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日月山河还在！莫失莫忘！
这不是朱允想要摘桃子，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天无二日。
世界上只能有一个大明，那就是朱允的大明！若是朱棣那边再冒出个大明来，那岂不是乱套了？
所以朱允当然不会眼看着这件事发生。
而且朱允还有另外一个考量，造反之事过去二十年，便是什么也淡忘了，这个时候燕王府的人再回来。
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一切都显得如此顺理成章。
“臣，谢陛下！”
朱棣俯首跪谢。
明面上流放海外，实则为大明继续出力，开疆拓土。
这或许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将来大明的百姓，也一定不会忘记他这位燕王的贡献，而他朱棣，也终于有了机会，放开手脚，去大展乾坤！
而朝堂之上。
其他的文武百官见到这一幕。
也纷纷不再言语。
静静地看着。
毕竟都把燕王朱棣流放海外了，还能指望什么？指望朱允杀了朱棣？
这不是在搞笑吗？！
朱允是绝对不可能杀朱棣的！且不说现在老朱还在，朱允想要杀朱棣，首先就过不了老朱这一关。
而且他们得是有多傻才会让陛下非得杀了自己的亲叔叔？
他们可还想要一个千古无二，堪称完人的皇帝！
可不想朱允背负这样的污点！
至于那些针对燕王的人，自然也是十分的满意，毕竟都把燕王给搞走了，二十年之内都不能回到大明。
这和杀了燕王也没什么区别。
燕王将会自此彻底从大明消失！对于陛下再也没有任何威胁！
而暗藏在幕后的老朱，对朱允的处置也十分的满意。
朱棣不仅没死，燕王府的人也都活下来了，只不过代价就是要出海而已。
但现在大明的海运发达，造船技术更是天下无双。
这远洋航行一事，对于大明来说并不再是什么绝对的难事，哪怕出现一些意外，也完全可以挽救回来。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被朱允一锤定音。
燕王朱棣流放海外二十年！再不得入大明一步！
……
三日后。
京师。
码头。
天光破晓，鱼肚微白。
收拾好了一切的朱棣带着家里人来到码头，这一次，再没有隆重的仪式，也没有如人山人海的战舰。
有的，只是燕王府中的其他人。
有的，只是燕王府海外的商船。
甚至，就连以往形影不离的三个儿子，如今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朱高炽和他的妻子正在照看着才几岁的朱瞻基。
尽管是清晨。
可看上去，朱棣却显得形单影只。
透露着难言的孤寂。
或许只有他才明白自己心中所想的到底是什么……
可正在这时。
一道意外的声音突然响起：“四叔，怎么不派人通知我一下。”
朱棣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由得心中一惊，转过身去。
却看到朱允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陛下？你怎么来了？”
朱棣有些惊讶，要知道这个时候，朱允应当是在早朝才对！
“别叫我什么陛下。”
朱允摆了摆手。
说道：“这里只有侄子和叔叔，没有什么皇帝和燕王。”
“你这一去，可是二十年呐。”
“我这个做侄子的，又怎么能不过来看一眼？”
“怎么能不来送行？”
“对了。”
朱允突然指了指身后。
不远处，一道坐在轮椅上的虚弱身影正在望着朱棣，脸上竟然难得的看到了一丝笑意。
“爹？！”
朱棣大惊！
他没想到，今日不仅朱允来了，就连老朱也来了！
朱允缓步走到老朱身后。
推着老朱的轮椅，走到朱棣身前，老朱方才说道：“这么惊讶做什么？”
“咱们终归是一家人！”
“不管再怎么闹，也是一家人！下去之后，都是要在一块儿的！”
老朱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洪亮。
可却明显能感觉得到，内里已经没了多少中气。
眉目之间，也满是衰老。
当看到老朱出现的一刻，朱棣心中便仿佛翻江倒海一般，止不住的翻涌。
无数的回忆涌上心头。
无数的感情涌上心头。
恍惚间，一滴泪，不经意的滑落。
“老四。”老朱看着将要远行，注定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的朱棣，也是忍不住感慨道：“咱还记得你小的时候。”
“那时候，咱忙着打仗、治国，平日里都是大哥在带你。”
“一旦你犯了错，咱是又打又骂。”
“妹子也总是埋怨咱，说对待自己的儿子，就像是自己的仇人一样。”
老朱思绪仿佛回到了过去，仿佛能够看到当初那个指责他的马皇后，脸上闪过一丝柔和的笑意。
也只有在马皇后面前，老朱才会露出这般表情。
可在马皇后死后。
特别是朱标死后，老朱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这般笑过，更是不知道多久没有回忆过往事。
因为每一次回忆所带来的，都是巨大的痛苦！
但现在随着朱允登基，老朱彻底放下了心中所有的负担，再回忆起往事。
再没有丝毫痛苦。
“可咱觉得自己是对的。”
“那时候，大明初建，北方还有北元未散，咱一个人独木难支。”
“朝廷里不听话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咱必须要把你们培养成能帮到咱的人！帮老朱家撑起这个江山！”
“所以咱给你们封王，封藩。”
“为的，就是让大明朝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下来。”
一旁。
朱允默然。
后世很多人无法理解为什么老朱要开时代的倒车，明明历史已经证明封王的弊端。
日后一定会出现叛乱之事。
老朱为什么还是要分封自己的儿子？
但他们却没有考虑过，当时老朱所面临的情况是什么。
强敌环伺，北方的北元一直对大明虎视眈眈。
而在大明朝内部，不听话的人实在太多，如李善长等人，根本就不把老朱放在眼里！
所以为了大明朝的安稳。
老朱选择了封王，分封土地，来稳住大明朝！
尽管这注定会出现叛乱，但肉炖烂了，也还是在锅里！当时老朱面临的情况，便如汉朝开国的时候一样！
明明知道郡县制更好，可还是不得不分封，以迅速稳定政体！
这便是分封最大的好处！
“但咱却没想到，这分封之事，最终却会害了你们。”
老朱哀叹一声。
说道：“自从老大死后，在你头上，老二、老三都有想过争夺皇位。”
“便是老四你也不例外。”
“见识过权力之后，你们自然渴望更大的权力。”
“但这争夺皇位的路上，难免行差踏错。”
“这一步错，便步步错！直到走入无底的深渊！”
“好在。”
“老四你迷途知返，咱甚是欣慰。”
朱棣自然知道自己头上的二哥、三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争夺皇位，不是请客吃饭。
而是动辄生死两分的不归路！
一旦动了这个念头，一旦开始了行动，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朱棣当初虽然也有争夺储君的想法。
可终归还是没有付诸行动，更是在朱允手下做事后彻底熄灭了争夺储君的心思。
所以今日，朱棣才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可当初动的那份心思，终归是化作了恶果，取走了朱高煦和朱高燧的命，更是让燕王府不得不流放海外。
为大明开疆拓土二十年之久！
“爹，今日一别，儿子同您之间恐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朱棣双目低垂。
说道：“万望您保重身体！”
这一去，二十年之久，老朱显然是不可能等到了，甚至朱棣能感觉到，老朱很可能挺不过这个月！
但他却不能留在京师之中。
特别是老朱死的时候他不能留在京师！
毕竟他身上可是有造反的嫌疑！
为了稳定，那些人一定会想方设法让朱棣离开，哪怕是朱允也很难阻止！
但老朱却只是笑了笑，摇头道：“咱自己的身体，咱自己知道。”
“生死咱早就已经不看重了。”
老朱只是叮嘱道：“咱只希望你在海外的极东之地好好闯出一片天地来。”
“不要辜负了儿对你的宽待。”
“为大明的基业做出一份贡献！”
朱棣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本来也是他心中所想。
而待老朱说完之后，朱允这才同朱棣来到一边，沿着码头漫无目的的走着。
“四叔，你可知道为何我单独邀请你到一旁说话？”
朱允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
但朱棣却知道，朱允绝对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一定有要事同他相商。
至于是什么要事。
除了海外之事，又还能是什么事？
“还请陛下直言。”
“臣大致知道应是海外之事，可却不知道究竟陛下到底有何深意。”
朱棣也是实话实说。
反正现在的他已经一无所有，并且将要去苦寒的海外无人之地，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无非是有什么说什么罢了。
“好！”
朱允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你可知道，你这次去的地方，乃是一块宝地。”
“看似苦寒，但实则是将来大明重要的基业！”
“若是有心，便是在这个地方再建一个国家，也定然能快速崛起于世界！”
“可这世界上，只能有一个大明！”
“而燕王，永远只能是燕王！”
“四叔，你可明白这其中的含意？”
朱棣顿时默然。
很显然。
朱允这是在直接和他说，不允许他在海外另起炉灶，成立另外一个大明这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朱允不会允许。
大明也不会允许！
而就算燕王不使用大明的名号也一样不行！燕王永远只能是燕王！
是大明的燕王！
朱家的子孙，决不能成立一个新的国家！否则，这对大明的正统性，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更是可能让朱家彻底分裂！
朱棣很轻易便能想到，如果有朱家的子孙，在外面新成立了一个国家，那么其他朱家的子孙自然会有样学样。
那么要不了多久。
这世界上不知道多少国家的皇帝都会姓朱！
而那时候，这么多人，到底听谁的？
只怕世界一下子就乱套了！
所以朱允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朱棣仔细思考了好一阵后。
方才说道：“陛下，对大明不利之事，臣此生都不会做！”
“燕王，永远是大明的燕王！”
“二十年后，臣便带着所有燕王府的人回到大明！”
“听后陛下差遣！”
朱允心头落下一块大石，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为何朱允不放别的藩王出海？
原因就是因为害怕他们在海外乱来！害怕这些藩王在海外建设完毕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并非不可能发生。
反而极有可能发生！也就只有燕王朱棣，还能让朱允相信些！
很快。
随着燕王府的东西收拾完毕。
船只马上就要出发。
从大明京师，驶向那片未知的无人之地。
船边。
燕王朱棣同朱允以及老朱告别。
老朱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些许不舍。
这一面，是生离，也是死别！
“四叔，二十年后见。”
朱允神情严肃。
说道：“切记，日月山河还在！”
“莫失莫忘！”
朱棣正了正颜色。
说道：“还请陛下放心！臣就算远在万里之外，心中的山河，也依旧是大明的山河！”
“永不会忘！”
“二十年后，臣再来看一看，这日月山河的变化！”
一旁。
不少燕王府中人已经是潸然泪下。
朱高炽更是死死的看着京师的方向，这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曾经生长过的地方！
可现在。
却不得不远赴万里之遥！
去往那无人之地！
又如何能让他们不伤怀？
许多燕王府的人，甚至在离开之时，带走了京师的一捧土，为的就是留念故土的一切！
然而，船终归是有离开的时候。
岸边。
朱允和老朱看着越行越远的船只，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丝伤感。
自言自语道：“四叔，朕等你回来！”
而等朱棣再回来之时。
这片日月山河，定然早已发生了巨变！
长出了一口气。
吐出胸中所有的感怀，朱允转身离去，不再有一点点留恋。
因为这片日月山河，还在等着他去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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