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里安,以前经常有人来收保护费?”
“从来没有。”达尔文脸上一片迷茫,“瓦兰斯路是塔村最和平的地方,没有黑帮,打架的人都很少。”
冼耀文看向年轻学徒,“弗莱迪,你认识来人吗?”
弗莱迪点点头,“认识,住在这条街的克雷兄弟,他们是业余拳击手,打架非常厉害。”
听弗莱迪语气里含着一丝崇拜,冼耀文都想怀疑克雷兄弟是他招来的。太过巧合,他这只肥羊今天过来,马上就有人上门收保护费,完美避开达尔文没油水的时期。
“东区,克雷兄弟,这个时间节点,应该就是汤姆·哈迪扮演的那对克雷兄弟。”
对克雷兄弟的情况,冼耀文略有了解,兄弟俩将来正面靠拳头,暗地里靠哥哥雷吉纳德·克雷的“双插头”属性,交往了不少大人物男友,在男友们的扶持下,统治了东区黑暗界数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十元面额的英镑递给达尔文,“阿德里安,你去看看,给他们二十英镑打发走。”
“好的。”
达尔文拿着钱离开,冼耀文将双管霰弹枪放回枪架,又取了一支上下排列的双管霰弹枪,一边查看膛室,一边心里想着搞一把约瑟夫·曼顿制作的霰弹枪。
古董猎枪还没有太火热,价格不是太夸张,现在是收藏猎枪的好时机,低价收购多支升值潜力大的同款,等价格涨起来转手,以藏养藏,或许不仅不用花钱,还能获得一点利润。
冼耀文对枪械的喜爱依旧,打造一间囊括所有实用枪械的枪库依然是他想做的事。
除此,他还打算“研发”几款枪械,玩枪自然免不了拆解保养,凡是老玩家,画几张不规整的枪械分解图手拿把掐,会玩机床的,复刻甚至改进也不难。
他是枪械爱好者中的高级玩家,常年玩私人订制,也玩DIY,找个枪匠配合,他可以用嘴研发出AR、AK、FN、HK等几大枪族的经典款式,而且绝对比军队的制式版本更好。
嗯,这是废话,制式的第一要求是经济实惠,既然是制式,已经表明了同款中垃圾的身份,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制式的地位会越来越低,原本还能送走几个炮灰,将来会被一个炮灰送走一大家子。
他现在急需研发一款突击步枪、一款冲锋枪供自己的武装力量使用,后者好解决,基于帕拉贝鲁姆9mm子弹,有不少方案可供选择。
前者比较麻烦,最容易研发的AK-47还被苏联当作宝贝,公开亮相时都用枪套遮着,估计目前只有几大情报组织手里有照片。他若是敢研发出AK-,苏联内部大清洗是一定的,情报委员会也会来拜访他,友好询问他从哪里搞到的结构图。
其他的,研发7.62口径的意义不大,肯定要研发小口径,子弹就需要定制,那么完蛋了,但凡一个弹头没从战场带走,别人捡到弹头就能顺藤摸瓜。
枪械公司都不用狡辩与自己无关,民用版本不许全自动,外面出现突突突冒火的枪械,甭想洗清嫌疑。
苏联已经在搞革命输出,满世界送SKS,或许以SKS为蓝本,仿制自己的AS-51式半自动步枪过渡一下,会是不错的主意。
正寻思时,忽然,外面传来几声哐当,紧接着是软体重物落地的闷声,一个人被一拳揍飞扑在工作台上,带着台面重物一起摔落地面的画面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蹙眉对谢湛然说道:“去看看。”
谢湛然点点头往外走,戚龙雀跟上,往仓库门口一站,解开西服扣子。
“达尔文被打了。”
“严重吗?”
“还好。”
冼耀文迈步往外走,来到戚龙雀身前时,正好看见谢湛然给了克雷一号右脸一记左勾拳,趁着对方头往左偏时,右腿跟上朝着裆部一蹬,瞬间KO,嘶嚎声响彻天际。
右腿收回落地,左腿瞬时提起,趁着克雷二号关心则乱,脚尖朝着小腿点去。
一击而中,左腿收回,重心下蹲,两腿往前蹚步,右勾拳、左勾拳,两记虚招被克雷二号格挡,右腿抬起往对方裆部一撞,再次KO,二重唱表演Action。
见对方捂着裆往地面瘫去,谢湛然右手四指一勾,亮出指骨滑车欲猛击对方的肺。
肺通废,克雷二号的肺如果受谢湛然一重击,不仅拳击生涯报销,甚至以后走几步路都会大喘气。
武术能不能打,见仁见智,医武相通,不懂人体骨骼、五脏,根本算不上会武,武术招式的精髓所在,即打击人体致命部位的各种阴招。
“停。”
冼耀文大喊一声,人往前走去。
谢湛然若是将阴招使出来,就等于结上死仇,为了不留后患,今晚很有必要去克雷家搞人口普查。区区小事,实在没必要大动干戈。
冼耀文先来到达尔文身前查看伤势,见无大碍,走到被蹬裆的克雷一号身前,往下俯视淡声说道:“等这条街由你们做主,每个月都可以来拿二十英镑。”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百英镑,蹲下,抓住克雷一号的手,拍在他的手心,“去看医生。”
蛋疼,来时凶猛,去时不慢,雷吉纳德·克雷已经过了钻心疼的阶段,现在只是不能起身,但不耽误正常思考。
“我们输了,不需要医药费,以后也不会再来。”
冼耀文淡笑道:“有点意思,你的名字。”
“雷吉纳德·克雷,大家都叫我瑞基。”雷吉纳德示意克雷二号,“他是我弟弟罗纳德·克雷,大家都叫他朗恩。”
“OK,瑞基。”冼耀文抓住雷吉纳德的手腕,问道:“能起来?”
“可以。”
冼耀文一用力将雷吉纳德拉起,在对方适应和掸灰时,他拿出雪茄袋,快速修剪好三支雪茄,一支递给雷吉纳德,一支扔给罗纳德,一支叼在自己嘴里,给自己点上,又将打火机递给雷吉纳德。
等对方点上,指了指外面。
未几,两人来到车间的大门外,面对街对面卖线头的地摊而站。
“今年几岁?”
“十七。”
“业余拳手?”
“是。”
“明年也许会收到征召信。”
英国从1947年开始实施国民服役,年届18至24岁的英国男性公民有义务服兵役不少于18个月,不是每个人都必须服役,而是部队征召,收到服役通知信的青年需要在指定时间去发信的部队报到。
业余拳手技能不要太对口,收信是一定的。
“去他妈的征召信,不去。”雷吉纳德暴喝道。
“抗拒服役,上军事法庭,蹲军事监狱,拳击生涯终结。”
“蹲监狱也不去。”
冼耀文轻笑一声,“比起暴力抗拒,其实还有更聪明的做法,找一个收费很贵的烂律师,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没钱。”
“我有。”冼耀文从西装内口袋拿出笔,顺手抽了一张名片,递给雷吉纳德,“看得出来你不是乖宝宝,混黑光靠狠是不行的,留下你的号码,等我电话。”
雷吉纳德顿了顿,在名片上写下家里的电话。
待收回名片,冼耀文在雷吉纳德胸口拍了一下,几张英镑顺势钻进了上衣口袋,“今天天气不错,是喝酒吃烤肉的好日子。”
“先生,谢谢。”雷吉纳德温顺地说道。
冼耀文虚拎一下不存在的帽子,轻轻颔首示意,“星期五快乐。”
处理完达尔文的事务,冼耀文没有急着离开贝斯纳尔格林,而是带着旅游的心态前往白教堂地区。
白教堂曾是伦敦犹太社区的中心,也是知名人物开膛手杰克的故乡,白教堂血案中的白教堂。
真实的开膛手杰克只是一个被人欺负成心理变态,只敢对落单妓女下手的懦夫,他的偌大名声是被吹捧起来的,冼耀文对他不感兴趣。
英国人总喜欢对外来者说,如果你没有去过酒吧,那就等于没有来过英国。伦敦人总喜欢对外来者说,如果你没有去过盲人乞丐酒吧,就等于没有来过伦敦。
白教堂周围,密布啤酒酿酒厂,堪称啤酒王国,其中有一家酿酒厂曼宁,在伦敦的酒吧售卖一种味道偏苦的烈性棕色啤酒之时,准备研发一种更好喝的棕色啤酒。
为了确保新研发的啤酒能更符合人们的口味,曼宁决定成立一家自己的酒吧――这就是现在的盲人乞丐酒吧。酒厂研发出新啤酒后,首先在盲人乞丐酒吧进行零售,调查人们的反应。
经过多次尝试、改进,新啤酒最终于1902年取得成功,人们对新啤酒的喜爱程度大大超出预期,来酒吧品尝新啤酒的人越来越多,酒吧生意空前火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盲人乞丐酒吧在售卖“全伦敦最甜蜜的啤酒”。
新啤酒正式投放市场后,迅速在英国风靡一时,曼宁一跃成为英国第九大啤酒生产商,盲人乞丐酒吧也因此声名大噪。
在酒吧叫了一杯啤酒,冼耀文尝了一口,发现和几十年后喝的不是一个味,现在的口感要差上许多。不过他没在意,捧着杯环顾只有十来个客人,而他们一行就占了六个的酒吧,脑子里琢磨工业水啤。
人民零售的自有品牌计划当中,包括一个啤酒品牌,而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酿造啤酒需要麦芽,也可能需要大米和玉米,糟蹋粮食酿酒实属不应该。
为了对科学和粮食表示尊重,人民超市将投入巨资引导一场“啤酒去粮食化”革命,在无菌环境中用高级化合物合成勾兑啤酒,去除不必要的工序,杜绝破坏分子撒尿,研发出配料表干净,只含化合物和H2O的高科技啤酒。
这是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冼耀文且不知足,打算给自己再加加担子,争取酒液成本低于包装成本的二十分之一,相对广告营销成本,达到忽略不计的伟大目标。
人民零售的口号就是,符合火星标准,更适合地球酒鬼。
呵呵一笑,冼耀文又呷一口啤酒,冲掉脑中扯淡的想法,工业水啤是要做,但他并没有打算建立自己的啤酒厂,只打算贴牌找代工,而且单靠化合物勾兑啤酒根本不现实。
按照结果论的原则,某些市场的酒鬼喝出个好歹来,罚的只会比挣得多,尽管过程一切合法。
跟瓦莱丽在聊天的赫本忽然发现冼耀文的莫名笑容,问道:“亚当,你笑什么?”
冼耀文转脸看向赫本,说道:“忽然想到一个羞涩的话题。”
“羞涩?”
“嗯哼,关于你们女人每个月那几天不方便的日子,要我继续说吗?”
赫本莞尔一笑,“当然。”
“当我有了第一位太太,发现她不方便的日子在使用可以循环利用的月经带,很不卫生,我经过了解知道了卫生棉条,买了给她使用,但她用了之后觉得很不习惯,还是用回了月经带。
没办法,我只能买了大量的医用纱布替代不卫生的月经带,当我有了四位太太,我干脆开了一家药店,以降低购买医用纱布的成本。
后来,我遇到亚洲其他国家的女人都会打听她们用什么卫生用品,大多数人给我的回答是,她们用过卫生棉条,但很不习惯,只用应急的时候才会用,其他时间会使用五花八门的办法,共同点是成本都很高。”
赫本呷了一口啤酒,说道:“嗯哼,然后呢?”
冼耀文轻笑一声,“然后我觉得这是一个赚钱的机会,花了一点时间去调研,发现有一种叫卫生巾的卫生产品比卫生棉条出现的时间更早,只是没有竞争过卫生棉条,在市场上消失了。
刚开始我很不理解,为什么明显更方便的卫生巾会失败,后来当我交往了白人女性并发生关系,我才发现白人女性和黄种人女性生理构造存在区别,白人女性使用卫生棉条不会有什么不习惯。
对吗?”
赫本回忆道:“我只是第一次使用的时候有点不习惯,第二次使用就适应了。”
“你可以很快适应,黄种人女性不行,所以,我打算生产卫生巾,但在如何推广产品上犯了难,那个话题在亚洲很难在公开场合讨论,这个想法只好暂时放下,刚才我忽然有了一点灵感,这才发笑。”
“什么灵感?”
“你看过《安妮日记》吗?”
“我知道,但没看过。”
“我也没看过,但有一个荷兰女孩告诉我《安妮日记》里有这么一段:我认为正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是如此美妙,不仅仅指我外在身体的变化,还有内心的变化。我从来没有和他人谈论过自己或这些事,这也是为什么我只能和自己交流的原因。
我一开始有了月经的时候,就感觉尽管有这些疼痛、不适和不洁,但我也怀着一个甜蜜的秘密。因此,尽管这是件麻烦事,但我还是时常盼望这个内心的秘密再次到来的时刻。”
冼耀文轻笑道:“甜蜜的秘密,多么美妙的说法。奥黛丽,如果你有兴趣,买一本《安妮日记》看看,我打算在伦敦成立一家出版社,名字叫查令十字路某某号,门牌号待定,明天我会去那里看看哪栋楼有出售的想法,我会把它买下来。”
赫本淡笑道:“在查令十字路号开查令十字路号出版社,真是一个浪漫的主意。”
“还有更加浪漫的主意,临街的一楼会开一间书店,不仅招待走进书店的客人,也会招待写信的客人,想要什么书,客人可以在信中说明,或者不为买书也可以写信过来。
信封里还有一个信封,书店就知道客人需要把信寄给一位异性随机客人,书店就是一个中转站,帮陌生的异性客人转寄信件,书店也是一座桥梁,陌生的异性客人通过书店相知到相恋。”
“亚当,你这个主意太棒了。”
“我自己也觉得很棒。”
其实别人的爱情关冼耀文屁事,交笔友的点子一是为了推广出版社,二是为了积累电影素材,短则五六年,长则十几年,一部《查令十字路号》的爱情电影会横空出世,真人真事改编,冲击数亿美元票房。
或许还可以三,拓展国际交友业务,四,融合国际旅游业务。
“然后呢?”
“然后没了,楼上是出版社的办公室,等出版社建立,我打算推出一本书,就从甜蜜的秘密展开,如果你看完《安妮日记》有灵感,你可以动笔写下奥黛丽日记,其他的内容你可以自己写,或者我帮你成立一个奥黛丽日记创作小组……”
“等等。”赫本打断冼耀文,“你的意思是我只需要署名,书由其他人写?”
“嗯哼。”冼耀文颔了颔首,“你会拿到一部分版税。”
赫本愠怒道:“亚当,你太过分了。”
冼耀文淡淡地说道:“不用急着发脾气,你有不短的时间可以考虑,假如最终的结果是不同意,我会找其他人。”
“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冼耀文连打两个响指,“奥黛丽,成熟一点,我说了,你有时间慢慢考虑。”
赫本的气瘪了下去,灌了一口啤酒后说道:“好吧,我会考虑,但结果是肯定的。”
“有了结果再说。”
冼耀文举杯示意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灌了一口大的。随后放下酒杯离开吧台,穿过不大的舞池,来到靠左手一隅的小舞台前,掀开钢琴键盘盖,坐到椅子上。
按动琴键,找了找感觉,等感觉对了,奏响《AmIThatEasyToFet》。
“他们说,你已又找新伴侣,可这不会阻止我爱你;我就是不能让你走开,让你忘记我对你的爱。”
赫本听到冼耀文的哼唱,心里泛起涟漪,《罗马假日》是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这首歌也是,或许这首歌就是《罗马假日》的主题曲,爱而不得……亚当是不是对我依然难以释怀?
“想一想:如我已有心仪你,可又不是非你不另娶。你能没有抱憾就离去——自己就这样轻易被忘记?”
冼耀文哼唱着,心里满是对记忆的奇妙之叹,前些日子他使劲回想这首歌的歌词,可怎么也回忆不全,今天不知为何,想不起来的自己跳出来了。
跳出来也晚了,他已经将歌词补齐,就让歌曲保持残缺的拼凑好了,就像《罗马假日》的剧本,情节他也回忆不全,只是在故事主线未变的前提下,他补齐了故事脚本,剧情是友谊影业一个在罗马短期生活过的编剧扩充的,然后他又以西方人的视角进行了修改。
即使美国编剧工会已经有一个叫《罗马假日》的剧本注册,他的《罗马假日》都未必会被判定抄袭,改成《巴黎假日》照拍不误。
“奥黛丽,泼天富贵砸你头上,不要给我起幺蛾子。撕下伪装,接着著名女作家的帽子戴头上。”
手指按动琴键,给曲子一个结尾,冼耀文起身往吧台走去。
穿过舞池时,和一个打扮华丽的女人擦肩而过,瞟一眼面庞,只见华人的婉约涓涓流淌,感觉应该是三观和五官在内地塑造好才出来的,不是港澳台,更不是南洋造。
三十未满的年纪,犹如即将熟透掉落砸牛顿脸上的红苹果,一个香字了得。
时机不对,不然异国他乡老乡见老乡,即使不能红着眼泪汪汪,也应该红着脸水潺潺。
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在脑中一闪而过,回到之前的高凳,呷一口酒问赫本,“晚餐是否有约?”
“没有晚餐,五点之前要到剧场准备。”
“也好,明天后天我会很忙,大后天有时间,公司按了电话告诉你号码,你方便可以约我。”
“OK.”
在盲人乞丐酒吧坐到四点,赫本先行离开,冼耀文前往相隔不远的石灰屋。
石灰屋,也被称为莱姆豪斯,前者是地名Limehouse的意译,后者是音译,叫什么都行,住在那里的华人都能听懂。
石灰屋是伦敦现在的唐人街,生活着上千华人,二战之前的石灰屋可以说是华人水手服务区,有无须避讳随时随地可以说的中餐馆和洗衣店,也有需要避着人说的黄赌毒、黑帮。
石灰屋是脏乱差的代名词,倒不是说因为华人在此聚居而脏乱差,而是因为这里脏乱差,导致租金便宜,华人才会选择在此聚居。
在早期英国报纸和小说笔下,这里充斥着性和暴力,以及随处可见的鸦片馆,于是,鸦片成为英国社会贴在华人社区的恶意标签,伦敦绅士淑女们对此避之如蝎。
当然也有明白人知道石灰屋的鸦片来自香港,英国政府是收过税的,绅士淑女们穿着高跟鞋踩过的平整街道大半是用鸦片砖码平。
石灰屋有生意,也有爱情,这里的爱情通常是华人厨子或苦力和爱尔兰妓女的互相慰藉,或者是华人鸦片头目、双花红棍和苏格兰妓女的恩怨情仇。
当然,在华人的小说里,女方会换成剑桥、牛津的女大学生,叛逆的贵族小姐,甚至是王室成员,水桶腰也会换成A4纸。
一家中餐馆门口,站着一位水桶腰的爱尔兰女人,冼耀文瞥了一眼,便被她敏锐地发现,她如同生活在火车站、天天嚷嚷“住宿、住宿”的住宿蛆般黏了上来,“公子,吃饭不啦,到我家吃咧,啥菜都能做的哟。”
像模像样的带地方口音普通话,就是“地方”有点杂,从塞北到江南,冼耀文没法给她画个圈。
他抹去女人脸上厚厚的粉,扒拉层层堆积的脂肪,在沟壑之间挖掘出鱼尾纹,确定女人的年纪没赶上烟花柳巷喊公子的年代,公子瞎喊,大抵能反映出她男人出来之前没见过什么世面,做的吃食估计不咋地。
但,盛情难却,就这家了。
跟着走进餐馆,乍一眼看去还算干净,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手往桌面一放,黏糊感并不严重,手指一抹,油污仅仅遮盖了三分之一个指纹。
还不错,在苍蝇馆里够资格竞争卫生标兵。
用手帕擦拭手指,冼耀文对站立一边等着听菜名的爱尔兰老板娘说道:“老板娘,我们就不点菜了,让你男人做几道人吃的拿手菜。”
中餐在海外的发展走了一条卑微路线,不断改良去适应鬼佬的口味,而不是霸道地宣布我的规矩就是规矩,你吃不惯是你嘴贱吃不了细糠,慢慢驯化鬼佬的味蕾,终有一天能够成功。
可惜,卑微已是上百年,中餐早被定义,现在想改也来不及了,只好用鲁迅不是周树人自我安慰,做给鬼佬的叫鬼吃的,做给华人的叫人吃的,高高在上。
“好咧,好咧。”
爱尔兰老板娘抖出二两粉给冼耀文当餐前甜点,带着对地板的无限恨意转身走向后厨。
挥了挥手将粉赶开,冼耀文转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向街外。
闪电战期间,石灰屋是德国轰炸机的重点关照对象之一,建筑炸毁不少,从1945年开始的重建计划已经进行到第七个年头,但在这里还是能看到不少残垣断壁。
制造出石灰屋唐人街繁荣的华人水手不是出不来了,就是已经上岸,支撑繁荣的根基已经不在,难怪二战后出来的华人都跑去破败不堪却租金便宜的沙夫茨伯里大道开中餐馆。
那里前两年的重建工程比较多,很容易找到英国佬不太乐意干的粗重活,消费力量在哪里,商家自然往哪里迁徙。
但如今,重建工程对华人而言已经进入尾声,而随着华人扎堆,沙夫茨伯里大街的租金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早有对租金敏感的人又跑去了杰拉德街。
杰拉德街是伦敦华人的最终归宿,也是冼耀文来石灰屋的目的所在,他想实地调研一下,好判断石灰屋这里的华人什么时候会往杰拉德街迁徙。
他有想法以友谊物业的名义在杰拉德街收楼,做一个店家唾弃的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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