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贵清挑选了十几袋子的土豆,用手推车推了回去。
潘春梅也跟着忙活。
余秀华见这么个小美人跟着忙前忙后,心里也是一动。
以前熊贵清有远大前途,连她这个当妈的也没去想这方面。
可自从来到潘家,看到了儿子的同学潘春梅,余秀华也暗中观察起来。
对她来说,有小姑娘喜欢自己的儿子,这可是一件好事。
自家事自家知。
熊家条件不好,两个儿子找媳妇可不是件容易事。
尤其是贵清现在没工作,还在家养猪。
这事好说不好听。
能有姑娘青睐儿子可不就是好事么!
回到家,余秀华和熊长禄削栽子,老儿子在家里转了半天,想找个借口溜了。
都被余秀华识破,熊贵亮只得乖乖的跟着忙活。
至于老大熊贵清却没在家。
他去分场办公室了。
昨天要了饲料地,今天他去找主任是要赊饲料的。
要养猪就得有饲料。
饲料地的收成得等到秋后,现在的饲料就得找分场解决了。
这也是为啥这几年养猪的人不多的主要原因。
没饲料你咋养?
王福林见昨天的小熊又来找了,心里有些纳闷。
“饲料地还没给你?”
“给了。”
“那你是……”
“主任,我想跟分场赊点饲料。”
“赊饲料?啥意思?”
“我养猪没饲料啊,要是没您的支持,我还真没辙。”
“呵呵,小熊啊,分场的饲料都是有数的,猪号的消耗很大,这你爸应该知道啊!”
“主任,支持待业青年自主就业也是党的政策,您是咱老百姓的好干部,是职工的带头人,你可得帮帮我!”
熊贵清原本真张不开嘴说这样的话,可是脑海里一直旋转的图纸让他放下了心里的骄傲。
为了养猪,说说好话又不丢人。
“呵呵,小熊啊,你这张嘴啊!”
王福林作为分场主任当然不会因为熊贵清的几句马屁就轻易妥协。
他是因为熊贵清养猪这事已经在农场有了影响。
就在今早,农场场长来视察,听说了高中生毕业回乡养猪的事,当场就说道:“支持,必须支持。这也是管局今后农牧并举的发展方向嘛。”
得,一句话,就把这件事定性了。
熊贵清自己还不知道,他现在被定为待业青年自谋出路的典型了。
王福林喝了一口茉莉花茶,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小伙子。
“你要赊多少啊?”
“主任,草籽怎么也得几十袋吧。”
“啊?”
王福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几十袋?说的轻巧。
“呃,主任,太多了?”
熊贵清没养过猪,还真不知道需要多少。
“一头猪有四袋草籽就差不多了,你不是养5头么,就给你20袋吧。我给你批张条子,你去晒场拉吧。”
“哎,谢谢主任。”
熊贵清用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香烟,却没有拿出来。
根据他的判断,主任不会要他的香烟。
如果自己拿出来,王福林对自己的印象反而会变糟。
王福林找出便签纸,刷刷点点几笔,写完“嗞啦”一下扯下来,递到熊贵清的手里。
“去吧,我还有个会。”
熊贵清没想到王福林会这么痛快的答应,更没想到会赊给他。
要知道,就是在农场饲料都是稀缺物。
你拿着钱都不一定卖给伱。
以前是需要饲料票的。
至于個人需要饲料,不好意思,不供应。
熊贵清高高兴兴的拿着批条往晒场去。
晒场是农场各分场和连队的重要核心单位之一。
收回来的粮食都要集中在这里晾晒、清选、入库。
在八十年代,这里就是一个农场最核心的地方。
熊贵清刚一走进晒场的大门,就望见十几个人在空地上施工。
搅拌机轰隆隆的旋转着,一会儿停下,倒出一手推车的混凝土。
有人把这车混凝土推到施工的空地上,倒在木头做的模具里。
有瓦匠师傅拿着抹子给混凝土刮平。
熊贵清正东张西望的时候,有人走了过来。
“哎,你找谁啊?”
熊贵清转头一看,不认识。
“呃,我找管理员。”
“管理员,你有啥事?”
“我有主任的条子,拉草籽的。”
“哦?那你得找保管员。”
“呃……”
熊贵清尴尬的一笑,说道:“保管员啊?”
那人看看熊贵清,问道:“你是谁家的?”
“熊家,熊长禄家。”
“熊家?”
那人想了一下,说道:“猪号的熊长禄啊?”
“对。”
他回身一指不远处的一栋砖房。
“保管员在那儿,你去吧。”
“哎,谢谢啊。”
熊贵清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打更的,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保安。
绕过施工的地方,他来到保管员的办公室。
敲敲门,没动静。
熊贵清拉开门就走了进去。
倒不是他不礼貌,而是在农场这种地方,你要是一直敲门人家会认为你有病。
敲敲门就进来是这的规矩。
没有听见喊“请进”才进去的说法。
进去一看,屋里没人。
他又自觉的退了出来。
站在门口等着。
十几分钟后,从远处晃晃悠悠过来一个小个子。
棱角分明,嘴上挂着小胡子。
“你找谁啊?”
“我找保管员。”
熊贵清见这人眼熟。
“你有啥事?”
“我来拉草籽。”
说着话,熊贵清把批条递了过去。
小胡子接过来看了看,拉开房门就往里走。
熊贵清跟着走了进去。
“你要草籽干啥?”
他一边问,一边把条子放在了桌上。
“呵呵,我响应号召,自谋出路,养猪。”
小胡子看看熊贵清,确认道:“你是不是熊长禄家的大小子啊?”
“啊。是啊,我叫熊贵清。”
“嗯,我听说过你。”
而后好奇的问道:“咋没想着找个班上呢?”
“呵呵,没有合适的。”
“嗯,也是,现在找个合适的工作也不容易。”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大串钥匙来。
“走吧。”
他走在头里,出门就往粮囤的方向去。
“对了,你有车拉吗?”
小胡子回头问。
“呵呵,没有。”
“等一会儿去机务队找个车,让他给你拉一趟。”
这一路走来,熊贵清脑子里翻江倒海。
他一直在想,这人是谁。
“师傅,您贵姓啊?”
“我?孙伟。你不认识我吧?”
小胡子孙伟嘿嘿一笑,来到一个粮囤门前,抖了抖手里的钥匙,说道。
“孙保管,这次麻烦你了。”
熊贵清把手里的“灵芝”塞进了孙伟的手里。
“哎哟,这里可不让抽烟。”
他看了眼手里的“灵芝”,眯了眯眼睛,把这盒香烟揣进了衣兜里。
“呃,那边的草籽质量更好点,去那个囤看看。”
孙伟笑眯乐活的抖着手上的钥匙,走向了下一个粮囤。
在一串哗啦哗啦的开锁声中,孙伟推开了粮囤的大门。
圆形的土囤,大门也就能并排进出两人的样子。
在外面看,粮囤也不大。
可一走进来,才发现,面积不小。
土囤里散发着一股麦香味。
黄灿灿的麦粒铺满了囤底。
“主任给你批了二十袋,没有现成的,你自己装吧。”
“孙哥,我没袋子啊。”
“袋子都没有?擦,我给你几个吧。”
小胡子孙伟不耐烦的嘀咕了一句。
“跟我去拿袋子吧。”
孙伟转身出了粮囤,也不锁门,带着熊贵清去拿袋子。
在晒场,袋子很有讲究。
装粮食的标准袋子是麻袋。
一般装小麦可装100公斤。
还有一种是丝袋子,也就是装化肥的编织袋,只能装25公斤。
像熊贵清这样来买饲料的,谁都想多装点,麻袋是必须的。
他的这包“灵芝”可不白给。
不但要来了二十条大麻袋,还带着一大卷麻绳和缝袋大马针。
熊贵清都没时间回家喊人。
他怕自己一走,姓孙的到时候再一变卦,给自己换了粮囤。
到时候,真是哭都找不到门。
他来回跑了两趟,把麻袋备齐,就一个人在粮囤里忙活开了。
这些败家玩意!
好好的麦子被一盒香烟就当成草籽卖了。
熊贵清得了便宜,咱就别卖乖了。
粮囤里有装粮的撮子。
他就一撮子一撮子的往麻袋里装。
很快就装满了一麻袋。
由于粮囤里空气不太流通,自然就温度高。
他热的一身臭汗,拽着麻袋挡住了门。
这样既能增加粮囤里的亮度,也能保证空气流通。
二十麻袋小麦,被熊贵清装满再缝口,用了近三个钟头。
干完这些,他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他估摸着,应该过了中午时间。
当他跑到机务队,找到何献超的时候,都有点虚脱了。
“哟,老熊啊,你这脸色可不好。”
“别废话了,去晒场给我拉点草籽去。”
“啊?草籽啊?有多少?”
“二十袋子。”
“这么多?”
“车在吗?”
“你等等啊,我跟师傅说一声。”
何献超跑去跟自己的师傅打了招呼,这才发动他的蹦蹦车。
挂上后斗,拉着熊贵清往晒场去。
见是蹦蹦车进来,看大门的自觉打开了大门,往里挥挥手。
何献超一脚油门就冲了进去。
熊贵清指挥着,来到了粮囤门口。
听见发动机的声音,孙伟从办公室里出来看了看。
推着一个台秤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何献超熄灭了发动机,和熊贵清站在门口等着。
“过过秤。”
孙伟把台秤推到粮囤边,来回的推动了几下,找了个平整的地方。
熊贵清拉着何献超进了粮囤,抬着麻袋出来,往秤上一立。
孙伟把秤砣挂上,来回扒拉着标尺。
“二百。嗬,你可没少装啊!”
孙伟在账本记上数字。
这袋“草籽”就被拉了下去,两人又去抬另一袋。
待这二十袋“草籽”都装上了车,孙伟拢了下数字。
“3800斤,签个字。”
熊贵清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在账本上签了名字。
“孙哥,谢谢啊,咱们回见。”
熊贵清跟孙伟说着感谢的话,何献超已经发动了车子。
孙伟之所以照顾熊贵清可不仅仅是那包“灵芝”起作用,而是王福林打来了电话。
他知道熊贵清现在是农场要树立的典型。
自己能不巴结着点吗?
这小子这么年轻,未来能成什么样,谁知道啊?
万一呢?是吧。
人都是这样。
心里存了想法,在行动上也就有了分寸。
孙伟这是下了一步闲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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