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冥山。
此处乃是冥火教总坛所在。
此山通体漆黑,林木少有,怪石嶙峋,化为诸多恐怖形状。
森冷大殿之内,四尊青铜兽首之内正燃烧着青绿色的火焰,主座之下左右两排依次摆放着八把交椅。
当然,如今右排上首处第一把交椅之上空缺着,没人落座,这是属于曾经烈炎子的位置。
“教主,此事莫非就这么算了?”之前阻拦易尘登山的胡子花白的红袍长老烈无暇怒气冲冲的朝着阴天隐低吼道。
“不然呢,你上还是我上?”
“义成子此人天纵奇才,简直千年难遇,即便我请出师叔祖都奈何不了此人,要不你烈无暇去试试?”阴天隐冷笑道。
为防打击到士气,他还是没有说出师叔祖吐血之事。
“好了,与隐龙观议和乃是我与师叔祖共诀之议,已成定局,今日之议是我冥火教如今须得做出一番改变了。”
“我的想法是,自今日起,冥火二殿合并,所有典籍所有资源归于一同,吾等若不能集中资源培养出一位能让义成子忌惮的高手,待师叔祖仙逝后,吾等冥火教早晚要成为隐龙观之附庸。”
“大家怎么看?”
阴天隐冷不丁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一时间诸人皆是面色大变,冥殿之人则是喜笑颜开,而火殿之人面色阴沉。
两殿合并,在火殿大长老烈炎子故去的节骨眼上,到时候资源合于一处,怎么用这笔资源他火殿还能插得上话吗?
“我赞成,两殿分立乃是我教积弊,为防止宗门内耗,互相掣肘,值此危难之际两殿合并已经是大势所趋。”
“不错,两殿合并,上利宗门,下利弟子,我也赞成。”
冥殿两位长老闻言立马出言表示赞成。
“我反对!”
“此时合并,名为合并,实乃吞并。”烈无暇再度起身,目眦欲裂。
阴天隐面色一沉,巴掌一抡。
一道黑气所化巨掌蓦然飞出,将烈无暇扇飞在地,他蓦然起身道:“还有谁反对?”
真人境七层顶峰的气势瞬间蔓延大殿,将他的须发也激昂得微微飘扬起来。
阴天隐这些年岂能不知道烈炎子的狼子野心?只不过形势所迫,动则分裂。
因此他一直在隐忍而已。
如今终于被他等到这个天赐良机。
大义在手,烈炎子身死,天赐弗取,反受其咎,他冥火教存在两个声音的时间实在太长了,是时候只有一个声音说话了。
“你…”烈无暇捂着脸满眼不可思议,他没想到一向温吞水性子的阴天隐竟然有如此霸道的一面,一时间他心有所悟,怨恨的低下了头颅。
火殿其余长老则是噤若寒蝉,心有戚戚然。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此事便这样定下了。”
“还有,如今隐龙观义成子独木撑天,此人不死,本教上下所有人都不得再去招惹隐龙观之人,若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莫要怪我不念同门之情清理门户。”
阴天隐目光环顾全场,最终凝聚在烈无暇身上,厉声道。
话毕,他大袖一拂,离开了大殿。
“六长老,要以大局为重啊,区区杀兄之仇,何足挂齿。”一位与烈无暇平日素不对付的冥殿长老笑意盈盈的走到了他跟前。
…
…
大都·百晓楼。
百晓楼位于大都繁华之处,楼高九十九层,高耸入云,不时有佩戴着奇异令牌的修行人好似工蜂一般往来穿梭于此。
顶楼处,一位身着红衣姿容绝美的少女正低着头在一旁安静的整理着文书,百晓楼主三目真人岳书华则抱着他盘了快一百年的紫砂壶正老神在在的喝着灵茶。
三目真人岳书华,半只脚跨进了真君境界的强大人物。
也有传闻他早已迈入真君之境,然而他每次都予以否认三连,他已经多年未出过百晓楼了,未曾出手,故而真实实力不为人知。
岳书华的眉心有着一个形似指印的红色印记。
那是他昔日与一个宿敌死战时留下,那一战他虽然斩杀了那位宿敌,可是也被人一指点在眉心,若不是他根基深厚,险胜一线,他的脑袋就要开花了。
不过即便如此,宿敌磅礴的指力也在他眉心处留下了这个红色印记。
而后为了警醒自己不再弄险,三目真人也就任由这个指印留了下来,得了个三目真人的美名。
“楼主,这一届龙虎榜草拟的榜单已经出来了,请您过目。”
一个身着黑甲的年轻人拿着一卷文书放在岳书华身边,恭敬的拱手道。
“小崔啊,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是副楼主,副楼主伱懂吗?楼主在秘境闭关,下次不要这样叫了。”岳书华揉了揉自己胖乎乎的大脸后笑眯眯的说道,显得十分的平易近人。
听闻此言,在不远处的红衣少女如同精灵一般的耳垂动了动,不由得撇了撇嘴。
上一个这么实诚的倒霉蛋已经被他的师傅打发到北方草原金帐狼廷看灰狼龇牙了。
没个二十年回不来,说是给年轻人身上加加担子,锻炼一番。
“是,楼主。”黑甲年轻人对答如流,显得很有经验。
拿起文书,岳书华静静的查阅起来,不一会儿他忽然怪叫道:“乖徒儿快来,你父亲赤焰军主给你介绍的夫婿好狠啊,疑似斩杀一位真人境七重修士。”
“不过好像动用了某种禁术,也不知道是不是根基大损,已经废了。”
“啧啧啧,小势力真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
“不对,他隐龙观现在有个屁的爹和娘,都是孤儿。”
听得岳书华的咋呼,焰灵儿提着长裙跑了过来,龙虎榜第三,隐龙观义成子赫然在目。
“师傅你莫要乱说,我的意中人必须是活人无数的盖世大英雄,父亲老是乱弹琴。”焰灵儿撇了撇嘴。
“那最好,不然我怕好徒儿你日后要守寡啊。”
“怎么说?师傅。”焰灵儿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好似月夜下的一只猹掉进了瓜田。
“嘿嘿,老严那个阴险狠厉的狗东西前几日偷偷去了一个地方,呆了一天才回来,以他的行事作风,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雷霆之势,这义成子惨了。”
“若是此人能活着来到大都,乖徒儿你倒是可以和他接触接触。”岳书华忽然感慨道。
“师傅你真市侩,跟我爹一样乱弹琴。”焰灵儿连道呸呸呸。
岳书华没有答话,略一沉思后将易尘的名单从第三放到了第五。
“师傅,这是为何?这义成子如此战绩,为何不能跻身前三?这有失公平。”焰灵儿惊诧道。
“傻徒儿,这个世道哪有什么绝对公平,能相对公平就不错了。”
“龙虎榜第一自然是我大越太子殿下,如今佛门势大,所以张道一必须排第二,佛子和天魔教那位魔子我摇骰子摇的,佛子点数大,排第三,这义成子不就只能第五了。”
“我让他第五,已经算是保护他了。”
岳书华眸子中透着一股惋惜,意味深长的说道。
说完之后,岳书华对着静立一旁的年轻人笑眯眯的说道:“小崔啊,今天这里的事倘若走了半个字的风声,金帐狼廷那边小苏正等着人顶替他呢。”
“他潜伏放羊都放了快十年了吧。”
“一身羊粪味,晒得黢黑。”
听闻此言,黑甲年轻人好似被岳书华全身看了个通透一般,顿时一个激灵,连道不敢。
夕阳如血。
北方草原上,此时一个面目黧黑、穿着破毡衣的年轻人哭丧着脸望向东方,那是大都的方向。
当年他因为泄露了一点楼内的情报给家族中人,然后就被楼主随便找了个借口送到大草原当探子了。
当初说好先干三年,结果三年之后又三年,都踏马九年了,还没接到调令。
此时,一头垂垂老矣的绵羊走了过来,那是他刚来时养的一头绵羊,颇通人性,为了解闷,他无聊时便只能跟绵羊说说话。
“多莉,我们走。”
“放踏马的羊,不放了。”
小绵羊多莉今年已经九岁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在夕阳下一人一羊的影子紧紧挨在一起,拉得老长。
在他的身后,还有着大几百头羊正咩咩咩的叫着,远处草丛中一只大灰狼正潜伏在他回去的必经之路上龇牙。
…
…
丰云县最大的人与人连接机构,览秀楼内,一个面貌与张龙一九成九相似的年轻道人正在大撒币。
“前面的居士,将贫道道号喊起来,后面的居士,让我看到你们手中的香火,摇起来!”
“今晚的消费由贫道张龙一买单!单!单!”
“张龙一!张龙一!张龙一!”
一时间呼声如潮。
有些东西,供需端不做配平的话,一旦限制,便会增殖。
比如青楼,比如楼市。
自从长生神事件重创了丰云县的人与人连接产业后,损失的业务精英让整个丰云县的桃色产业蒙上了一层阴影。
好一阵招兵买马之后今日才重新开业。
览秀楼新老板十分会玩,对行业针对丰云县的现状进行了改造与赋能,不走高雅路线了,直接走俗的路线。
一楼大厅兴建起了一个T台,还有舞池,十八个小娘在旁边莺歌燕舞,竟是搞起了摸摸唱。
压抑了数月的需求一旦绽放,便造就了今日览秀楼群魔乱舞的场景。
而在C位乱吼的那个神似张龙一的道人自然是易尘无疑了。
今天他在珍宝街闲逛,希望能捡个漏,却是一无所获,结果不知怎么着,他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新开的览秀阁了。
真是天意,他一个真人级后期的大高手竟然迷路了。
既然天意难违,他就姑且进来瞅瞅。
至于他如何变幻成张龙一模样,自然是想实验一番拟态的能力了。
出来逛窑子这种事,自然还是不能用自己这张脸。
那么谁的脸最合适,毋庸置疑,谁跟他有仇谁就最合适。
就在易尘这边乱嗨时,忽然间张捕头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满头大汗,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易尘眉头一皱,退出了览秀楼。
随后一只大手搭在了张捕头的肩上。
“逆徒,你在找什么?”
此时的易尘自然是改头换面又走了进来,满脸正气。
“师傅,我可算找到你了,师叔青云子说你来丰云县了,我就猜你在这。”
“郡守有急事找你,他现在已经在县衙等候了。”
“前边带路。”易尘眉头一皱,心中虽然奇怪自己的好徒弟去给郡守送点土特产活动一下怎么还能把郡守招来,但是却也没有多问,到时候便知。
有时候县官不如现管,郡守星夜前来,他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不多时易尘便来到了丰云县衙的一处书房内。
吱呀一声,张捕头蹑手蹑脚的把门合上。
一盏手臂粗细的牛油火烛成了房间内唯一的光源,照亮了一个长相清秀俊逸的中年文士的脸。
“易道长,刚才外面人多,我这里给你跪下了。”李郡守袍子一撩,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易尘面前,手中还恭敬的举着十张一万两的银票。
这副场景直接把易尘都搞懵了。
一道无形之力蓦然产生,将李郡守托举起来。
“郡守有事直言无妨,您是一地父母官,贫道能给的方便自然会给。”没有利益冲突时易尘对谁都无比客气。
“道长有所不知,犬子三日前在天香阁狎妓,结果在上茅房的时候无故失踪,城内捕快查了三天都没查出什么原因。”
“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求到道长头上。”
“此事不管成与不成,您的弟子张捕头当郡丞一事,我都允了,以后隐龙观有什么要行方便之事,我都打开方便之门,这十万两,便当做道长出手之资。”
“还请道长救上犬子一救,生要见人,死要闻讯见尸。”李郡守咬牙道。
他说话间又欲跪下,易尘自然是赶忙拉住,袖袍一扫,十万两银票瞬间便消失在了李郡守掌中。
李郡守的爱子情深实在太让他感动了,这一趟他是必须要走了。
出来混,碰到一件你最终会答应的事,那么便不要扭捏作态,麻利点,必须将人情做到一百分。
这是易尘的行事原则。
李郡守诚意满满,他的公子在这么多护卫下消失在茅房,估计十有八九不是邪祟为祸便是有人搞事。
这哪里丢的是李郡守的公子的人啊,这分明丢的是他易道长的脸啊。
明明知道如今的平安郡修行界城头变幻大王旗还敢搞事,无论是谁,他都有理由出重拳。
“道长何时出发?”
“救人如救火,咱们现在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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