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就一千五吧,这是城里,不比农村。”
罗世红见张子义面有难色,上前说和,张子义咬着牙,轻轻点了下头,“那,那行吧,就一千五!”
“张叔敞亮!”罗世红抱着胳膊,瞅瞅跟在身后的几个同事,嘿嘿一笑,眼睁睁看着张子义解开衣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绣着樱花的白色小布包,掏出一沓钱,蘸了点唾沫,从头到尾数了一遍。
“总共一千五百块,分文不差的,侄女婿你再点点!”
张子义肉疼的看着一千五百块落到罗世红手里,颤着声音说道。
“嗯,数对了,这是合同,叔你看好了,只要我们厂子在,这块地皮就是你们的……”
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张子义捏着两张薄薄的合同,看看眼前破破烂烂的四间小房,一时间感到有些天旋地转!
一千五百块,就买了个这!
“叔你就偷着乐吧,我跟你说这块地多少人想要还要不到呢!”罗世红见张子义情绪不佳,本想开导两句,可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
“哈哈,老张你甭以为自个当了把冤大头,心疼那一千五百块……”蒋明奇接过合同看了看,一笑,“你这回可是捡了大便宜了!”
“可我咋看都觉得这钱花得有点冤……”
“叔你别光盯着那四间小破房,关键是这块地……”孙建平笑着指指小房子周围的那块长满荒草的空地,“这半亩地,将来定会价值千金!”
“建平你就别给我吃宽心丸了,我就当那一千五百块扔进水里……”
张子义有些懊恼的拍拍脸,“赶紧的收拾吧!”
众人向建设厂借了铁锹镰刀等工具,将这块地上的杂草铲除,又把房顶掀起来拆掉,清理掉屋子里锈迹斑斑的刑具和破破烂烂,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玻璃的窗户,这么一拾掇,看外观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赏心悦目了。
“老张半夜敢在这守夜不?”蒋明奇握着铁锹笑道,张子义连连摆手,“让我上山打个猎物还行,这特么指不定大半夜哪个冤魂出来索命呢!”
“哈哈,只要你持心正,走正道,就不怕什么神神鬼鬼的!”
“你都听着点,别稀得马哈的不当回事!”老曹也调侃两句,“别大半夜碰着女鬼搂不住火,犯点原则性错误,到时候你媳妇还不撕了你!”
“哈哈!”大家伙都笑得不行。
这一忙活就忙活到了掌灯时分,蒋明奇十分热情,拽着大家伙去他家住宿,张大厨又是一番煎炒烹炸,众人干完活后坐在一起把酒言欢,感觉心情格外畅快!
舒坦!
“我看这房子正经得收拾个把月,老曹、建平,明天你们俩就先回去吧,家里现在也一堆事呢!有我和富田俩人就够了。”
事情有了些许眉目,张子义也终于放下心来,和两人说道,孙建平笑了笑,“回啥啊回,明天我还得和曹叔坐火车去大连港接牛呢!”
“这么快就到了吗?”
“嗯,林书记他们已经到了。”
“接牛,什么牛?你们从外地买种牛了吗?”蒋明奇听得一头雾水,老曹有些得意解释了两句,是钱国强从外国买回来的奶牛,准备放到草原上饲养,将来还打算在那边修个奶粉厂呢!
蒋明奇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哈哈笑起来,笑得众人莫名其妙!
“建平啊,你这个二叔倒是做生意的好手,知道什么时候可为,什么时候不可为!我还真想和他见上一面,好好畅聊一番!”
“叔,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大连港吧,反正您现在也退休了,待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行吧,正好出去见见世面,这是我们家的钥匙,老张你拿好了,我不在的这些天,你和富田就过来住,顺便帮我给我的那些宝贝花浇浇水,要是养死了我可拿你是问!”
张子义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蒋明奇竟然把自家的钥匙都给了他!
就不怕我们父子俩把你家的宝贝都一股脑的划拉走?
再比如说你当供销社领导这么多年,没贪污点?
都给你刨了扛家里去!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蒋明奇是何许人也,怎么会做那种蝇营狗苟的事情?
蒋明奇不知道在这一刻老张的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笑了笑,“我这退休在家,闲的难受,想要提携点后进吧,现在上头又提倡干部年轻化,让我们这帮老的靠边站,我寻思着正好也去见见世面,看看你们的奶牛场该怎么搞。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帮一把,免得这把老骨头窝在家里成了老废物!”
“叔我们可是巴不得您能跟着过去指点一二呢!”孙建平笑道,蒋明奇那是何等身份!
他虽然现在退下来了,但亲朋故旧遍布东北,指不定在哪个节骨眼上就能派上大用场!
咱们不是利用人家老爷子,而是让他跟着一起去,顺道散散心而已!
是吧!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咱们早就走,从这到大连港,最起码也得坐上一天一夜的火车,好多年没去过了,也不知道现在建设的咋样了……”
“大连港是北方第一大港口,应该发展的不错!”
蒋明奇笑了笑,许多往事涌上心头,神色又变得冷峻起来。
孙建平见他脸色不太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默默将一桌子残羹剩饭都收拾下去。
老曹背着手,装模作样走到阳台上看蒋明奇养的各种小花,张子义仍旧皱着眉,掐着手指头盘算着装修那四间房要花多少钱。
“老张你说,是不是得先把墙皮戗一戗?那特么墙皮上好像都有血,看着都得慌!”
“你看着整吧,就是拆了重新盖也行!”老曹心里盘算着一千头奶牛,要是真整好了,那得盖老大一个牛棚了吧!
到时候是不是得动用建平他二叔给我们的那笔钱了?
真不想往外花钱!
每每想到要往外掏钱置办这个置办那个,老曹的心就哗哗流血!
太特么心疼了也!
第二天一大早,三个人就上了南下的火车,先到哈市,再转乘火车直奔东北第一大港口城市――大连港而去!
这次火车路过长春的时候是白天,蒋明奇老爷子坐在卧铺车厢里,有些兴奋的向孙建平介绍车窗外飞驰闪过的第一汽车制造厂,当年建厂的时候,他负责厂子里的采购工作。
“当时不是大鼻子援建的嘛,我们的零件都要从大鼻子手里买,我就临时抱佛脚,学俄语,嘀里嘟噜的一串串,是我不知道在说啥,大鼻子也都听不懂,闹出不少笑话!”
蒋明奇站起来,看着绵连十几里的厂区,一辆辆解放大卡源源不断的从生产线上开下来,停车场上车辆多得像无数整齐排列的火柴盒,一眼望不到边!
“这老车型,五十年代建厂的时候生产的就是这个,没想到现在还是这个!”
蒋明奇看着那一辆辆刷着绿色、蓝色油漆的老解放,幽幽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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