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九天揽月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七章城头变换大王旗黑暗下坠的空间之中,苏寒山的身影忽然定住。
失重的大堂还在坠落,但他却不再坠落,凌度半空,光影一闪,手掌已经向前探出。
发亮的掌心和五指的瞬息变化,犹如一朵火苗在摇曳,火光突然暴涨。
整个黑暗的环境立刻被撕裂,刚才的一切精神冲击感,当场破灭,回到现实的景象。
苏寒山之前在黑暗中看似凌空踏出的一步,在现实中,其实是正好在平坦的地面上,向前一步,手掌分毫不差地截住了对方的拳头。
嘭!!!!
陈万川的拳头打在对方的手心里,感觉自己好像打中了一团极度压缩的高热暴风。
气流被他的拳头引爆,开阔的大堂,有那么一刹那,似乎被这种气流完全填满。
下一刻,大堂里面的桌椅,全部粉碎,朝四周炸散,柱子上出现明显的裂纹断折,屋顶大量的瓦片破裂,冲上半空。
整个大堂被摧残得八面漏风,不成样子,气流、碎屑噗噗向外喷出的同时,天光向内照射进来。
苏寒山的身影一点都没有退,只是在碰撞之时,身体周围的空气出现了更明显的晃荡,反震之力也被他引导在罡风气流之中散开。
精气神三者,本来就是紧密相关,可以互相干涉的,内功元气也可以用来抵抗精神心念。
只不过因为力量性质不同,精神力一般渗透性更高,要想完全防御住,不出现遗漏,需要耗费的元气往往更多。
苏寒山刚才这一招,就是稍微试探一下,内功元气用来抵消通灵拳意的时候,大致是个什么比例,看似主动出掌,其实却以防御为主。
所以陈万川也只退了一步而已。
他这一脚往后落下去的时候,靴子已经炸裂,脚掌从一种非常坚硬顽固的姿态,突然变得宽厚柔韧,身上的反作用力,逐节分层般从脚掌下向四周荡开。
在地面回震一股力道的时候,他脚下又骤然发力,强硬起来,两种力道的冲突程度,恰到好处,竟然使他的身体在这一松一紧之间,变得更加强硬且膨胀。
咚!!
脚步砸地的声音传出时,陈万川的身体,已经比原来膨胀的高出了一个头,而且胸背都如同大块的岩石一样鼓起。
两肩和颈根处大量钢筋似的筋肉绞合、隆起,把脆弱的脖子完全保护起来,让他身体膨胀的同时,脖子反而像是缩短不见。
当初冷幽冥施展释迦掷象功的时候,身体膨胀,是有内功元气在里面起了很大的作用。
而陈万川现在的膨胀,完全是体内的气血压力够大,混身的肌肉骨骼处在一种高负荷状态,将血管都硬生生撑大,用来提供更大动力的结果。
在内炼精魂这个阶段,武者从观想法入手,在精神上有了一定的火候,就用来调节肉身,干涉身体的发展,等到身体变得超乎常人的强壮之后,又能够壮养精神,加速观想法的修行。
所谓拳意通灵,也就是在这种不断循环的过程中,意志强大到了可以隔空破灭人脑、毁坏实体物品的程度。
因此,拳意通灵者的优势,并不仅仅在于拳意。
当通灵拳意反哺肉身之后,肉身体魄的强度,也会更上一层楼,达成一些让人觉得根本不是凡世人躯能做到的战法。
陈万川现在这个状态,体内压力撑到极限,毛孔却完全闭合,不向外散热散汗,筋骨处还要发生剧烈的运动,就算是一个钢铁打造的人像,各处关节构造,都会因为热度和压力产生变形,无法使用。
对他来说,却是爆发全力作战时,理所当然的模样,不会有半点,因为负担过大而产生的笨拙感,只会更加狂猛灵变。
抓扯翻钻劈挑抽崩,将近两百道残影,轰穿空气,随生随灭,源源不绝的增补着,攻向苏寒山的身体各处。
每一个角度的不同,轰出残影的手势,都大不相同。
拳掌勾爪,指节拳背,弹腕压臂,指甲撩抽,明明是刚猛无比的攻势,却给人一种,宛如水银波涛涌动而来,无孔不入,沾之则毁的凶恶惊险感。
拳法覆盖了苏寒山正面、侧面所有方位,甚至因为陈万川现在体型的优势,在某些动作上,指尖锋利的指甲,能够勾向苏寒山的后脑后颈等等。
但是他之所以要打出这么多攻击,是因为所有的攻击,都没能命中目标。
苏寒山站在原地,两只拳头,简简单单的捏着,没有手势的变化,在一眨眼里,不知打了多少拳,却神出鬼没,没有带起一点风声。
只有陈万川双臂上,急速增加的冰冷刺痛处,能够提醒他,刚才一眨眼的时间里面,他的双臂被截击了多少次。
陈万川的战斗状态已经攀升到巅峰,心里的压力,却也已经攀升到巅峰。
他昏黄色的双眼,睁圆如铜铃,在手上速度持续至极限时,脚下忽然退了一步。
因为刚才,苏寒山一直没有退后,所以二人在一眨眼时间内的数百次攻防,全部发生在一片狭小区域内。
就算苏寒山的功力内敛,陈万川则完全没有内力这种东西,光是因为肉身肢体的高频动作,也已经对这片区域的空气,产生了很极端的影响。
陈万川这突兀一退,让本来被排开的空气,突然从周边大气之中被抽取回来。
苏寒山眼中微亮,感受到一种,被左右及后方堆叠过来的气流堵住,疯狂向前推动的趋势,衣袍全部向前飘动,发丝也向前荡起。
就算没有内力,陈万川居然也凭肉身干涉空气,造就出了短暂的强悍吸力。
而他退后的身躯,收缩的拳头,则在这吸力涌现的刹那,向前挥去。
“长鲸破海!!”
陈万川浑身的力道贯连,连额头、眼球、满口钢牙,都在为这一拳发力,没有开口的余地,但拳意精神,却在出拳的时候,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大吼。
那是他修炼这一招,千锤百炼的过程中,精神和肉体高度统和,每当肉体发出这一招的时候,精神就会做出最激烈的响应。
出拳的右手,五指捏合并不整齐,故意留有巧妙的缝隙,让这一拳在挥动的时候,气流穿过缝隙,发出一声鲸哭神嚎似的浩荡长吟。
整个城主府里面的人,在听到这一声长吟的时候,纷纷觉得,脑子里面好像麻了一下,当场昏死过去。
无形无质,威力却如此真实的长鲸,伴随着陈万川的这一拳,向着被气流影响身形的苏寒山,突击冲撞过来。
就在这一刻,陈万川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某种幻觉。
明明他没有感受到比自己更强的拳意压迫,应该不会产生幻觉,却看到苏寒山身上,飞出另外三条身影,分布在左右两边,及正上方。
连同原身,一共四条身影。
转瞬之间,又四者合一,发出一掌,在间不容发之际,正面撞在了陈万川的拳头上。
离、合、并、流!
轰隆!!!!
陈万川痛呼一声,感觉自己的身体轰然震荡,四肢百骸都像是脱离了原位,强硬霸道的拳力,随之土崩瓦解,整个身子倒飞出去,撞碎大堂的后墙。
苏寒山一动之下,身影好像闪烁滑行,飘逸如仙,闪进如鬼,追上陈万川,扣住他的手腕,顺势一抖。
他全身筋骨在刚才的碰撞之中,已觉浮酥酸软,聚不起力道来,又被这么一抖,身上的各个关节彻底错位,从颈部往下,整个身子都麻痹了,失去知觉。
苏寒山转身把他甩回前院之中,缓步走来。
满院的桌椅,倒了不少,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因为刚才听到那一声鲸哭长吟,而昏死过去的人手。
陈万川躺在一张倾斜的桌面上,胸膛像破风箱一样起伏,勉强喘着气。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苏寒山施展凝光革气和隔空掌力的时候,陈万川以为他用的是拳意镇压和肉身气流。
有的人的拳法,就是在这些方面比较有特色,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是,刚才那一分为四,四合为一的现象,既不是肉身气流,也不是感官幻觉。
陈万川回想,分明是有什么事物,从苏寒山体内释放了出来,化成三个人形,干涉了空气之后,又同时回到他体内。
武德皇朝极盛之时,四夷宾服,策马塞外,商队能过沙漠山岭,西行万里,引极西的商人贤能,远道而来。
通海夷道,又能从东海南海,出海辗转两万多里,经过一百多个国家,常年有所交流。
因此,世间各国的武道特色,武德皇朝都有记载,虽然言语不通,名词不同,实际还是人魂在内,人身在外,二者循环磨练的路数。
苏寒山这种手段,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陈万川不知想到什么,眼神灼热起来:“难道,那祭祀真的有用,世上真有、真有已经举行过祭祀的人?”
苏寒山闻言,心思电转,微微一笑:“看来你也不算太笨,可惜你的进程太慢了,实力还是只有这种程度,不如把你的那套祭祀之法交出来,让我参照参照,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陈万川深深的注视着苏寒山,忽然怪笑起来。
“呵,呵呵,你在骗我,你根本没有举行过什么祭祀,你不知道祭祀是什么,对吧?”
陈万川的脸色非常难看,明显的泛起了青色,“你要是真的有过那样的经历,就该明白,实力什么的,都是次要的,祭祀的目的,是为了活命。”
“而且更该明白,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饶不饶命的区别了。”
他越说话,语气越低沉,词句都变得有些含糊不清,脸上露出万分不甘的神态,脸皮的铁青色却愈发深沉。
苏寒山察觉不对,陈万川已经怪叫一声,翻身向旁边一个兵匪扑咬过去。
他的骨节刚刚明明都已经被错位,这时候腰部以上,却好像又恢复了力气。
但没等他咬到人,苏寒山抬手一抓,一股隔空气劲,已经将他整个人捆住,提上半空。
陈万川在半空中挣扎,身上在交战中破烂的衣物,纷纷碎裂,浑身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青黑色。
苏寒山眉宇之间紧紧皱起,掌心吐劲一震,把他的脖子震断,身首分离。
以陈万川的体魄之强,脖子断裂之后,血液像喷泉一样爆发出去,都很正常,可是现在,他脖子里面,居然已经没有什么血液。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红黑色的致密粘稠液体,而且这种液体,正在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黑。
苏寒山将他的尸体冰封,落在地上,绕着冰块走了一圈,仔细观察。
陈万川身体的其他部位,虽然变成了青黑色,但皮肤还是光滑的,色调很均匀。
唯独后背上有一块区域,皮肤已经干皱得如同树皮,跟别的部位形成鲜明对比。
那块地方,跟苏寒山之前见过的年份较久的活尸一模一样。
之前从王向前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只知道大多数人如果在冬至之日入眠,就有不小的可能,一觉醒来变成活尸。
如果是强大的武者,却不知道尸变的情况如何。
现在想来,拳意通灵的武者,体质已经非比寻常,就算遇到尸变,或许也能够把这个过程,延长很久。
陈万川应该是早就有了尸变迹象,刚才受了重伤之后,尸变压制不住,一下子爆发了。
但这个猜想,也有两点疑惑。
连王向前的村里人,都知道冬至日不睡觉,就能避免尸变,陈万川是怎么染上尸变迹象的?
而且,陈万川虽然知道某种祭祀之法,言语中却透露出,对这种祭祀之法的不信任。
好像在今天之前,根本没觉得这法子真有用,只是死期将近,才死马当活马医。
但这种经历过尸变的世道,活人之间流传的各种迷信法子,恐怕层出不穷,数不胜数。
陈万川肯定不会什么东西都信,必然是在某种奇特的际遇下,得到那套祭祀之法,才会在打心眼里不相信的同时,又存有一份希冀。
可惜人死了,不然感觉能问出些有意思的东西来。
苏寒山脑子里这些念头闪了闪,暂且按下,在院中踱步,弹出一缕冰寒罡气,惊醒了一个城中大户。
这东平城里所谓的大户人家,也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模样,体质看着都不错,手也有些粗糙。
苏寒山选中的这一个,瞧着三十多岁、更是其中最壮实稳重的一人。
果然,他一醒来,虽然被周边的场景震惊到,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眼睛造出热泪,想要拜谢苏寒山,言语间已经把苏寒山当作城主。
这乱世中的城主更替,还真是简单直白。
“别玩这些虚的,我待会儿去把那些监工也处理了,你组织人手,把陈万川的手下全捆起来。”
苏寒山挥挥手,说道,“然后,一部分人安抚百姓,另选几个脸熟会说的,跟我出城,把逃难的人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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