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船上的旅客们看到小门岛上那座高高耸立的灯塔时,便知道距离汉洲本土已然不远了。
仅隔着一条狭窄水道的小门岛和大门岛犹如一道天然的屏障,将汉洲大陆上人口规模最多,城区面积最大、也是经济最发达的城市--建业城完美地遮护在身后。
在小门岛上有一处海防警戒哨,驻有陆军官兵五十余名,除了日常守护灯塔和电报中继站外,还承担着日常海防警戒任务。
其实,以现如今齐国强大的军事实力和海上统治力,当不至于会面临外敌入侵的风险。更何况,在汉洲本土的外围有诸多海外领地和海军基地拱卫着齐国海防,根本不可能有敌人会悄然杀至齐国的核心防御圈,威胁汉洲本土。
在小门岛保有军事存在,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无非就是给予身后百余万建业府居民一个稍具安慰的心理作用。
不过,近二十多年来,随着建业城的空气污染和环境恶化愈发让人难以忍受,许多有钱的工厂主和商人纷纷来到大、小门岛,买上一块地,盖一栋别院,在暑季炎热时,或者闲暇休息时,便携家带口地于此度假,享受岛上原始绮丽的自然风光。
徒步、观鸟、邂逅鳄鱼等野生动物,亦或露营、烧烤、海滨游泳,品尝当地特色美食、垂钓……,几乎每一天都能让你乘兴而去,尽兴而归,尽情享受当下的快乐。
许多别墅庭院会临海而建,周围丛林环绕,站在房间里便可欣赏绝佳海景风光,全身心都会得到无尽地释放。
白天,三五伙伴端着猎枪,一起探索密林深处的每一个角落,傍晚,与晚霞打个照面,在婆娑树影下享用一顿丰盛的晚餐,品评国内外发生的诸多大事,好不惬意。尤其当温热的海风阵阵袭来,就会感受到,那流淌在空气里的韵律,充满了舒缓和疗愈的能量。
当然,这般悠闲自得的生活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建业城居民而言,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他们每日都需要为生活的艰辛或者家庭的重担而操劳不息。
经过数十年的工业革命洗礼后,建业城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的农业社会已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庞大的工业体系。城市中心已经变成了钢铁水泥丛林,一座座高耸的烟囱直插云霄,巨大的机械工厂中灯火通明。
从城市中心向外扩张,可以看到无数的工厂和仓库,以及成千上万居民的屋宅和公寓。这些房屋建筑风格各异,有的古典,有的现代,有传统华夏型制,也有引自外国异域风情,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有一根冒烟的烟囱。
城市的边缘,一片片原始森林和田园乡村已经变成了工厂的延伸。这些地方也充满了机器和蒸汽,工人们在这里工作,为城市提供源源不断的商品。
城市的整面貌已经与过去数十年完全不同,这是一个充满了活力和希望的时代,人们在这里创造着前所未有的奇迹。
高耸入云的烟囱与密集的建筑群相映成辉,车水马龙的道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和华丽的商业大厦。
铁轨上,蒸汽火车呼啸而过,巨大的烟囱喷吐着白色的蒸汽,给城市增添了一道独特的风景。钢铁桥梁横跨在河流之上,连接着繁忙的城市和遥远的市场。
港口内,货运船停泊有序,装卸货物,港口的繁忙景象与城市的繁荣一脉相通。城市中心,高耸的摩天大楼与铁塔争高,玻璃幕墙反射着日光,与天空的云朵交织在一起。
街道上的马车与蒸汽有轨街车穿梭不息,车轮在石板路和铁轨上发出的喧闹的噪声,成为城市交响乐的一部分。
衣冠楚楚的商人,粗布褂衣的工人,身着淡色马面裙的小姐,军容肃整的军官、面色威严的官员……,各色行人,都在繁华的街上穿行。
一间商铺外,一位老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不停地扇着,不时朝里间看过去,雇佣的伙计正在与挑选商品的客人激烈地讨价还价。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将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起。
几名小贩走了过来,脖子上挎着一个装满小商品的货篮,大声地叫卖着。不远处,一家小酒馆的门口站着一群人,他们似乎在交谈着什么,不时发出笑声。
这个时候的建业城,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工业生产体系和规模,为这个城市乃至整个世界创造出极为庞大的物质商品。尽管每一个人心思各异,生活不同,但似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生活的热爱。
“最近一次来建业城还是十二年前,想不到这座城市的发展会如此日新月异,已变得让我有些陌生了。”潘广峰将目光从一侧车窗收了回来,嘴里喃喃地说道。
坐在前面的车夫有心接话,但一想到两人之间悬殊的身份地位,嘴角动了动,硬是忍住了。
作为建业城民政事务司辖下的官方马车“司机”,接待了数不清的达官贵人,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车上这位官人气度不凡,看着就是一位部堂高官或者皇室显贵之类的大人物。从码头贵宾大厅门口接上他时,一群港务官员全都殷勤地簇拥在身侧,脸上都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
甚至,还隐隐约约地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到“知府相邀饮宴”、“伯爷恭候大驾”等之类的寒暄之语,可见他的身份地位非常之高。
要知道,建业乃是帝国两大直隶府之一,政治地位要高于国内的省份或者海外总督领地,而且,我们建业府的府台大人还挂着内阁参政的头衔,可与内阁诸公和部堂尚书们直面以对。
这么一位客人,能跟我们建业府知府相邀饮宴,那必然亦为国中煊赫人物。
说起来,作为一名“公车司机”,他们最怕地就是接待这种高官显贵,稍有差池或者纰漏,就很有可能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马车驾驶得不甚平稳,车速过快,或者过慢,甚至道路拥堵,跟其他车辆或者行人发生擦挂,都能让这些大人物心生不满,继而迁怒于他们这些车夫。
事后,人家嘴上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过呢,“公车司机”的工作虽然要谨言慎行、小心应对,尽量做个聋子,当个哑巴,努力将自己完全地隐藏在驾驶位上,成为一个透明人,这不免会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和憋闷。
但是,他们这个工作职位却是油水极为丰厚,除了可以接近大人物,假借他们的权势,对外面狐假虎威为自己解决许多麻烦外,还能时不时地会得到贵客的赏赐,少则两三块钱,多则十几块钱,一个月下来比月饷还要高。
更有甚至,遇到一些豪爽的外藩王公或者国王之类的贵人,直接赏你一颗宝石或者大把金币,那就能立时发一笔横财。
所以,不论是政府“公车”,还是市面上跑营运的私人马车,最喜欢拉载外国客人,尤其是那些有钱的主。
虽然没见过世面,但架不住人家为了撑脸面,会表现出异常豪横的样子来获得你的赞赏和感激。
嗯,人傻,钱多,好糊弄!
不过,说实话,近十几年来,随着大量的外国有钱人涌入建业,着实推高了当地的物价,不仅住房和土地的价格较二十多年前足足涨了三四倍倍,就连城内的餐饮、娱乐、住宿等消费价格也有不同程度的上涨。
这也难怪,谁让建业是汉洲本土的北方门户呢?
那些涌入到我们齐国的外国人,不论是有钱的商人,还是跑来讨生活的移民,第一站往往都会选择在建业。
建业,是我们齐国经济最发达的城市,工厂林立、商社众多,发财的机会肯定比其他乡下地区要多得多。
没错,在建业人看来,全国其他地方都是乡下。
即使自诩为国内第二城的大兴和首都长安,那也不过是一个稍微热闹的“大农村”。
想当年,我们建业以一城之力,就建立起帝国最为完整的工业体系、并贡献了全国九成以上的财政收入时,大兴和长安还只是一片荒芜的林地和草甸子。
况且,我们建业城也曾做过帝国的都城,而且还历时近四十年。
即使现在丧失了帝国政治中心的地位,但凭借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强大的经济实力,建业仍旧是汉洲北部乃至整个南洋地区最为核心的区域中心。
“这里是一座女子学校吗?”
马车经过一处街口时,从旁边一栋独立的四层大厦里涌出许多青春靓丽的女子。她们身侧挎着布包,迈着轻快的步伐,三五成群地穿过街道,一时间吸引了街上无数人的目光。
“回大人话。”车夫轻轻地勒了勒缰绳,将马车的速度稍稍慢了下来,然后微微侧了侧头,恭敬地答道:“这里并不是女校,而是一所电报培训学校。”
“哦,电报培训学校?招收的学员均为女子吗?”
“是的,大人。随着电报线路的延伸,全国各地,包括诸多海外领地都相继建起了电报站。所以,这电报员的需求数量也是极大的。为此,政府办了许多电报培训学校,为各个地方培养专业的电报员。因为,电报员这个工作轻巧省力,而且还要求仔细认真,对女子而言是最为合适的。故而,招收的学员也皆以女子为主。”
“甚好。”潘广峰点了点头,“想不到因为电报的兴起,给国内女子又创造了一个新的工作机会。”
“谁说不是呀!”那车夫笑着附和道:“听说,这电报员的月饷还挺高,一个月差不多可以拿十二三块钱呢!嘿,这都赶得上厂子里的一名熟练工人的工资了。这家里要有一个女人能做电报员的话,可就顶大梁了!”
“想想也是,世界上各个国家唯有我们齐国的女子可以赚取如此高的薪饷,就如同男子一般养家糊口,改善一家老小的生活水平。”潘广峰喟然一叹,“这对我们国家和民众而言,实为两利之局,不仅更为充分地调动国内人力资源,也能有效地提升普通百姓之家的收入水平。嗯,此乃大善!”
这个时期,要论哪个国家的妇女地位最高,以及男女之间的权利相对较为平等,那就非齐国妇女莫属。
早在齐国刚刚建国时期,囿于人力资源的严重不足,不仅男人和土著苦力被当做牲口一般使用,就连那些柔弱的女子也被充分利用起来,做一切力所能及的诸多事务。
耕田种地、放牧养鸡、砍柴劈木、针线纺织,甚至建房筑城、工厂做工,除了特别笨重干不动的活计,几乎所有的建设工作都有女人全程参与。
待齐国发展数年,人口慢慢增长至数十万之众时,为了照顾怜惜女子,并使其更好的繁衍生息,女人逐渐从部分繁重的体力劳动和艰苦环境下的工作中退出,转而从事纺织、印染、服装、皮革、食品生产等轻工业产业,以及大量的辅助和服务性质的工作。
后来,教育、医护、卫生、内勤、家政、餐饮、财务、社会保障等诸多行业的工作机会也陆续向女子开放,使得齐国妇女参与社会化分工的比重逐年增加。
更为难得的是,太祖时期还借鉴吸收《宋刑统》,规定女子在特定情况下,拥有与男子同等的家庭财产继承权,甚至出嫁女亦有继承父祖田产权利,极大地保障了齐国妇女权益,也间接提高了妇女在家庭和社会中的地位。
在经过数十年汹涌的大工业化生产推动下,齐国的社会生产力得到迅速而巨大的发展,商品经济高度发达,已在某种程度上动摇和瓦解了数千年来传统宗法等级制度,女性权利意识也在逐渐增强。
“在家从父,嫁人从夫,夫死从子”这种古老而传统的封建伦理制度,在新生的帝国境内已然名存实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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