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0号，春分。
太阳暖洋洋的挂在天上。
三分场机务队的农具场里，人声鼎沸。
从去年开始更新的农机陆续到位，老车长们又根据需要在分场招募一批十八九的小青年，开始了新一轮的学员培养工作。
其实，就是找了几个干活的小工而已。
如今早已没有了当初师傅带徒弟的氛围和条件。
每年春节之后，师傅们就跟徒弟协商这一年的工资问题。
协商成了，双方一拍即合，继续师傅徒弟的情份。
如果协商不成，师傅另找徒弟。
徒弟也换个师傅。
今天是机务队开始农具检修的日子。
师傅们带着徒弟开始检修播种机，对圆盘耙、镇压器等农机进行维护。
小徒弟不会维修的，也有活计，拿着黄油枪给农具油道打油，这也是保养的重要一环。
所以，这些农具上到处都抹得是黄油，没事千万别靠近。
有些小徒弟因为师父不在，他们就凑在一起抽烟聊天吹牛逼。
还有的车组需要去场部修理厂处理零配件的，师傅不在家，徒弟就放了羊。
几個要好的就凑在一起，说些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比如说，熊家工地现在五块钱一天，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去打工啊？！
“走吧，谁不去谁小狗！”
于是三五成群的偷偷跑出来，一路往东，跑去菜园下面的工地上，搬上一天砖，能挣五块钱。
第二天师傅回来了，他们就跟着师傅干活，师傅要是不在，那好，再打工一天。
这说的是本分场的小青年赚零花钱的法子。
要说离三分场比较近的十四队、十二队、二分场、十三队，他们的闲散人员都往三分场跑。
早上骑自行车来三分场干活，晚上六点多钟再骑车回去。
史老二当然是欢迎的。
仅靠三分场本地人，又赶上开春很忙，人手确实不够。
他没办法，就想起当初去十四队找人盖房子的事。
于是他不仅去了十四队放风，还去了丁字路口的十二队，往西的二分场，二分场北边的北岗，也就是十三队。
其实，十三队就在三分场的西边，两边隔着一条小河。
冬天可以直接走过来，现在开春了，也没人敢走，就得绕一大圈，从二分场出来，往西在丁字路口往北，过十四队才能到三分场。
整整画了个圆。
从进入八十年代开始，头脑灵活的，敢干的，早早的挣了钱。
比如那些买了机动车的人。
他们大多数是挣钱的。
比如那些早早干养殖的人，早早搞加工的人。
都或多或少的挣钱了。
最苦的是自己身体不好，还死靠着种地的人。
加上这几年经常出现的自然灾害。
不是旱灾就是涝灾，要么就是霜冻，要么就是风灾。
反正太平的时候少。
种地的这几年都没挣着钱。
还在农场倒挂了不少账。
要不是农场先垫付种子化肥这些费用，他们都种不起地！
好在吃喝上，农场就是挂账也给你供应，否则很多人家可能真吃不上饭。
这些人早就不想种地了。
开春种地就意味着又是一年白干，你说谁还愿意去干？
于是哪里能干点零活，他们就趋之若鹜了。
史老二到附近的连队分场一放风，这些人就闻风而动。
如今，熊家的井房已经弄好了。
这水井压力高，根本不需要什么抽水机。
只要打开开关，水流自己就往上喷。
井房里固定了一个六吨的大水罐。
一个钟头就能灌满。
水罐连接着水管，就等着猪场建好了，联通管道呢。
现在连接了一根胶皮管，有十几米长，这是为了方便搅拌砂灰用的。
工地路边，停着一溜的自行车。
工地上干活的人有几十个。
本分场的只有十几个，剩下的都是外面来的。
熊贵清正和史老二比比划划的说着猪场的规划，何献超、于慧勇和常伦来了。
“贵清。”
“哟，你们怎么来了？”
“那啥，你这还要人不？”
“啥意思啊？”
熊贵清被他们几个搞懵了。
“嗨，这不，我们还能闲几天，寻思你这要是缺人的话，我们就要干！”
“啊？这活儿可累啊！”
熊贵清赶紧给他们打预防针。
史老二的脸直抽抽。
他不想要这三位爷。
为啥？
他们仨是老板的好朋友，干好干坏自己都不能说，钱还得照给。一句话不好管呗。
“不怕累就干吧。”
史老二没招，只能把他们仨安排了工作。
何献超被安排去搬砖，
常伦、于慧勇推砂浆。
熊贵清也不好在现场看着。
他从包里拿出三包烟来，扔给他们。
熊贵清打趣的问道：“献超，你到我这出力气常凤不心疼啊？”
“草，就是她让我来的。”
何献超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咋的？家里没钱了？”
“也不是啊，这老娘们太会过日子。”
何献超抱了一摞红砖送到砌砖大师傅脚下，直起腰来抱怨道。
“我不是拉完木料了嘛，闲着也是闲着，她说了，让我来当小工，多少也能挣两个。”
得，这是媳妇管着，不来不行。
也是，闲着也是闲着，出出气力，挣点钱也行啊！
“你俩呢？”
熊贵清问那俩推砂浆的货。
常伦叹了口气。
“我把牛放出去，回来没事打麻将，被我大姐骂了一顿，说你姐夫都去干活了，你还闲着？赶紧的，一起去！”
“这不，我就来了呗。”
“你也被媳妇儿骂来了？”
熊贵清问于慧勇。
“我不是。我的是新车，简单保养一下就完事了，没事就来挣点呗。”
“不对啊，你俩的粉碎不干了？”
“现在粉碎活少，就是有点，家里有人也能干，没啥技术含量啊！”
熊贵清点点头。
“行，你们都是劳模，我还有事，先走了。”
熊贵清不好意思在这看着，他转身带着豆包走了。
刚到家，正逗弄熊志远呢，就来了十好几个老娘们。
为首之人竟然是毛大姐。
就是佟小川媳妇儿。
“姐，你这是？”
“我来问问，工地上还缺人不？”
“咋的？你们想干啊？”
“是啊，这都开春了，也得挣点钱啊！”
“行，只要你们不嫌累就行。你们家知道吗？”
“他知不知道能咋的？我挣钱自己花，不占他的便宜！”
余秀华见是老毛家闺女，就说道：“就让你姐她们去吧，反正用谁不是用啊！”
“行，没问题。”
熊贵清硬着头皮给领过去了。
史老二一看来了一群老娘们，脸色就相当难看。
他拉着熊贵清往旁边走。
“我说贵清啊，你找这么多老娘们来干啥？她们能干得了吗？”
“都是老邻居，不好拒绝。你就先收着吧，看着安排。”
要说这工地上都是体力活，何献超他们来还对付用。
可来一群娘们，来做饭还行，干搬砖的活，史老二是真不看好。
他也知道站在熊贵清这个角度，还真不好处理这个事。
作为老板手下的工头，自然要替老板解决难题啊！
“行，你们几个跟我来吧。”
史老二带着人开始安排活儿。
熊贵清就没必要在现场了，他回家吃了午饭，也不在家待着，开车去了场部。
待他处理了加工厂的事回来，天已经黑了。
刚吃了晚饭，佟小川就来了。
熊贵清一愣，以为猪场有什么事，赶紧让他坐下，问道：“猪场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来是有其他事。”
“其他事？啥事啊？”
“我爱人去工地干活的事。”
“我来道个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这就不是个事。”
熊贵清赶紧解释。
他不能让佟小川有啥误解。
“前几天，我们两口子吵了几句嘴，她就说要自己打工去。”
“哦，是这么回事啊！”
熊贵清乐了。
“我说呢，这好好的不在家咋还跑去工地了呢！当时我也劝了，这活太累太苦，她不听啊！”
“我想求您个事。”
佟小川面露难色。
“说吧，啥事？”
“能不能给她安排个累活。”
“啊？”
熊贵清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他重复一遍，“你说啥？累活？”
“是，她干几天太累了也就回家不干了。”
“哦。”
熊贵清明白了，感情是给毛姐做个套，让她知难而退！
“不是莪心狠，是这几天我太忙，家里也没人照顾，实在是没办法，我劝她也不听。”
熊贵清虽然觉得手段有点不光彩，可目的是好的，咱也不算是坏人。
“得了，明天我让史老二给她调调工种。”
第二天，熊贵清在工地找到史老二，跟他说了这事。
“行，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啥？”
“没事，没事。”
毛大姐一脸兴奋的来了工地。
昨天熊贵清亲自给安排了活，史老二当然不敢说二话。
劳动量不温不火，毛姐姐觉得这活儿真好干，这就五块钱到手了。
昨天回去得意洋洋。
今天吃了早饭就来了。
她暗中算过，要是这么干下去，熊家猪场建完，自己怎么也得挣个几百块。
“毛淑芝，今天你搬砖吧。你们几个老娘们搬砖，今天来的师傅多，他们几个忙不过来。”
“哦。”
搬砖？哼，我也行！
毛姐姐撸胳膊挽袖子就干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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