建业火车站,被一名陆军校尉军官怒斥,说他打着皇室的名义招摇撞骗,欺辱百姓。到了宋城,又被一群站台小贩围攻,搞得他脸面大失,好不郁闷。
“周公子,你什么身份,那些小贩又是什么身份?不值当的,你总不能拿自己的金珠玉石跟他们的瓦罐泥盆去碰吧?若是心中不忿,大可事后花些小钱找人教训他们一顿便可,何必自己亲身犯险呢?”
“嗯,白掌柜说的是。”周昊轩点点头说道:“待返回长安,定要通过官场上的关系,发动一番,好生整治一下火车站的腌臜险恶的环境。你说说,临时下个车透透气,都能遭到一群刁民的攻击,这还有帝国的法律秩序吗?”
白希荣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位周公子还真有点小题大做了!
“嗯,怎么了?”白希荣发现周昊轩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一名陆军校尉军官,不由关切地问道:“这名校尉,是周公子熟人?”
“不认识。”周昊轩冷哼一声,转身朝后面的头等包厢走去,“一个多管闲事的小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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