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吉时。
由史老二和齐瘸子一起组织的出殡队伍在于家灵棚前聚集。
史老二拿来了孝服孝帽。
于家直系亲属都穿戴上。
送殡的人每人给了一根孝帕。
其实就是白布腰带。
于洪刚和他儿子都穿戴上白布做的孝帽戴在头上,腰上系上白布带。
于家大姐姐夫、儿媳妇都跟着穿戴好。
史老二见时间到了。
安排老费站在棺材旁,于家的孝子贤孙直系亲属跪了一地。
史老二高喊,“钉棺!”
有人搭手把棺材盖扶正。
老费举起铁锤开始钉钉子。
随着砰砰砰的钉钉子声响起。
于洪刚他们跪在地上哭声一片。
史老二赶紧喊道:“快点喊!”
于洪刚带头喊道:“爸,躲钉了!爸,躲钉了!”
灵棚里一哭,外面的左邻右舍知道时间到了,老爷子要上路了。
大家伙的眼睛都开始泛红。
很多人都在抹眼泪。
熊长禄和余秀华就是其中一员。
“老于大哥啊,你慢走啊!”
熊长禄带着哭腔喊道。
余秀华已经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哭了。
熊贵清眼睛泛红,站在潘春梅的身边强忍。
潘春梅抱着儿子,也是难过。
这个老人是个好人呐。
可惜,就在这個寒冷的冬天走了。
老潘和倪桂花站在闺女女婿的身后。
灵棚的钉钉声停了。
“摔盆起灵啦!”
史老二拉长了声音喊道。
于洪刚举起面前的瓦盆,啪嚓一声摔在了棺尾。
八个大汉扛起杠子,棺材就出了灵棚。
孝子们赶紧起身,扶着棺材出了灵棚。
根据远近亲疏的关系,排好了队伍,跟在棺后。
于洪刚打着灵幡,于家大孙子抱着爷爷的遗照走在前面。
后面跟着所有男性亲属。
女性亲人跟着走了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东北丧葬习俗,女人不能进坟地。
于家大姐和于洪刚媳妇儿哭晕在家门口。
墓地太远,不可能一直抬着走。
棺木往前抬了一百多米,就上了何献超的蹦蹦车。
送殡的人该上车的都上了车。
于是一路出了分场家属区往西而去。
荒野里白茫茫的,天地一色。
黄白色的杂草和枯枝从厚厚的积雪中探出头来,在寒风中咬牙停着。
随时都有折断的危险。
站在车厢里的人,都转过身来,看着这幅紫红色的棺木。
熊贵清和熊贵亮也在送殡的队伍里。
众人没有说话的。
就连刚才还哭泣的于家人都收了声音。
熊贵清想着躺在里面的老爷子,心里默念着一路走好!
终于来到了当初选中的墓地。
可能这两天风雪有点大的缘故,原来的路上覆盖着积雪,蹦蹦没法往里走了。
众人下车,开始抬棺趟雪进入。
这片荒原没有人烟。
墓地从大田边往里走一百多米远,距离西边的小河四五百米的样子。
熊贵清是第一次来。
终于到了地方。
大家先歇了口气,史老二这才开始仪式。
“下棺!”墓穴本就挖的浅,棺木放进去还有一半露在外面。
熊贵清有点不满意。
史老二见熊老板脸色不好,就解释道:“冻土太硬,刨了一下午才这么深,没办法了。”
前两天来刨坑的都跟着附和,于洪刚也说好话,熊贵清点点头。
“那就开春好好上上坟,多培点土。”
于洪刚连声答应。
“于洪刚,你先覆土。”
于洪刚望了眼墓穴中的棺木,轻声说道:“爸,入土为安!”
一锹土疙瘩连带着积雪被填了进去。
见于洪刚当先填土了,其他来帮忙的人才开始往墓穴里划拉。
把挖出来的土疙瘩都回填进去。
大伙又在附近刨了些浮土盖上。
实在没办法了,又在土上盖上一层雪。
史老二说道:“开春了再给老爷子多培培土。”
于洪刚答应了。
坟堆暂时就这样了。
于洪刚在坟前划拉开一小片积雪,拿出香烛贡品。
又搬来一个铁盆。
就在这里跪着,点燃了纸钱,絮絮叨叨的跟老爷子说了些话。
熊贵清也跪在一旁,往火盆里扔了些纸钱。
嘴上叨咕着:“于大爷,你老一路走好啊!谢谢你!”
很多外人不知道咋回事。
以为两家关系好而已。
其实,只有于洪刚知道,熊贵清是报草帘子的恩情。
老弟见大哥跪着,他也过来跪着。
临走之时。
所有人都过来给老爷子磕了头。
因为冬天,墓碑也没法立,所以这些事都得等开春了。
这一忙乎也就近中午了。
众人灭了火,拎着工具往回走。
来到了路上,直接用白酒洗手,跨火盆上车。
就连没有跟进去的何献超都洗了手。
这样做的目的是啥?熊贵清问过史老二。
他很不在乎的说道:“按迷信的说法,坟地有鬼,去的人尤其是去帮忙的人,容易小鬼缠身,所以跨火盆,小鬼就没法跟了。至于白酒洗手,是为了消毒。”
熊贵清也不知道真假,反正人家咋办他咋办。
回到于家,还不能直接回家,必须要在于家吃饭。
这既是主家的谢意,也是为了吉利。
他们还没到于家,远远的就见原先搭建的灵棚已经消失了。
只剩下地面上一摊黑乎乎的碎瓦盆。
于家客厅里早已摆上桌子。
大家一进屋,就有人端来了热水。
虽然已经用白酒洗了手,可是大家还是用肥皂再洗一次。
炕上一桌,地上一桌。
外人先吃,自家人等人家吃完了再上桌。
不过,熊贵清再谦让也得先吃。
熊贵清吃完了,接过儿子,让媳妇儿她们妇女上桌。
于洪刚和于家大姐对熊家感谢了好几次。
被熊贵清挡住了。
“我跟老爷子有情分!”
熊长禄到现在还有点缓不过来。
当年老于大哥可是帮过熊家的。
不过,到了现在,大家也不好再悲伤。
回到家,熊贵清说道:“爸妈,咱家过了年得去体检了。”
“啊?”
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我于大爷要是体检可能也不会这么突然?”
“唉,老于大哥不是体检的事,到岁数了。”
熊长禄突然有了兔死狐悲的感觉。
为了老于头的丧事,熊家给累的够戗。
第二天,熊长禄一反常态。
往常老头都是早早的起床,先去一趟猪场,然后再回来。
可今天,都八点半了,还没起床呢。
熊贵清吓了一跳。
他赶紧跑进厨房,问老妈咋回事?
“老于大哥的死,给你爸激着了,别管他,过段时间就好了。”
早上九点,熊家才吃早晚。
熊长禄一脸的疲态。
“哎呀,感觉身体不行了,干不动了。”
吃了饭了,老头还不去猪场,而是抱着孙子在客厅里玩。
熊贵清哥俩都害怕了。
“爸啊,你咋的啦?别吓我们。”
“没事,就是我想退休了。”
老爸去年就办了退休了。
可老爷子是人退心不退啊!
依然忙乎着猪场的事。
这老于头一死,他好像一下子就想开了似的,说啥不干了。
“爸,你要是不干了,咱家的种猪场咋办?没人管了啊?”
熊贵清逗他。
“我可不管这些,我能吃多少喝多少啊?早就够我吃喝了,不干了。”
“爸,你真不干了?那你大孙子还看不看了?”
潘春梅调侃着问。
“大孙子当然得看着了,反正我现在就看孙子,其他的事别找我!”
“爸,那你不是抢我妈的工作嘛?!”
熊贵清瞟了眼老妈。
余秀华咳嗽一声,“行吧,大孙子你看,我啊,天天出去玩。”
正说着,亲家亲家母准时准点的来了。
到了晚上,熊长禄再次提起退休的事,这就引起熊贵清的重视了。
“爸,你要真不管了,王叔呢?先让王叔管着?”
“估计他也管不了几年了,你还是培养新人吧。”
“好,好,我培养,你也得给我点时间啊!”
老爷子说不干就不干,熊贵清是真没招。
第二天,熊贵清正式找王兴初谈了一次。
老头也说了,自己最多干二年。
“王叔,我爸说了,他退休不来了,你看能不能带带于洪刚呢?”
“小于啊?也行,这小子老实,能干,倒是能顶下这摊。”
王兴初答应了,可以帮着带带,只要他愿意学。
当熊贵清再次踏进于家,他总觉得家里有些异样。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
这几天,于洪刚还在丧假里。
他跟于洪刚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洪刚哥,你在猪场也干了好几年了,咱俩家的关系一直不错,我也觉得你值得信任。现在,我爸和王兴初的岁数都大了,他们也干不了多长时间了,我想让你来管理猪场,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
于洪刚这两天正沉浸在丧父之痛中,根本也没想到熊家会重用他。
他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熊贵清拍拍他的肩膀。
“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绝不会亏待你!”
对于启用于洪刚这个人,熊贵清有自己的考虑。
他不喜欢用太聪明的人,聪明人想法太多,不好控制。
有多少老板都是被手下的聪明人收拾了?
熊贵清需要的是一个能老老实实执行自己思想的人,而不是有自己想法的人。
虽然这样会减缓猪场的发展,可熊贵清需要快速发展吗?
他现在还嫌发展太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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