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形石板并非是科幻小说中高等文明展示科技实力的产物,并未严格遵循简单的几何形状,让自己保持着标准扇形,以致无论如何观察都只能说明它具有圆弧棱边。
实际上这玩意看起来便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在废墟一派淡白色和土黄色的色调中,这面足有五六米高的扇形石板算是色泽颇深的。它只是大致上保持着扇形轮廓,插在地上的角度微微倾斜,就好像曾经要倒,但终究还是没倒。
暗灰色的石板上布满颗粒剥落的痕迹,不过向地上看,又看不出石料风化后会出现的堆积土层。如果不是这里常有大风,将堆积的风化土吹走了,那就是石板上颗粒剥落的痕迹不过是障眼法,唬人用的。
当然,这也不一定就说明是人为现象,只是看着奇怪,自然的解释在这事上不够“自然”。
李俭试图从这块石板上看出一些除了它的形制之外的特点,比如阵纹之类的能够让妖兽通过它传送的痕迹。
总觉得用阵纹之类的东西可以让修仙者传送,这毫无疑问是李俭对修仙的刻板印象,不过这不重要,毕竟他也没能在石板上看出阵纹。
倒不如说,除了那些压根没有留下风化碎屑的风化痕迹,扇形石板上再看不出什么有知性的痕迹。如果这玩意在不知多久远的过去曾经布满人工痕迹,那么在现今,石板上只留下了风化的斑驳。
鬼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风化了这块石板。李俭看了一遍,还不信邪,又仔细检查石板下的地面,还是没看到风化碎屑一星半点的残留。
老实说,这并不是李俭第一次发现这片地方的古怪。相比地表世界随处可见的难以避免的各种碎屑存在,死寂地块中很难发现可以被称作碎屑的东西,就连灰尘也几乎不存在。
即使是作为修仙者的李俭,如果没有特意控制身体发肤,也会有生物质从体表脱落——当然,在穿着封闭式作战服的时候,这些生物质都会留在作战服内——妖兽想来也是如此。
但这片世界就是这样,李俭找不到存在碎屑的痕迹,就连布满了风化痕迹的石板旁也没有。
这他妈都可疑到爆了,但是李俭也只能想到可疑,再往深处想,现在的设施条件不允许他再作探究。
绕着石板转了几圈,李俭确信这块石板的外表并无什么神异之处,也看不出自己能对石板做什么,只好模仿着猪妖的行动,轻悄悄地向石板靠近。
他是不敢如白猪一样向石板冲锋的,白猪身上有宝光,他可没有。鬼知道那层宝光是不是什么钥匙之类的东西,万一带了宝光猛撞石板触发传送,不带宝光猛撞石板就是一心求死,李俭可就砸在这事上了。
轻悄悄地向石板靠近,快要接触时,李俭伸出手指,轻触石板。
想象中的触感并未传来,在手指应该戳到石板的时候,有些熟悉的感觉传来。
眼前的光景转瞬间模糊虚化,又重组明亮。体感像是飘浮在失重环境,紧接着又觉得四肢百骸被拽向不同方向;这种感觉很快又被结实如常的身躯证明为虚妄,只是身体不断地告诉李俭,他正在经历在过去会导致人们晕一切交通工具的奇异感觉,更奇异的是,这种感觉不会让人真的晕眩。
有点“既死又生”的意思,“既晕又不晕”,这便是修仙时代特有的薛定谔的猫。
(薛定谔的猫的既死又生对量子力学的解释其实还不够精确,但对科普来说已经够了,而且很有噱头,一时间流传甚广。以至于薛定谔后来都恼怒自己为何做了这样的比喻,这下成典故了)
李俭说不上自己究竟被怎么了,不过这些复杂的感觉持续时间并不久,在李俭稍稍回神的工夫,便发现自己眼前已经出现了熟悉的景物。
好吧,也不是很熟悉,主要是AR头盔的目视UI显示,虽然信号谈不上好,但他确实连上信号了。
至于眼前的世界,李俭不熟,看着像是在哪个山坳里,到处都是树。天色约莫黄昏,还很吵。
总有东西在哼哼乱叫,而且听着还有不少猪动静……
李俭恍然。俩猪妖挑这地方,如果它们知道这是传送出入口,而石板后头又有其他同族哼哼回应,这地方能是没有猪类把守的要地吗?
猪妖都在用交流语言了,智慧不可能太低,传送点这种东西的重要性,智慧生物的觅食本能都够它们在这留一手的,更别说出于严密思考的策略了。
李俭提着合金棍四处打量,猪类动作穿林踏草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就算他对作战服的封闭性有信心,总也要先隐蔽起来,搞清局势再决定做点别的。
毫无滞碍地上树爬着,也不管自己连人带作战服加合金棍得有一百公斤(这体重算是他这身高的成年男性里轻的),身边的树能不能扛住,便一溜烟上了树上七八米的高度,隐藏在树荫中,假装自己是个静止人,只张量着周边情况。
一头“小”猪分草而来,刮着树皮,在李俭身下经过,没发现什么,莫名其妙地嗷嗷几声,招呼着其他“小”猪从草丛里跑来,就地找食物,找着找着,便找远了。
李俭又静等片刻,想看这些猪头会不会给自己整点花活——虽然没有承认,但他心里微微期待着回马枪戏码的出现,这会让隐隐与猪妖对垒的他看起来像是在和有智慧有基础战术的生物作战,显得他也很有能耐——不过这些猪头真的没给他整花活,一群小猪们从他身下的土地跑了是真跑,压根没发现他在书上。
自古CT不抬头了属于是。
当李俭意识到自己从石板穿越回来并没有被猪妖发现时,一股本不该是他这个立场该产生的失望立刻涌上心头。
对猪妖的失望很快被目视UI的文字提示淹没。
头盔连上了信号,很明显,即使AR头盔是任何过考修仙者都买得到的东西,李俭的这只头盔也是最特殊的。
光是他的头盔连接信号,便能在远处的服务器上生成专用报告,供给支持部门分析。
连接信号也意味着头盔的远程备份功能自动启动,这事作为使用者的李俭都知道。颇为搞笑的是,由于头盔的远程备份项目过于全面,曾经还有人来找过李俭,问他愿不愿意备份,或者选择一些功能去备份。
李俭都觉得好笑,就哥们这个工作状态,如果还要顾及头盔远程备份会不会涉及自己的个人隐私,那还干个屁的活?
哥们这种特殊个体的工作状态,全方位的信息都是宝,要是自己智商够,自己都得把自己的全方位信息拿来分析。有真才实学的专家团队可以利用,不去利用,反而将自己的全方位信息敝帚自珍,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这不给自己添乱么。
于是李俭答应的很干脆,你们要是觉得研究的东西涉及我隐私,别拿来恶心我就好,其他东西该怎么报告就怎么报告,哥们爱看,多整点。
显然,李俭从地表世界消失再回返的这段时间里,AR头盔积存了不少正规数据,交由远处的服务器备份,才让文字提示来得稍晚了些。
李俭看了一眼时间,自己重连信号的时间是2021年11月3日黄昏,所处位置都跑到他妈的陇外去了。
自己可是从钱安聚居区旁边的荒郊野岭出发的,再怎么远也没出吴会省,在死寂地块走的路程也不远,结果回到地表世界,位置能到陇西。
其中掌握的空间折跃技术令人暖心。
李俭虽然不是天才,但也不是笨蛋,能在应试教育里考个双非一本的脑子很清楚一件事——如果不是自己在死寂地块莫名其妙地走了一大段远路,那么这事情里头就多少会和空间扯上关系。
比如死寂地块与地表世界的空间比例不对称啊,传送位置并非严格按照三维坐标一一对应之类,又或者是映射方式和一般人脑中的“一一对应”形式不同。
总之,这事不简单。
但具体怎么不简单,李俭决定交给脑子更好的人去考虑。
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和自己的喉舌交流一下。
“老张啊,感觉如何?”
“头盔数据正在重新备份,不太方便接收最近的数据,你先简述一下自己现在安不安全吧。”张博学的语气纯粹是公事公办。
这快满两年的生活已经让张博学习惯了作为李俭在社会工作方面的全权代理定位。这活主打一个实在,可比过去给米立刀当“保镖”的活要简单。
“安全,我现在人在陇西,刚从那片地区回来。哦,我说的那片地区一会儿你应该能在头盔备份中看到,我的命名就不提了,你到时候看专家们怎么命名就好。”李俭不打算让死寂地块这个名字被别人听到,哪怕这玩意已经被头盔记录了。
这名字太中二了,一个人的时候还好说,让别人知道,听着很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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