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狡猾首辅难捉摸
在赵汉泉站出来的那一瞬间，涂承钰就看到首辅大人的脸上怒气更胜几分。
由此可知，这个赵汉泉大概是首辅死对头的人。
皇上见又有人站出来上奏，说道：“赵爱卿，有何事上奏？”
赵汉泉躬身回答：“回陛下，微臣亦是弹劾首辅大人，指使家人挑唆盐工叛乱，勾结倭奴我朝百姓。”
这位赵汉泉果然是来弹劾首辅的。
不过他所弹劾的罪名，首辅刚才已经有了解释，如果赵汉泉没有特别有力的证据，很难凭口头上的几句话就达成目标。
不过此人是在首辅解释完之后，还依然站出来弹劾的，说不定手中会掌握一些东西。
皇帝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于是问道：“赵爱卿，你所弹劾的，可以实证？”
皇上这样问，是有特别含义的。
因为赵汉泉此人是刑部的官员，他不能像御史一样有闻风上奏的权利。
他要弹劾，必须要有证据，不然就是诬陷同僚了。
能够在朝堂上站出来，赵汉泉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
只见他轻松的说道：“回陛下，微臣所奏之证据，都在奏折里，扣请陛下御览。”
说着，他就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一份奏折，双手举到头顶。
站在御阶下的太监，见此上前几步，从赵汉泉手中接过奏折，上呈给皇上。
皇帝拿到奏折，第一时间就翻看起来。
赵汉泉的奏折比谷昌远的内容要多，内容也更详尽。
皇上便仔细看起来，一时间整个朝堂上就安静下来。
偶尔才有皇上翻阅奏折的声音。
可能是太过于安静，导致太和殿内有一股压抑的气氛，渐渐蔓延开来。
每一个能感受到这股气氛的朝臣，都深深的垂下脑袋，生怕被人看见自己的神情。
涂承钰猜测，可能是赵汉泉的出现，代表着次辅将要对首辅发动最后的冲击。
这才让敏感的朝臣，一个个表现得想要置身事外。
涂承钰当然也感受到了这一股气氛。
可是他一来不怕这些，二来他今天就是来平事的，没必要躲着。
所以，在满朝文武都低着脑袋的时候，涂承钰却趁机悄悄转动脑袋，观察起朝堂上的事情。
这一观察，还真让涂承钰看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那就是涂承钰突然发觉，首辅竟然刚才弹劾他的谷昌远，两人竟然在悄悄对视。
这个举动，可不像刚刚还剑拔弩张，互相争吵的样子。
而且涂承钰还从他们神情中看到，这两人似乎没有仇恨对方的意思。
虽然这两人对视的时候很小心，朝中其他人可能看不到。
只有涂承钰因为要回答谷昌远的问题，靠他们比较近，所以才能看到。
尽管这两人感觉到涂承钰在观察他们之后，就很果断的转开眼神不再对视。
可是涂承钰还是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
这个发现，让涂承钰觉得，事情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
就在涂承钰继续偷偷观察的时候，皇上终于看完了奏折。
“诸位爱卿，为何都低下头颅啊？”
皇上估计是一抬头，看到满朝文武都在装鹌鹑，就不解都问了一句。
听到皇上的话，虽然没有人回答却也全部将头重新抬起来。
只不过相比于皇上看奏折之前，现在朝臣的脑袋，抬起来的高度还是有点低。
皇上估计也是猜到了大家的心思，也就没有继续要有大家了。
他只是对赵汉泉问道：“赵爱卿，朕看了你的奏章，你所说的证人证物，可都是真的？”
赵汉泉说道：“回陛下，微臣岂敢在朝堂上乱说，微臣所说证人证物，都已经被微臣关押在了刑部大牢当中。”
听他言之凿凿，显然早有准备。
皇上闻言，也是问道：“既然证人证物都在，那么等散朝之后，就着人审理吧。不过，朕有一事不明，伱手中这些证人证物，是从何而来的？”
赵汉泉说：“回陛下，微臣手中的证人证物，乃是刑部派往地方州府核查刑狱的钦差上报来的，
昨日晚间正好上报到微臣手中，微臣不敢耽搁，于是连夜写了奏章，这才于今日上奏于陛下。”
他所说的派往地方核查州府刑狱的钦差，乃是朝廷怕地方官员滥用私刑，或者执法不公。
每年都会让刑部派一些小官去地方上，抽查刑狱案件，看看是不是有不公的地方。
这个制度，在太祖朝的时候，取得了很好的成果。
太祖因此惩治了不少贪官污吏，也替百姓平叛了不少冤案。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制度渐渐失去了原有的效应。
尤其是太上皇秉政的后十年，基本是已经沦为刑部小官去地方上刮油水的手段，好多年都没有听到有抽查处不公的大案。
谁能料到，这个已经沦为鸡肋的制度，在今天竟然又发挥了作用。
不但重新核查不了不公的案件，还将矛头对准了首辅。
朝堂制定的制度，能够重新起到作用，按理来说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可是现在明眼人都能看清楚，这并不是制度发挥了作用。
而是有人利用了这项制度，专门用来对妇女首辅了。
要不然，他们能这么及时的收集到首辅的罪证。
而且还是那么巧合的，在昨天晚上收到。
涂承钰估计，这些所谓的证人证物，早就在他们手中了。
只不过昨天皇上发火，要在今天确定赈灾钦差的人选，这才让他们将这些证物等说出来。
能够猜到这些的，在朝堂上应该不在少数。
可是人家敢这样说，必然在程序上会做到天衣无缝。
既然这样，皇上就只能说：“虽然赵爱卿所言，有证人证物为辅，然事关首辅，
不得不慎重考虑。
因此，朕以为，此事还是等散朝之后，交由三法司审问。”
皇上此举，可以说是暂时帮里首辅一把。
让赵汉泉所说的证人证物没办法当堂爆出来，也让首辅有了一些缓冲的余地。
大家以为，面对皇上的偏帮，首辅会顺势而为，暂时躲过当堂的弹劾。
而赵汉泉等人或许会有反对之声。
可是，今天的事情，主打的就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事情再一次让人瞠目结舌。
对皇上的决议，赵汉泉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满。
反倒是得利的首辅老大人，像是受到了委屈一般。
高声说道：“陛下，弹劾之举，乃事关国法，不能因为被弹劾之人的身份，便有所改变。
虽然微臣位居首辅之位，亦不能有特殊对待，微臣以为，还是将赵大人弹劾的事情，当堂说清楚为好。”
谁能料到，一向老谋深算的首辅大人，在今天的朝堂上，会这么的硬刚。
不过首辅作为被弹劾的人，都没想着要隐瞒拖延。
作为皇上，似乎也没办法帮他了。
于是皇上对赵汉泉说道：“赵爱卿，既然首辅这样说，你便将你奏折上的东西，说给首辅听听。”
“微臣领命”赵汉泉闻言，上前几步，走到和谷昌远差不多的位置，面对首辅说道：
“首辅大人，下官这便说了。”
首辅板着脸点点头，似乎也很想听听赵汉泉会说出什么来。
只见赵汉泉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说道：“微臣昨日傍晚，收到刑部派往江南巡查刑狱钦差的信件。
从信件中得知，首辅大人家的二公子，和刚才谷大人所说的吴有为、尹维兴常有来往。
而盐工叛乱之事，就是首辅大人家二公子，指使这两个人做下的。
目的也正如谷大人所言，是为了抢夺盐商的生意，还有和海外番上行走私交易。”
首辅皱着眉头听完他的话，反问道：“赵大人，你就这么确定，是我那个不成器的二儿子做下的？”
赵汉泉说道：“下官也不想相信此事会发生在首辅大人家中，可是证人证物皆有，都指向贵府二公子，让下官不得不相信。”
首辅再问：“赵大人，你保证这些证人证物都是真的？”
面对这个问题，赵汉泉也是毫不犹豫的说道：
“首辅大人，案件毕竟还没有审理，下官岂敢保证。不过下官所知道的这位证人，也是两榜进士出身，想必不会在这等大事上胡言乱语。
而下官得到的证物，其中就有贵府二公子亲笔书写的书信，首辅大人若是不信，到时候可亲往查看。”
赵汉泉一脸的自信，也说的言之凿凿，显然对手中的证物有信心。
此时，如果首辅不想被赵汉泉当堂撕下官衣，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延时间，将事情拖到下朝之后，再想办法应对。
可是首辅都已经推开皇上的帮忙了，怎么可能在这里再拖延呢。
果然，涂承钰就看到首辅在听到这些话之后，咬着牙转身朝向了皇上。
只听他说道：“陛下，老臣无能，辅政天子数十载，却不能教育好儿孙，教养出这样不成器的东西。
老臣万分惭愧，不敢苟立于朝堂之上，请陛下准许老臣告老还家，教育儿孙。”
谁也没想到，首辅竟然直接将弹劾的事情承认下来。
不过他没有将罪名背在自己身上，只承认没有教养好儿子。
如果真是这样，首辅大人的名声或许会受到损失，但也绝不会到了要告老还乡的地步。
现在他提出告老还乡，怎么感觉像是以退为进。
此时，涂承钰隐隐约约感觉，首辅大人今天一反常态的举动，或许别有深意。
他选在没有将弹劾拖延，而是当堂揭开，并不是想要硬刚，而是有所谋算。
因为，如果首辅像大家一开始想的那样，将弹劾的事情拖延下去。
这样或许能够慢慢想到应对的办法，将弹劾的罪名彻底摆脱干净。
可是这样一来，首辅大背上了一个待罪的名头。
那么，今天在朝堂上争夺赈灾钦差的时候，首辅大人就没有了发言权，次辅就能轻而易举拿到这个位子。
想到这里，涂承钰突然记起，太子昨天就说过，他们弹劾首辅，并不是为了扳倒首辅，而是想要一次得到钦差的名额。
所以，赵汉泉的弹劾，或许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而首辅那边，很可能就是看穿了他们的打算，这才一返常态，选择在朝堂上对质。
虽然这样做，首辅大人可能会搭上他的儿子。
以上这些，都是涂承钰心中胡乱的猜想，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
而御座上的皇帝，面对首辅的辞职，显然有些准备不足。
听到首辅的话，皇上都着急的站起来了。
他急切的说道：“沈爱卿，何出此言啊。事情都还没有查清呢，你就别往自己身上揽了。
再说了，就算最后查清楚了，这些事情也只是家中小儿做下的，你顶多就算没管教好儿子而已，还没到告老还乡的地步。
况且，是因为朝政，这才疏于管教家中的，其中缘由谁人不知啊。”
皇上苦口婆心，看起来非常不舍的让首辅离开。
面对皇上如此诚信的挽留，首辅不知道在想什么，供着身子，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弹劾首辅的赵汉泉和谷昌远，此时竟然也没了动静。
满朝堂，也没有再站出来一个人，对首辅穷追不舍。
看到这般景象，涂承钰更加确定，次辅那边没有打算现在掀翻首辅。
只不过首辅这个老狐狸，做出的选择，出乎次辅他们的意料，这才让他们现在束手无策。
涂承钰以为，弹劾的事情，到这里会告一段落。
大家接下来会着手争夺赈灾钦差的位子。
而他自己今天算是白来朝堂
上了。
可是让人没想到是，首辅在这时候，又开口说话了。
“陛下，您在此时维护老臣，老臣感谢圣恩。可是老臣也不能再这件事上，瞒着陛下了。”
听他之言，似乎还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参杂在其中。
可是现在情况对他有利，他怎么想到要主动说出来呢。
当然没人会相信，他是因为感念皇上的恩情，这才不想隐瞒的。
以首辅老狐狸般的作风，说不定又有什么打算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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