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0年8月9日,青川,宛丘堡。
陈国,乃是西周至春秋时期的一个妫姓诸侯国,是帝舜后裔,为三恪和春秋十二诸侯之一,建都于宛丘,辖地最大时达十四邑,从公元前1046年妫满受封起,至公元前478年陈公被楚惠王所杀为止,陈国共历25世,国祚568年。
据传,陈国都城宛丘,城墙高大,有护城河守护,地势是中央低,而四周高。《诗经国风》中有一首《陈风宛丘》描写了他的地形:
“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坎其击鼓,宛丘之下。无冬无夏,值其鹭羽。
坎其击缶,宛丘之道。无冬无夏,值其鹭。”
而陈州所新建的宛丘堡,却跟湮没于数千年尘埃中的古陈国宛丘城截然不同,乃为一座显著的海滨港城。
它位于青川半岛中部东南沿海,扼青川以南门户,控北美东北航线关键之所在,要论战略位置,就显得极其重要。
宛丘堡所在港口为一溺谷型海湾,入口处深达二十多米,港道最浅处也有十五米,冬季不冻,潮差较大,平均达八米多,外港长近十公里,宽亦有一公里多。内港宛丘湾长六公里,宽四公里,为罕见的优良避风港,而且还是一个自然深水港。
自去年六月,陈王府派人考察了整个青川后,经过多方比较和讨论,最终选定该地为将来的陈州治所之地。
以华阳为核心的华阳河谷虽然开发较为成熟,阡陌连片,还有比较完善的水利设施,但是该地法国后裔阿卡迪亚人势力太过浓厚,人数多达四五千余人,身处其中,陈王委实不能安心。
另一方面,华阳河谷大片肥美土地早已被阿卡迪亚人所占据,若是强行剥夺,分配给新来的汉人移民,势必会造成族群紧张气氛,不利于陈州的团结和稳定。
是故,在连续获得两批移民四百多人后,陈王随即将其中大部分全都安置在宛丘堡,一边兴建定居点,一边清理林地,开辟出更多的土地。
为了提振民心士气,陈王除了将大片土地赏赐给随附而来的王府属官从吏外,对新来移民也是极为慷慨大方。
每一个移民都能获得一百五十亩土地,若是有家庭的话,在此基础上,还会额外增加三十亩土地。
尽管被授予的土地绝大部分皆为林地、草甸,或者崎岖的山岭坡地,要想清理出一片可适宜耕种的田地,非数年乃至十数年之功不能成效。但所有人对此,却是极为满足,并充满了无尽的希望。
因为,陈王殿下亲口承诺,这些分配给所有移民的土地皆为“永业田”,是可传诸于子孙后代的。
这对于在家乡几无立锥之地的移民而言,能一下子获得这么多土地,无不为之欣喜若狂,所有人对陈王也是感恩戴德。
更不要说,在土地暂无产出期间,陈王还从法国人那里采购了大量的小麦和玉米,从长兴岛运来一船一船的鳕鱼干,用以维持所有移民的日常消耗。
当然,这些分配给他们的物资是地方官府要登记入账的,以后需要逐年偿还给陈王府,但每个移民内心深处依旧对未来美好生活充满了信心。
辛苦三五年,只要努力将田地开垦出来,日子就会一天一天的变好。
“我们账上还有多少钱?”
陈王齐惟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一片刚刚开垦完的土地上,时不时地还要小心避开被移民刨出的巨大树根。但他对此丝毫不在意,一边面带和煦地朝四下农人挥手致意,一边与王府度支典正代文训说着话。
“回殿下,截止八月底,王府账上还有三十二万元。”代文训恭敬地回道。
“呵,不到两年时间,王府库藏就花了一半多。”陈王听了,怔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摇头,“那以这般花销速度,岂不是要不了三年,我们陈王府就给掏空了。”
“殿下……”代文训犹豫了一下,然后硬着头皮说道:“殿下,王府账上的钱,怕是花不到两年,最多一年多点就会告馨。”
“嗯?”陈王闻言,顿时有些急了,“怎会如此?我们初到陈州时,王府账上尚有七十余万,以这般财力,比新法兰西领地一年收入还要高出许多。区区陈州,地不过青川和长兴两处,民不过数百规模,就算再耗靡甚大,也不至于三年时间就能将其花费殆尽!……代典正,你莫不是算错了?”
“殿下,属下没有算错。”代文训面带苦色地说道:“殿下需知,自我们入驻陈州以来,近两年时间,几无任何入息,反而每日消耗甚大。从汉洲本土连续采买了数批物资,其花费加上途中运输之需,就有十万元。……去岁八月,殿下遍赏王府属官从吏,又是去了十万元。……从去年至今年六月,从本土及大陆秦国、朝鲜、日本招募三批移民四百余,所需费用及途中花费,便超过三万余,到了陈州尚需安置和供养,每月便有一千五百元上下,一年就是近两万元。哦,这还没算下半年又将抵达的两批数百移民费用。”
“另外,世子一行访问团前往新法兰西,购买粮食、农具及其他日常物资,花费两万余,还有订购的五艘渔船和附属渔具,招募渔民,又是接近一万元。……哦,还有两月前,在本土订购了两艘八百吨型制的武装机帆船,还加上招募技师和水手,这又是两万五千多元。……宛丘堡的兴建、港口炮台的装备,以及安陆的煤矿开发、长兴岛鳕鱼加工厂的建设、下半年陆续抵达了两批移民运输费用和安置费用、官员和属吏的每月薪俸、向新英格兰地区采购牛马牲畜……”
“好了,好了!”陈王顿感头如斗大,脸色也垮了下来,对周遭那些移民纷纷前来叩拜问候也置之不顾,面目狰狞地问道:“也就是说,陈王府在未来一年半时间里,若没有更多的进项,那我们陈州将面临财政枯竭的境地?”
该不会要动本王的“小金库”吧?!
“……确实如此,殿下。”代文训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点了点头,“除非我们陈州停止从本土以及秦国、朝鲜、日本等地的官方移民活动,并且还要稍稍降低一点移民安置待遇,还有就是……,就是停止免费义务教育,以节约有限的财政资金,再加上尽可能对阿卡迪亚人征收足额的赋税,增加长兴岛渔业收入,说不定还能勉强维持,使财政不至于枯竭耗尽。”
“不行,移民不能停!”陈王坚决地说道:“你要知道,整个青川有阿卡迪亚人近六千余,长兴岛也有英格兰、苏格兰,以及法国移民两千余,再加上两地数量不详的印第安和因纽特土著,我们汉人数量就显得太过稀少,无法对他们形成压制之势。长此以往,我们陈州如何能稳,安全如何能保证?”
“可是,殿下需知,移民不论是从本土招募,还是从秦国、朝鲜、日本收拢,耗费极大,差不多一个移民囫囵地运到陈州,就高达三四十元,加上此后的安置费用、物资补贴,差不多奔着五十元去了。即使这些移民被妥善安置,但他们至少在三年之内也不能为陈州提供任何税赋贡献,反而需要地方政府继续供养。这每月下来,怕是要吃掉我们陈州半数以上的财政。昔年,我齐国立基之初,每年移民耗费便占了财政三四成以上,若非汉洲本土陆续发现几座储量丰富的金银矿场,怕是也无法维持这般浩大费用数十年之久。”
当年汉洲移民,不仅距离大陆更近,而且家里有矿,再加上太祖皇帝点石成金的手段,才得以维持长期的官方移民活动,如此方有我齐国数千万人口之基。
可我们陈州有啥呀?
木头?
鳕鱼?
还是承诺无偿分配一百五十亩地?
“移民费用就算再高,我们陈州也必须勉力维持。”陈王看着原野上三三两两散布的移民,沉声说道:“在这片荒僻的北美之地,周遭皆为夷人的情势下,若我陈州没有足够多的主体民族,别提未来之发展,说不定在地方纷争骤然而起时,我们连脚下据有的土地也无法保住。观英法两国于北美大陆争斗百年之例,便可体味到人口数量多的优势之所在。法国人屡屡败于英格兰人之手,除了其海上实力不济外,其殖民领地的移民规模太小,绝对是最为关键因素之一。我陈州要想立足,想要有几分自保之力,非有数万人规模不可!”
英法两国在北美大陆一百多年的竞争中,尽管法国人名义上占据了圣劳伦斯河及密西西比河流域的广大地区,但其人口规模却一直都是硬伤,始终维持在一个很低的水平上,这与他们的殖民政策长期失误所导致的。
纵观法国人在北美地区扩张的一个半世纪,我们就会发现,他们极为注重商业掠夺,而且主要追逐毛皮贸易的利益。
也就是说,它始终停留在英格兰、荷兰甚至西班牙和葡萄牙在16-17世纪早期商业殖民公司的阶段。
而英格兰在北美的殖民活动,早在与法国角逐加拿大以前,就开始转向以农业殖民开发为主。在1641年,新法兰西移民只有可怜的三百多人,而南方的英格兰殖民地,仅新英格兰一地就有五万之多,远远超过新法兰西。
当然,路易十四亲政后积极进取,改变以前重视毛皮贸易、轻视农业的传统,改革殖民地发展模式,由公司殖民地转变为与本土一致的行省制,试图促进当地的农业殖民开发。但是,随着太阳王的好大喜功,为了争霸欧陆,连续开了好几局“3P”或者“4P”、“5P”,导致财力不继,未能持久。
到了1663年,新法兰西的移民仅增至两千六百人,而新英格兰一地则增加至八万人。
当时被财政搞得焦头烂额的法国财政总监柯尔贝尔曾写信给时任新法兰西高官的塔龙,说不要太过指望来自本土的移民,而是要教化当地的土著人来扩大和巩固殖民地。
正是受这种弱化移民政策影响,到目前为止,新法兰西移民人口规模不过三万五千至三万六千人,还都是依靠自身微弱的人口基数内生增长的。而这个时候,新英格兰地区则拥有一百多万人口,对新法兰西领地形成碾压之势。
人口规模的大小,意味着殖民地经济实力的强弱,也意味着可动员和集结的军事力量的多寡。
陈州据有青川和长兴岛两地,面积加起来超过十五万平方公里,算的上地域广阔。但要是没有足够的人口加以填充,那就根本无法彻底将这些土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但是,我们所据有的财力不允许我们进行这种耗费靡大的官方移民活动。”代文训颇为无奈地说道:“要不然,这要不了多久,就会拖垮我们整个陈州。”
届时没钱了,就算把人弄来了,难道都去喝西北风?
即使长兴岛鳕鱼资源异常丰富,但总不能让所有的移民都靠着吃鱼干过日子吧!
“节流不行,那我们就去开源。”
陈王站在一处田埂上,看着前方几个农人将套绳捆在树桩上,然后挥动马鞭,奋力地驱赶驽马,试图要将深埋于地下的树桩拖拽出来,但试了几次,均未成功。随即,农人骂骂咧咧地抄起一旁的铁镐,使劲地继续向下深挖。
“开源?殿下的意思是……”
“成立一个商社,去做些生意,以补财政所需。”陈王说道:“至于启动的初时资金嘛,除了陈州政府承担一半外,剩下的我们可以号召各界人士集资入股,凑几十万元,全力去经营利润丰厚的海外贸易。对了,到了明年我们陈州订购的两艘武装机帆船到了后,可以开到长兴岛海域进行武装巡逻,我们届时将那里的渔场资源逐片打包拍卖,谁给的钱多,就占据最好的渔场位置。若是不给钱,就将其撵走。这么一来,应该可以多收一些钱回来吧。”
“殿下,我们不是已经在征收渔业税吗?”代文训小心地提醒道:“若是再将渔场以拍卖的方式,迫使欧洲各国渔民再缴纳一笔费用才能进行鳕鱼捕捞,怕是会……会惹恼他们,与我陈州起了纷争。”
“无妨。”陈王摆摆手说道:“到了明年渔汛来之前,我们陈州会竭力说服海军派两艘战舰过来坐镇。如此这般,应该可以压下那些渔民的反对声音。”
“……”代文训还待要说点什么,但想了想日趋减少的财政资金,叹了一口气,闭口不言。
“无需担心太多。”陈王笑着说道:“当年,英格兰人控制渔场的时候,一样的将鳕鱼捕捞特许权卖给渔业公司,并且也出动了海军战舰和武装商船维护渔场的作业秩序。只不过,在齐英战争期间,使得英格兰人无暇再顾及渔场管理,不仅让那些渔船平白占了几年便宜,还让那些渔船以为这渔场仍旧处于无主状态。”
嗯,待咱们摇几艘海军战舰过来,自然会重新确立这渔场的主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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