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俭来说,最直观的表现,便是灵山矿区的高楼大厦别有特色。
寻常聚居区为了高密度居住或工业要求,将建筑变得极其臃肿,不仅向高处拓展,同时也要在宽度上拓展。而灵山矿区的高楼大厦,延承了灵气复苏前的建筑风范,楼房一派要将天顶戳穿的样子,一个劲地向上延伸,楼与楼之间在高空还有飞廊连接,如同险峻的山峰间连通天堑。
若是这些高楼基底都十分厚实,李俭还不至于对此多多侧目。只是一眼望去,能看到的墙面都是薄薄一片,透过落地窗估量数百米高楼房的根底承重墙,也不见得厚度能超过腰粗。
特别薄的墙面,又见得屋里不像是有诸多接天柱子的造法,不由得李俭不惊奇。
这等高楼大厦似乎都没有名称,只是用标注地区位置的,好似门牌号的编码贴在每座大楼的四面,往上每隔几层就又贴一样差不多的编码,只是额外加上当前高度和楼层,作为指示。这些编码以“东”、“南”、“西”、“北”四至作为开头,后跟数字编号划分,先是两位数的大区编码,再是三位数的楼号编码,合起来就是六位的文字加数字,看起来倒像是过去的车牌号。
在高楼数十层的位置迈上飞廊,向前看就能看到另一座大厦的编码和对应高度,向后看则是来处的编码。
灵山矿区的公共服务如此安排,虽然李俭还未正式踏入这边的矿区建筑,也知道这一定是灵山矿区中最常用的“交通告示”。
想来在灵山矿区久住的人们,最常报给其他人听的,就是这一串楼号和层数,只要到了对应楼层,要找什么,恐怕都不是难事。反过来说,就算知道自己要找谁,如果要在灵山矿区这一片密密麻麻的雷同的高楼大厦中找出对方在哪一栋楼的哪一层,恐怕寻常人都会崩溃的。
高楼大厦之间的空挡,在地面上属于宝贵的交通要道。人们仗着作为修仙者的强大体力,在地面上穿行无误,摩肩接踵却不见堵塞难行,大多走了几个街区的距离,便一头钻进旁边的大厦——李俭后来才知道,大厦里头有通往地下的交通管道,在那里头可比地上行动更快。即使如此,出现在李俭面前的街面,依旧有川流不息的人潮。
也就是被妖兽耽误了一会,前后脚的工夫,先前送进填充地块的人们就没了影。他们似乎一进来就已经融入了灵山矿区的环境,就像水滴进入海洋一般,融入了灵山矿区的人潮,没了影子。
李俭一个人站在领地边缘,这里大概是一般情况下灵山矿区人流量最少的地方,仅仅是几十米的距离,两条街之间就像是隔了一个世界。他站在这里,偶有路过的行人,也只是瞥他一眼就匆匆走过,急着前往某座大厦。
他们很显然和之前的狂热粉丝不同,要么是干脆没认出李俭,要么是认出了李俭,也没什么兴趣和他打什么招呼。
李俭松了口气。
和那些自告奋勇加入采矿队的狂热粉丝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还真有点害怕,害怕灵山矿区也会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对他的到来给出天皇巨星般的待遇。
眼前这一切才是正常,当他站在角落的时候,路上的行人就应该无视他。最好是注意到他是个人,然后无视他。
没有狂热粉丝在场,李俭心中若有若无的“偶像包袱”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接着在领地边缘站了一会平复心情,便像是没事人似得走向旁边的大楼。
他得借一个增强头盔。虽说身上有作战服的通讯插件,但没有可视化效果,他现在有点戒断手机的感觉。
……
花了点钱,在旁边的大厦办了增强头盔租赁服务,李俭还是头一次如此清晰的知道,原来民用版本的增强头盔,花样可以如此繁多。
在拒绝了贴膜服务——类似痛车——后,李俭总算戴上了新头盔,唤出可视界面。
一直在通讯插件里吵嚷的老张把视频信号推到李俭脸上,他正在主持学校转型学习会议,现在正是其他学校作报告的时候。趁着其他学校作报告,张博学在台下偷偷开小差。
“我知道你很忙,可你先别急。”李俭起手便是互联网绝学,“反正现在这会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开,你先帮我看看。”
“你那边有什么好看的,人都送到位了,直播宣传都做完了。后面和妖兽对话算是收尾的小动作,转身离开的结尾还行,就纪实直播来说,应该能让人满意。”张博学的发言显然是全程关注李俭动向,而且是看直播的那种关注。
李俭听出来了,这场宣传直播最后的镜头应该在填充地块外头。填充地块内外的光影隔绝算是给了天然的结尾,随着自己进入填充地块,外头就留下一头诚惶诚恐的金丹妖兽,此时将直播结束,意境不说上等吧,起码不能算差。
也算是巧了。若是镜头跟着自己进填充地块,发现自己像个呆子似得站在领地边缘,其他人还都不搭理自己,这场直播就得整段垮掉。
“直播就放到我进填充地块?”
“就放到你进填充地块,然后就切新闻演播厅了。”
“那还好,要是再往后拍到我站在领地内不动,这可没人爱看。”
“这你倒不用怕。直播总是会留几秒钟的,这又不是那种完全没留时间的直播。导播那边看到你这情况不对,多出来几秒直接掐了,很简单。”张博学听李俭这么说,心中大致有了把握,大致能猜出来李俭做了什么。
都已经共事三年了,李俭什么德性,张博学也知道不少。
“没往后拍就行,我也是怕我影响了宣传效果。但这事情不地道啊。”
“又怎么不地道了?把你垃圾镜头掐了不是挺好?你要是真觉得不地道,你来主持会议,反正我们还有几个议程要搞,把你远程连线塞进来都行。”张博学对催李俭工作这件事乐此不疲,还不单是一般工作,必须得是学校的文书工作,那叫一个地道。
“不是说这事,怎么老想着让我搞这些工作,我不就是为了干点别的,才要求找点活做做?掐我垃圾镜头这事确实可以,但我有个问题,我是送了一批人来灵山矿区不假,我也知道全程有直播活动,但好像没人跟我说,我把人送过来之后该干什么啊。”
张博学那边的通讯沉默片刻。
“说话啊,没掉线吧。”
“其实吧……我刚才在想办法联络,但传回来的消息,好像、似乎、大概,在你将挖矿队送到矿区之后,接下来的时间应该都是给你自由活动的。”
李俭一愣:“自由活动是吧,我又不是小初高学生,听见自由活动很乐。哥们现在是在矿区啊,我在这有什么自由活动,我总不能在矿区里找个串串店吃串吧?”
李俭倒是实诚,没说出点玩得花的活动,凭他的个人经历和习惯取向,能想出吃串串都算是心思活络。
还别说,灵山矿区里确实不缺这种消费地点。
再怎么说下矿大赚特赚,也架不住矿洞里没什么东西可供娱乐,除了研究怎么挖矿、如何与他人配合挖矿、怎么挖矿不会让矿洞塌陷,实在没什么事好做——宝贵的地下通信带宽那可是“寸土寸金”,寻常人下矿除了占用几字节反馈一下模糊位置和活动状态,多的带宽都不会给的。
有这样的工作环境,出了矿的娱乐设施要是再不齐全,保准能把矿区变成露天精神病人培育中心。这可不是蔑视精神病患者的说法,实在是压抑天性的环境具备这样强大的杀伤力。
下到奶头乐,上到阳春白雪,只要是合规的娱乐方式,在矿区的高楼大厦中都随处可见。
不合规的不能说没有,但这玩意就挺见仁见智的。有些人从门口路过几百次几千次都不见得能闻出味,但有些人能穿过大街小巷弯弯绕绕,精准无比地找到这种不太合规的东西。
这可不是玩笑话,前者李俭本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后者嘛……李俭认识的一个家伙,他去一座新城市,什么暗娼馆子一看便知,还极擅挖人墙角。
李俭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一点花样都不沾的家伙是怎么认识到这种人的,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张博学尴尬地笑笑:“只是吃串吗,那边餐饮还是蛮多的,好像就属那边翻新最多,消费也高。你难得出门一趟,吃吃喝喝应该的。当然,我是说自费嗷,你应该知道咱们这情况整公费的活会死得多难看吧?”
“废话,我当然知道。但我来这总不能就是为了吃喝吧?”李俭都快翻白眼了。
他是不缺钱,但他兜里也没现银。他的工资要么拿去补贴别人了,不好直接发的都转了待遇,又不是放在账面上的数字,想要跟人自费吃喝,总得兜里有钱吧?
“要不,你去挖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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