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支钢镖,恰好间隔四尺左右,是一个不长不短的距离。
一般人挥动兵器,砸落第一镖的时候,也影响不到后面的飞镖,很容易被后面的飞镖击中。
若是用盾牌抵挡,三镖连成一线,会打在同一点上,则足以洞穿天下间绝大多数常见的盾牌。
能把暗器手法练到这种程度的,在江湖中会有一个专门的名头,叫做“阎王索命手,弹指连环弩”。
可曹武伯面对这种有着阎王索命之称的暗器绝学,居然都不必出剑,只是左手扯披风向前一抖。
披风盘旋如涡流,内力灌注其中,更增一种柔中带刚的力道,把三枚飞镖全都裹住。
曹武伯顺手一甩,披风里的飞镖就全都射落在左侧的地面上。
笃笃笃,三声连响之际,对面土墙上破开一个更大的窟窿,发射飞镖的人,持剑闯了进来。
朱辉是左手持剑,但她是个左撇子,左手比寻常人的右手还要灵活有力。
护送于家子女的这么多场战斗下来,只有她身上没有什么明显伤势,可见她武艺之高。
就算是上次跟苏寒山交手,也因为她心中不曾真正存有杀意,所以施展剑术,远不如真正决死搏杀时那么凌厉。
而如今她心中杀气,可以说是有生以来的一个巅峰,甚至忍不住叱喝出声。
甫一进入这座废墟范围,剑影就狂乱如轮,把地面大片大片的碎瓦扫出,如同铺天盖地的暗器,射向曹武伯。
朱辉自己的身影,甚至冲得好像跟那些被扫飞出去的瓦片一样快。
曹武伯倘若还想用披风来抵挡碎瓦片,只怕混在碎瓦中冲刺的朱辉,就会一剑把他披风破开,杀他一個措手不及。
“好俊的丫头!”
这东厂督主自信不减,笑容不改,手腕微沉,转轮王剑剑刃嗡鸣,向前挑去,霎时抖出一朵朵剑花。
银亮的剑花,好比七八朵硕大的异种芙蓉,并蒂而生,转瞬间盛放的光采,使气流纷乱散射。
剑风不但荡开所有碎瓦,转轮王剑的剑刃,更精准的压住了朱辉的长剑。
两把剑在空中绞动,剑刃相互摩擦,剑身刮蹭,传出一连串刺耳的尖鸣。
有铁块烧烫似的气味,在空气之中弥漫,星星点点的火光,向外崩散。
朱辉虽然也竭力抖出剑花,想要反压对方剑刃,但在呼吸之间,连搅了二三十个剑花之后,剑速、剑劲,终究还是比对方慢了一拍。
手腕的挫痛扭伤,使她五指微松,长剑就脱手而飞。
曹武伯剑尖一晃,就要刺穿她的喉咙。
他喜欢美人,尤其喜欢那种不愿意屈服于自己的英姿飒爽的女子,但他不喜欢有威胁的人。
战事未休,凡是跟他做对的,就只有死人才最好。
这一剑之快,绝无半点杂思。
可是朱辉身子猛然后仰,手臂一挥,脱手而去的长剑,竟突然在半空一滞,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扯动,贴地斩向曹武伯的小腿。
不对,不是什么无形的绳索,而是有形有质的钢丝。
朱辉左手衣袖之下,赫然隐藏着一个手镯,正是飞龙的手镯。
飞龙当时那一手流星刀,险些把苏寒山逼入绝境,令朱辉看了,心中也颇为震动。
她不可能这么快学会流星剑的打法,但借用飞龙精心准备的钢丝手镯,改造一下自己的剑柄,当做一个出其不意的招数来用,却未尝不可。
这废墟里到处都是乱卷的尘埃,曹武伯竟然也没有能够及时发现那根钢丝,令这一招起到了奇效。
他凌空一跃,躲过斩腿的长剑,却也顺势一脚,把朱辉踢飞出去。
轰!!
朱辉撞倒土墙,大口呕血,不知自己断了几根骨头,痛得神志模糊,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恍惚间看到曹武伯落地之后,一剑扫出。
地面裂开一道狭长的缝隙,仿佛有白烟从中喷出。
那其实是剑气在向前推进,沿途的土壤、瓦片,全被整齐切开。
直到一把黑伞砸在地面,震散了那道本该把朱辉身体切开的剑气。
黑伞反弹起来,落入萧少镃手中,陡然张开,伞面旋转着向前推去。
伞上已经有一个洞,但旋转起来之后,也就看不清了。
巨大的伞面,仍然足以遮蔽敌我之间的视线,便于持伞者抢占先机。
曹武伯脸色微变,连退两步,忽然一把将披风整个扯了下来,如同一条长鞭抖出。
披风的末梢死死缠住黑伞的尖端,随着曹武伯左臂一抬,就要将黑伞向上甩去。
伞面抬起,萧少镃如同一只长臂白猿,右手一剑滑入风中,风声微不可闻,剑的速度却比风更快。
曹武伯大喝一声,转轮王剑也朝正前方捅了出去。
他这一剑,十成功力爆发出来,剑尖前方炸开一团白气,剑身笔直的刺了过去。
叮!!!
两把剑的剑尖,分毫不差地在半空碰撞。
废墟之中,陡然安静了一下,地面许多体积较小的碎瓦,却突然弹射起来。
叮——
双剑碰撞的余音未消,两道身影各自震退。
披风和黑伞也分离开来,披风的一角被撕破。
曹武伯的脸色本就赤红,如今更红得像火炭一样。
萧少镃的脸,则骤然一白,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手里那把狭窄而剑脊微厚的剑,从中断折。
半截剑刃坠落在地,尖端斜斜刺入土中。
“上次交手之后,你就该知道,论内力,你不如我,若凭剑术游斗,或许还有胜算,可惜……”
可惜,刚才萧少镃身后是两个生死不知,一个肯定没死的同伴,他下意识的选择了硬拼。
曹武伯声音微哑,露齿一笑,喝道,“白琦,绍棠!”
刚才二者毫无保留的对拼,萧少镃固然已是气空力尽,挫伤五脏,不能动弹。
曹武伯却也有些气血反冲上脑的眩晕,正要抓紧调息,呼唤两个得力手下,来解决这些人。
谁知,他喊出这两个名字之后,过了数息,仍未有人闯进这片废墟。
外界的争斗还在继续,人声马嘶,刀剑碰撞,惨叫怒吼,不绝于耳。
因内力反激,气血翻腾,曹武伯目前已无法准确的分辨,外界这些打斗声,分别都是远是近,是什么兵器,是什么人在参与。
但他至少能发现,孽龙吐珠的炸响声,并未再度响起。
皮绍棠和白琦为何没来,似乎也有了答案。
曹武伯长剑撑地,喘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药瓶,稍微辨认了下,他就抖了抖手,将另外几个药瓶全部丢掉,只留一个白玉小瓶,拇指推开瓶塞,将药丸倒入口中。
能被东厂督主随身携带的,当然都是最上品的丹丸,有疗伤的,有止痛的,有避毒的,有驱虫的,更有本该专供皇帝享用的“朱仙丹”。
这朱仙丹,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大,炼制极难,皇族王公更以为此有重返青春、延年益寿之效,但其实内部有汞毒残余,常人吃了虽然一时振奋,但每年一颗,多吃几年,多半也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只有内功精深之人,吃下一颗能临时恢复功力,且耳聪目明,头脑松快,六感敏锐,事后更能慢慢把毒性排泄出去。
萧少镃看着他吃药,脸色动了动,试图向前迈步,不料脚尖只挪了一点,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跌坐在地。
“小苏……”
他声音嘶哑,几不可闻,一句话根本说不完,只能在心中竭力高喊。
再快一些啊!!
这片废墟,还剩下三面墙,其中一面墙,这时又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晃动不休。
曹武伯抚着胸,感受着内力在翻腾回复,耳力将重回巅峰,听到了头骨崩裂的声音,听到了肉体撞墙时的惨叫。
那是白琦的嗓音。
紧接着,那面围墙开始向内倾斜,即将倒下。
就在围墙倾斜的过程中,高度降低,已经能看见外面那个人的头发时。
曹武伯死死盯着那个方位,喘息骤止,豁然出手,剑光如同银练,一剑杀出十步之外。
屋外。
底部已断的土墙,又突然从中间竖着裂成两半,刺眼的剑光透射出来,势不可当,照在苏寒山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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