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研究确实送到了很多地方,但仔细看过的人寥寥无几。各单位收发函件的机构略有不同,收到商青二所的来函时,大多觉得这又是某项不够先进、新奇、完美的研究。更兼商青二所发信者也会随件附函,在简短的信纸中隐隐点出商青二所的现状,以及年轻一代试图安慰长辈的心愿。
在这接二连三的安排下,将商青二所的研究束之高阁的单位不知凡几,问起来就是尊重老前辈的研究,相信拥有辉煌历史的商青二所的科研能力,但就是不看,就是供着。
少许人看过了,但也只是看过,在往来交谈中表示对前辈的尊重,便算了。
在这帮有资格接收商青二所绝密研究成果的单位中,偏生只有新星大学,其校长李俭,是个纯粹的愣头青,负责为他收发机密文件的张博学,又被李俭一时间的话语惹得急着找话题脱身,这才郑重其事地拿出了商青二所的研究成果,按照保密规定,严格使用校长室的保密设施,启封信件。
李俭这么一看,基于一般的科研伦理道德,对研究成果没有全信,但也基于科研伦理道德,对研究成果有初步认知,颇为正式地委托张博学发函要求商青二所补充信息——这在一般的科研活动中,如果对方补充的信息在第三方机构验证成立,或者接收信息方验证可行,提不出问题,那么涉及的成果就可以置信。
张博学的发函用的是新星大学的抬头,商青二所收发处接到来函,不敢怠慢,就交给科研人员看过。
老人们正等着发光发热,看见新星大学来函要求补充信息,就像是看见后生晚辈跑来请教最前沿的科学问题,兴奋极了,不多时便措辞得当,将认为充足的补充信息向新星大学回函。
在发出回函后,老人们这才相信,原来年轻人真的将他们的研究作为当今最前沿的研究、最高级的机密,而不是假托其名,实际上封存了他们的成果,只是安慰他们罢了。毕竟来函要求是新星大学的抬头,只要回函后没有其他问题,这就意味着商青二所的研究成果将在新星大学被采纳。
李俭不会想到,自己委托张博学的发函,竟然让后生晚辈安慰商青二所老前辈们的谎言合上了。
……
商青二所的回函提供了中间的论证过程和数据分析方式,顺便解释了几种心理模型的构造理由和权重分配理由,将研究成果拆开来讲给李俭看。
可是李俭所学的并非社科,过于高大上的分析,他看不懂,他只好去看文中提到的具体数据,比如各种境界突破报告或失败报告上提及的词条,词条与报告结果是否有强关联、弱关联、因果性、互斥性……起码在基础的逻辑关系上,自然科学和社科的内容还可以相通,李俭凭借自己的本科学历,勉强可以验证商青二所研究的结果是对是错。
简单验证一遍后,李俭没找到研究成果的破绽,所有引用数据都可以用该成果解释,也没有超出成果提出的猜想。
“难道,修仙者突破金丹期,当真需要这样的信念?”李俭有点懵了。
回函中补充说明了入魔修仙者的试验情况。这项研究建立在被活捉的入魔修仙者基础上,原本入魔修仙者被发现常常伴随着正在进行的犯罪活动,并且是恶性案件,由于入魔修仙者具备的种种魔族手段,逃脱风险极大,对他们的判决往往从重从快,以儆效尤。
在研发限制魔族手段的法阵后,对入魔修仙者的处理稍微“宽松”了一点。如果说过去抓到入魔修仙者,进入审判和行刑的流程快得像是斩立决,那么法阵发明后再抓到入魔修仙者,对他们的处理就像是秋后问斩。
虽说都是斩,但秋后问斩好歹还能熬一次圈名的流程,不至于死得太快。
入魔修仙者多了,就有不少人好奇,入魔修仙者能不能突破金丹期——这肯定是可以的,毕竟不少修仙者都是在入魔后使用魔族手段强取豪夺,将抢来的资源用作自己突破上,有很多筑基期入魔修仙者便是如此产生。
这些实验在严格的防卫手段下进行,最终得到结论:入魔修仙者确实可以突破金丹期,但突破金丹期的成功率受某种不明因素影响。
商青二所看中了“不明因素”,经过研究,他们发现,所谓的不明因素,就是入魔修仙者对族群的信念。
入魔修仙者要想突破金丹期,需要对出身族群坚定的“榨取资源,伟力归于己身”的信念,少一点都不行。
如果没有榨取资源的信念,入魔修仙者突破不了金丹期;没有伟力归于己身的信念,入魔修仙者也突破不了金丹期。非得两者皆有的那种入魔修仙者,信念坚定,才能够突破金丹期。
当然,在他们突破金丹期后,这些宝贵的受控金丹期入魔修仙者就被当成了其他实验的样本,在妥善安排后,最终执行死刑。
李俭倒是没有带队参与关于入魔修仙者的此类实验,骤然听闻入魔修仙者在死刑前还有这样的人生旅程,他只好祝这些罪犯在参与实验的时候,起码能参与有实验伦理委员会监管的实验。
“数据都在这摆着,你看不懂,我看不懂,但唯一看得懂的部分就是‘他们说的是对的’,信不信由你,我反正信了。”张博学开着校长室内的保密设施,回函的密级和原文件一样高,如果没有会议审批,能看这份回函的只有李俭和负责传递消息的自己。
老实说,开开关关保密设施,挺麻烦的,但要是少做一次,被谁知道了,自己当月的绩效奖金大概就得灰飞烟灭。
“可我升金丹期的时候没感觉还有信念这块的考验啊,我突破的时候,不是狂吃丹药,吃得差不多了就去坐着突破穴位,然后水到渠成就结成金丹了吗?”李俭感觉自己突破金丹的过程中,似乎没有被考核信念。
这就有点尴尬了,总不能自己带着上工的心情突破金丹,这份信念能够和入魔修仙者的坚定信念对标吧。
我上工的信念这么坚定?
张博学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如果他们的研究是对的,那你已经通过信念考核了。你这脑子记忆力不一定好使,我给你翻翻你当时提交的境界突破报告。”
……
“我就说你这脑子的记忆力不一定好使吧。”老张把境界突破报告翻了出来,指着其中一段给李俭看。
“我记忆力再多也记不清楚那么多事情,能有个印象就不错了。”李俭回嘴,记忆力这玩意随着境界提升、神识提升,确实有增长,但天底下事情多了去了,哪有余力事无巨细地全记下来。
人类的智慧之一,不就是通过高效的分类手段,将需要记忆的信息最大限度的保留,将不需要记忆的信息最大限度地忘却嘛。
境界突破报告里写的明明白白,自己在突破金丹期的时候,遭遇过诸般景象加诸感官的过程,一度有引起失控的风险。
“这段就是考验信念?”李俭挠头,看了报告,他确实回忆起来,在突破时确实有过这样的过程,但各种景象加诸感官的过程可不是盖的,过后就能把自己到底听看见闻了什么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那种感觉。
“不然呢,别的也没部分有类似的东西了。就和你说的一样,你那时候只是单纯的吃够了丹药琢磨突破,再给我们写份报告,还有别的考验信念的部分吗?”张博学的手指在境界突破报告全文游移,最后还是停在李俭描述自己被景象加诸感官的部分。
“……也罢,那就这样。这样看来,如果要提高我们金丹期的人数,还得同时做好心理建设。这玩意……”李俭不说话了。
以他对人文社科的微弱了解,按照自己的思路,如果要让华夏人类通过提高金丹期数量的方式增强对外战斗力和掌控力,突破金丹期的信念考验就是最大的卡口。
正常修仙者突破金丹期的信念应该是什么?研究成果里没有明说,只是比较模糊地给出了方向,应该是坚定地想要为族群贡献的信念。
摸着良心说,这年头有这种信念的,占比应该不大。虽然在华夏人族的庞大基数上,再小的占比都会有极大的人群,但升级金丹这种事又不是给每个人都加一遍点。当前的资源并不充沛,本来培养金丹期修仙者就需要投入资源,如果再被信念这一关卡住,那就是一笔投入打了水漂。
这可是大争之世,光是钱安,一个月就要牺牲三百人,少一个金丹期的资源投入,对外竞争压力就大一分。
“蛮横地提升金丹期数量,大概不行了?”
“对,就应该是不行了。大不了以观后效,看看心理建设能不能帮着提升金丹期数量。”张博学说着,心想总算将李俭的心思拽到了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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