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一开始,整个三分场就忙忙忙碌碌的运转起来,各司其职。
家属区里为之一空。
孩子上学,职工上班,家属帮忙,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老人在家里伺候家禽家畜。
像熊贵清这样在家养猪的年轻人就他一个。
一时间,他竟有了空虚之感。
麦收头一天,所有人都是紧赶慢赶的,生怕出现纰漏。
到了第二天,大家都适应了这个节奏,也就逐渐的平静下来,忙而不乱。
再后面,也就习以为常了。
几天之后,何献超开着蹦蹦车来到熊家门前。
“熊贵清,熊贵清。”
熊贵清刚扯野菜回来,在大门口俩人相遇。
“咋的?啥事?”
“嘿嘿,你不是要麦秸吗?现在地里有的是,你找人了吗?”
“擦,你说胡话呢?现在去哪儿找人?都忙着呢!”
“也是哈!”
何献超挠挠头,有些苦恼。
“那咋整?就咱俩啊?这也不行啊!”
装麦秸需要相互配合,除了司机外,至少要三人。
一个站在车厢上装麦秸,这是个技术活,既要摆的四平八稳,还得要多装。
另外两人在地面插麦秸往车上送。
使用的工具就是四股叉,必须是钢制的,否则用几下就弯了。
熊贵清也眨眨眼,他也没了办法。
不过,他马上想到了老爸。
他倒是可以跟猪号的同事换工。
没在农村农场生活过的人,对麦秸豆秸这些燃料不熟悉,不知道它们的重要性。
这些就是老百姓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燃料,跟冬天烧的木头一样重要。
麦秸是收割小麦脱粒后的麦秆和麦头,会被抛洒在麦田里,有的机器会集中成堆的抛弃。
按照农田作业的要求,这些麦秸是要处理的。
主要的方式就是烧荒,也就是在田里直接点燃。
既污染环境,也造成大量的浪费。
所以,农场是鼓励职工家属往家里拉的。
拉回家一年四季都能用来做饭,这不挺好吗?
难就难在运输和人工上。
麦秸豆秸都不要钱,随便拉,可是你用车拉就得花钱了。
当然也不多,一车也就几块钱,到了九十年代几十块钱,这些都是运费。
可人工就比较难办。
就比如说拉麦秸吧。
正是麦收最忙的时候,人手本就紧张,想要换工你得能找到人啊!
有人说了,麦收结束再拉不就行了。
对。
麦收结束人手也有了。
可是又有其他问题出现了。
麦秸这玩意在职工家属看来就是最好的做饭燃料,你想要,别人也想要。
这就形成了一种压力。
一块地里的麦秸谁拉算谁的。
你说等到麦收结束了,可能麦秸也被人拉的差不多了。
那你这個冬天和第二年春夏的燃料用啥?
有人说用木头呗,反正山上多得是。
这话听着在理,可实际上行不通。
你上山拉木头不花钱吗?不换工吗?一样的。
还有,木头的主要功用是取暖。
做饭用木头纯属浪费。
因为木头燃烧时间长,火力还旺。
做饭时间一般都短,一根木头还未烧完,饭已经做好了。
这你就得撤火,也不能烧空锅吧?
有人说烧点水呗,这样操作也就是偶尔为之。
如果你这样做,会被农场人骂死,不会过日子,你外星人啊?
不会烧麦秸吗?
用多少烧多少,既方便也节约燃料。
伱是不是傻?!
总的来说,麦秸豆秸就是农场农村老百姓生活的必备燃料了。
有人问,要是没人拉麦秸,怎么办?
农场会在麦收即将结束时,组织家属烧荒,一块地一块地的烧。
烧荒的那几天,天空暗哑阴沉,不见天日。
空气都剌嗓子,呛人,谁不知道污染环境啊?
可你不烧这些秸秆咋办?
农场总局也组织专家研究了。
什么粉碎还田啊,秸秆深埋啊!
结果,给第二年的生产造成了很大困扰。
职工们都骂专家王八蛋!
你干科研是为了提高生产效率的,不是让你来添堵的。
搞了几年也就放弃了。
这事太挨骂,没人敢整了。
最后,农场就鼓励广大职工往家拉吧,随便拉。
这样还能减少烧秸秆的工作量,也减少了污染。
有人说了,你拿回家烧和在田里烧有啥区别?
不都是污染吗?
那可不一样。
焚烧秸秆是集中在十天半个月内,大量野外燃烧,灰尘烟雾四处弥漫,对周围的环境影响很大。
拉回家是在灶坑里烧,灰都留在灶坑里了,没有跟随烟子飘到室外。
这些草木灰倒在园子里还有肥田的作用呢。
再说了,老百姓每天燃点秸秆做饭,量不大,相当于烟尘缓释,可以被空气稀释。
与在大田里集中焚烧是两回事,不可同日而语。
这还解决了老百姓的燃料问题,何乐而不为呢?
有些专家就是想不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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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贵清找来六根木头。
这是熊家留着的最长的木头,有六米以上。
就是为了现在准备的。
又找来了绳子。
两人打开了后车厢的大箱板。
先抬着一根木头搭在车厢的最前边,左右两侧留出同样的距离。
在车厢的尾部再搭上一根。
何献超从驾驶室里拿出了几根铁丝和钳子来。
把前后两根木头固定在车厢板上。
忙完这些,又抬木头搭在这两根木头上。
由于两侧的木头长度不够,只能在中间接上,用铁丝勒死。
两侧的大箱板也被铁丝和绳子勒着,挂在了木头上。
这样,原来方盒子似的后车厢,就变成了一个大平板,虽然不是太平,可也算是个平面。
这就为下一步装秸秆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至少面积增加了不少。
两人都忙乎了一身大汗。
眼瞅着就要中午了,熊贵清赶紧把家里的剩菜和馒头热上。
何献超进屋喝水等着,熊贵清则去喂猪了。
他刚回来,老爸熊长禄就回来了。
见到院门口停着的蹦蹦车,又见后车厢已经改装完毕,就知道这是给自家拉麦秸的。
三人坐在一起,围着饭桌吃饭。
“爸,你下午能跟我们去拉麦秸吗?”
“下午啊,行,我让老王值班就行。”
“还得找个人,何献超在前面开车,你在上面装车,我一个人跟不上啊,还得有个人才行。”
“嗯。”
熊长禄沉吟着,他在想找谁换工合适。
既要找一个身体条件好,能干不偷懒耍滑的,还得跟自己关系近,能相互换工的。
三人正说着,门外有人喊。
“长禄,长禄。”
“哟,是隔壁的。”
熊长禄起身出去。
老于头站在院门口。
“老于大哥,有事啊?”
“呵呵,我看你家来车了,是要拉麦秸去吧?”
“是啊,吃完饭就去了。”
“人手都够了吧?”
老于头眼中闪着光。
老头是眼看着熊家一点点起了变化的。
尤其是熊家大小子一回来,家里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好像换了风水一般。
这些都看在老头的眼里。
“还没凑齐呢,我还想着下午去猪号换个工。”
“嗨,你就别找别人了,让于洪刚去吧。”
于洪刚是老于头的儿子。
在大田队上班。
麦收了,大田队跟着打下手。
一部分人去了晒场帮忙,一部分人跟着运输车卸车。
于洪刚就是卸车的。
“那行啊,他回来了?”
“吃饭呢,一会来找你。”
老于头眼睛放亮。
熊长禄先跑了趟猪号,跟老王说了情况再回来。
熊贵清和何献超也拾捣好准备出发了。
从隔壁于家来了个壮小伙,手里拎着一把四股钢叉。
“熊叔,贵清。”
“洪刚哥,今天有空啊?”
熊贵清打着招呼。
“有空了。”
于洪刚今年26了,刚处了个对象,是他大姐介绍的,北安城郊姑娘。
已经定下今年春节后结婚。
在农场,26岁没娶媳妇儿,已经算是晚婚了。
这可不是啥光荣的事,这是家里条件不好,没人给说媳妇儿,耽误了。
老于头一儿一女。
姑娘嫁给返城知青,在北安县城混日子。
儿子在26岁上,总算说上了媳妇儿,他也算安心了。
“走了,上车。”
何献超从驾驶室伸出脖子喊。
“上车。”
三人把手里的钢叉扔在车厢板上,他们踩着牵引架爬上了后车厢。
都站在车厢的前面,扶着前箱板,毕竟这里有把手,能拉住。
滴滴……
何献超嘚瑟的按了两下喇叭,蹦蹦车嘟嘟嘟的喷着黑烟,往东去了。
因为东边水库方向的地块离熊家最近,没人会舍近求远。
穿过菜园中间的土路,两边的大白菜已经开始包芯了。
这些就是秋白菜,职工们过冬的菜,就靠它了。
过了菜地就来到了熊家的饲料地边。
饲料地里的土豆秧子有四五十公分的高度,绿油油的长势正旺。
“土豆不错。”
熊长禄点着头,觉得今年的收获好像比往年都多。
熊贵清很得意的看着饲料地。
这是他的劳动成果,成就感满满。
穿过饲料地,往前就到了水库。
水库的闸口哗哗的放着水,也没人看守。
蹦蹦车一蹦一跳的沿着土坝行驶。
远远望见,前面的麦田里一堆堆的麦秸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的光,从眼底一直延伸到了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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