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中心急诊诊室的坐诊,是相对单调、枯燥无味的。
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接诊急诊患者,喊人来做手术,被人喊去急会诊,算起来只是短距离的跑。
这样的日子,比起之前要承担急诊手术任务,可清闲了许多倍。
六月八日,高考第一天。
方子业提着外卖袋子进诊室后,先给聂明贤递过去一杯咖啡:“贤哥,你的拿铁。”
聂明贤也不客气,举了举右手、歪着头活动了一下脖子,而后道:“你这才休息了几个小时啊?”
“睡不着?”
方子业点了点头:“我发现人都是贱骨头,累到快死的时候期待清闲。真清闲下来,这手又痒,总觉得清闲不住。”
聂明贤端起桌子上的咖啡:“一个小时前,韩主任亲自跑了外科诊室一趟,把病人搞进了手术室。”
“病房里的值班医生说,择期手术的患者和家属都有点吵闹。”
聂明贤面带笑意,虽然不是嘲笑,却也暗含深意。
方子业的眼珠子转动了一圈,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是王元奇之前坐方子业现在的位置时,只需要急会诊和转诊手术,自然简单,看不出方子业和王元奇之间的本质差距。
两人易位后,方子业照样稳坐急诊创伤中心诊室,王元奇那边顶不住了。
方子业把吸管一放,抿嘴将咖啡饮尽:“贤哥,没有必要找这样的乐子吧,王元奇师兄也没有选择,安排这一切的是韩主任。”
“韩主任为了急诊手术都亲力亲为,这样的品行值得我们钦佩和学习。”
“我们这样的下级医生,每周能有两天的择期手术日啊,就非常非常不错了。你看我师父,你看邓教授和刘教授,不也是一周才有两次手术日嘛。”
聂明贤嘴角一欠:“子业,这当婊子的是你,立牌坊的也是你,合着我就是中间左右摇摆的贱人是吧?”
方子业赶紧回答:“贤哥,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哪里又当又立了?”
“手痒想做手术和有手术做,是两个范畴吧?”
聂明贤也知道方子业就是本院的职工,因此说话需谨慎避嫌。他聂明贤暂时还是自由人一個,见到了不平事就可以直接开怼。
聂明贤正要回话时,方子业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方子业先伸手拦住了聂明贤,把手机拿出来后,看到了来电显示后,愣了愣:“是韩主任。”
聂明贤赶紧把咖啡往桌子上一放,双手负胸着开始吃瓜。
“韩主任!我是方子业。”方子业选择接通。
“现在创伤中心急诊诊室,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韩元晓出口有点急。
方子业看了一眼聂明贤,摇了摇头:“没有。谢教授在休息。”
方子业没有提聂明贤的事情。
聂明贤就不是本院医师,他最多就算一个交流的,非本院医师不允许在门诊坐诊,专家和教授除外。
“那你给谢晋元打个电话吧,让他在创伤中心坐诊一会儿,伱过来手术室一趟。”韩元晓吩咐道。
“好的,韩主任。”方子业并未问自己要去干嘛,先答应下来。
韩元晓并不是一个不要面子的人,他能顶着各方面的压力摇人,而且摇的人还是自己,证明韩元晓就打破过内心的壁障。
聂明贤听后,眼睛一亮:“等会儿一定给我详细地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说完,聂明贤就示意方子业可以离开了,谢晋元副教授的事情,他来解决。
方子业点头。
离开前谨慎道:“贤哥,你还是给谢老师打个电话报备一下。这样更妥当一些。”
谢晋元授权了聂明贤坐门诊的话,那就算是出了点意外,肯定也要顶起来的。
否则要么就是谢晋元自己亲自来,承诺了顶责最后却失言,这可不是谢晋元一言堂的地方,就一个刘煌龙的追责,就够谢晋元狠狠地喝一壶了。
更别提聂明贤的其他身份。
……
方子业到了手术室后,发现要做的就是两件事。
一件事是杜元铣教授建议方子业过来帮忙打一个麻醉,方便等会儿手术的过程中,可以与术者完成功能交互。
第二件事,就是希望方子业过来帮忙完成一个清创!
这是两件事,也是两个病人的事情。
这两个病人,都是聂明贤从创伤中心诊室送上来的……
韩元晓教授和组内的人正在完成毁损伤的清创。
如果是以往的中南医院,在清创不利,发现坏死组织颇多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去建议患者和病人截肢。
可如今,创伤外科已经许久没截肢过了,韩元晓还眼馋邓勇组的毁损伤保肢术,非得自己亲自试一试,搞到了半路下不来台。
这时候,要么只能‘丢脸截肢’,要么就只能拉下脸皮“求援”,好在韩元晓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选择了后者。
方子业点头应下后,先被安排着去打麻醉。
打麻醉的患者,则是足部多发软组织的损伤,需要与手外科的人完成肌腱缝合。
来到了隔壁手术间,方子业就看到了两个熟人。
王元奇师兄以及手外科的住院总朱辉大哥。
麻醉医生就是杜元铣教授,他已经完全了麻醉前的药物准备,此刻就只等着方子业到来。
“方医生,你来了啊?来得正好,我今天遇到了一个非常特殊的病例,看起来受伤的范围很广,其实他受伤的范围,正好就适合周围神经阻滞麻醉。”杜元铣笑容灿烂。
杜元铣教授的话刚完,手外科的朱辉大哥便接了一句:“子业,你这不仅是凭一己之力把急诊手术的质量打上去了,连麻醉质量都打上去了啊?”
朱辉的话虽然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可此刻所有人听起来,还觉得挺有道理。
“辉哥,我这是被白嫖了,你也不心疼一下兄弟。”方子业苦笑着回。
方子业打麻醉,麻醉费用又不归骨科收,方子业就算是再辛苦,一毛钱都没有。
按照我国的法律,按劳分配原则,方子业这就纯粹是被白嫖了。
涉及钱的话题,不好直接当患者面讲,所以方子业表达得颇为隐晦。
这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是第二次。
如果方子业没记错,这已经是杜元铣教授让他来打的第九次麻醉!
当然,吐槽归吐槽,方子业也还是非常实诚地开始穿戴手套,而后开始细心地为患者进行查体。
适不适合神经阻滞麻醉,肯定是麻醉科说了算,但方子业身为创伤外科的医生,也要评估一下伤口的走行。
杜元铣教授闻言就说:“子业,你只要愿意来我们麻醉科,不是问题。”
杜元铣用右手拇指的远节摩挲着食指和中指远节。
方子业可不理这种事情。
评估完后,便在杜元铣教授的指点下,找到了神经阻滞麻醉的节点,然后以“难以置信”的穿刺术,将麻醉的浸润范围,控制在了合适的范围。
打完了麻醉后,方子业才问患者:“还痛不痛啊?”
“欸,好像,好多了。”
“不,不痛了。”麻醉药的起效速度还是非常快的。
即便只是局部麻醉药。
完全就是药到痛除。
而方子业完成这一切的前后,也就是一分钟多的时间,将针一拔后,方子业就果断地站了起来。
“杜教授,这一次麻醉,应该可以持续接近两个小时左右。”
“如果后面手术还没完成的话,你就接全麻吧。”
“好!~”杜元铣点头。
“辛苦了啊,方医生。”
杜元铣看向方子业的眼神,那叫一个羡慕和慕而不得。
紧接着,方子业就大大方方地离开了手术室,往隔壁手术间走去。
方子业离开之后,年纪相对比较大的朱辉问了一声:“杜教授,我看子业前后也就搞了一分钟,这你们自己搞不了啊?”
杜元铣偏头看了一眼朱辉。
朱辉马上开始吆喝:“干活了干活了,马上开始消毒铺巾……”
操作的难度,是能简单地按照时间消耗长短来评估的么?
方子业再来到隔壁手术间时,手术室里的众人都已经停下了操作,满脸的纠结和无奈。
毁损伤之所以被定义为毁损伤,就代表着它在受伤之后,就失去了活性,根据当前的理解,它就该被切除掉。
想要通过精妙的操作,逆转毁损伤,要么就是有不可思议的清创术基本功,要么就是有一个方子业。
这已经是韩元晓教授、彭隆副教授、陈芳副教授等几人,经历了接近一周的时间,得出来的结论。
自从王元奇和方子业易位以来,所有的急诊手术任务自然就转给了韩元晓教授组,其中也包括毁损伤。
这是科室里接手的第二台毁损伤。
第一台就是让方子业亲自操作了一台,然后韩元晓教授觉得也没太多难的,所以第二台,就想着自己试一试。
然则,还是走到了如今这个尴尬的境地。
方子业在进手术室时,就已经洗手消毒,“虔诚”得双手合十着走进了手术室,再更换了无菌手术衣和戴好了无菌手套后,才慢慢挪到了手术台旁。
见此,彭隆副教授就非常懂事地将自己的‘一助’位置让了出来,紧接着,韩元晓的主刀位置就和方子业的‘一助’位置完成了移位。
不过,在手术正式开始之前,方子业得认真地重新阅读一遍创面术野。
毕竟这不是方子业第一手就接诊的手术。
韩元晓在方子业阅读手术的过程中,就在一边讲着自己做了什么:“子业,这个病人入院时,是膝关节处的毁损伤,毁损的范围是大腿的中下1/3至小腿中部。”
“我们在清创的过程中就发现……”
跨关节的毁损伤,肯定是一个大活儿。
方子业看完之后点头:“是的,韩主任,可以看得到,患者目前的腓总神经、股动脉、腘动脉胫神经等,都存在着不同范畴的糜烂。”
“还有自股骨内外侧髁为起点的诸肌近侧端,也是几近坏死……”
“这个患者股骨远端和胫骨平台面,是不是当场就缺失了啊?”方子业抬头问。
毁损伤,也是分难度的。
最简单的就是大腿中段、小腿中段,单纯的毁损伤。
再复杂的就是胯关节的毁损伤。
更复杂的就是纯粹的局部毁损伤,这是几乎无解的……
比如说一根手指已经被碾压成了肉泥,那即便是方子业,也不可能把这根手指重建起来。
因为软组织残留率越少,想要进行重建的可能性就越小。
“是的,患者收治进院时,皮肤就已经缺损,髌骨、膝关节组成的股骨远端、胫腓骨近端,就是缺失状态。”
“当时的股动脉是出于夹闭状态……”
“我暂时用了人工血管完成了远端血运的桥接,但就是这软组织,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自股骨内外侧髁发出的这么多肌肉的起点端全都无处可着……”
肌肉分起点和止点,一般的起止点都在骨骼处。
如果肌肉起点处的骨骼缺失,相当于就是肌肉就成了离家的孩子,再无来处可寻。
没有了根,就难以安放,以后想要再行功能重建,也是困难度非常非常高的。
以至于,即便韩元晓身为教授,如今都不知道该怎么清创下去了。
如果按照传统的清创术的概念切,那就是直接自大腿中段截肢包埋缝合。
方子业看后道:“这个患者其实还算比较幸运,腘后的软组织层,竟然还有局部的血运,皮肤和软组织的状态也是极好的。”
“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就可以以此为起点开始清创了。”
“在清创之前,最好先恢复血运,主要是方便清创的过程中,找到有血运的组织予以保留,是吧?韩主任。”方子业抬头笑问。
算是给足了韩元晓的面子。
只是,方子业一口一个韩主任,一口一个韩主任,让此刻韩元晓的心里格外难受。
这证明方子业在无限地与他趋于远离状态。
然而,韩元晓还不能说方子业叫韩主任叫得不对,按照目前的医院内部文化,主任就是主任。
既然是上下级,别人尊称你为主任,你还要怎么样?这个是随大流。
至于叫不叫你韩老师,就秉持一个点,你有没有对别人进行过教学?
如果没有的话,给你尊称了还要怎样?还要别人叫你爹?
在华国人心里,师父二字多不分离。
“早点通血运,也能够减少组织继发坏死的几率。”韩元晓点头回答,而后把自己的右手再次起开,让给方子业更多的操作空间。
“子业,你继续操作吧,不用解释太多浪费时间。”韩元晓终究还是要了点脸面,不希望方子业被自己抽离了科室后,还要返身回来教学手术浪费很多时间。
“好的,韩主任。”方子业很客气地开始了自己的操作,不再分心。
而一看到方子业放开了自己,操作变得更加丝滑,他的清创术,果然与自己不一样。
基本功厚度不一样,对毁损伤的理解也不一样。
除了看起来有点难懂。
韩元晓配合时,彭隆和陈芳副教授二人,也是在尽力地阅读着方子业的操作步骤。
有些地方肯定可以理解,也知道方子业想要做啥,只是,方子业操作出来的结果,与他们理解的清创术能够达到的效果存在悖论——
而这就是方子业,而这就是方子业处理的毁损伤,而这就是方子业的真实实力。
方子业也是一个自由人。
方子业更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之前方子业还在创伤外科的时候,韩元晓不觉有他,觉得方子业所在团队之所以厉害,是因为团队足够强。
然则,方子业才离开了一个星期,韩元晓终于知道,其实自己之前还是太过于小瞧了方子业。
方子业在团队内的地位,几乎是不可替代的。
这也是自己和邓勇battle时,邓勇要保住的底线之一,那就是方子业必须要来创伤外科做择期手术,不然的话,你就不要动他。
邓勇是让了韩元晓成了病区主任,而不是怕了韩元晓。
现在,韩元晓自己有点后悔了。
其实啊,韩元晓让方子业离开创伤外科,倒不是说针对方子业,而是希望给自己也搭建一个更加完整的有序平台。
硕士、博士、住院总、主治、两个副教授,他韩元晓。
这配置全吗?
全!
之前的邓勇,就是这么起身的。
那时候,邓勇教授还没有住院总。
然而,现在的韩元晓就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简直就是在为自己挖坑。
方子业担任住院总的几个月内,真的凭借一己之力,将创伤外科的急诊手术的质量标准打上来了。
三月、四月、五月,一个季度。
创伤外科竟然只出现三次截肢术。
这些截肢术,虽然也都是方子业亲自操作的,但这对于中南医院而言,也是一种‘奇迹’了。
王元奇接手了住院总后,一个星期时间,就搞了两台截肢术。
方子业只负责评估急诊患者是否要手术,那么做什么手术,就是王元奇自己去评估。
你是住院总你不评估?
你坐着这个位置,你就得履行职责,你就要干这个活儿。
至于你是保肢术还是截肢术,那是你的选择。
从指南上讲,从医学来讲,王元奇操作的截肢术,指征是百分之百适合的,你就算是让协和医院、积水潭、华山医院的专家团都组队来进行截肢手术适应征的评估。
他们都不敢放一个屁!
全华国并不是所有医院都是积水潭或者是顶级医院,所以,根据指南,截肢术的适应征,只能是比这些顶级医院的院内适应征更加广。
可如此一来,病人没问题,医院方的医务科,在核查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所以就打电话给了韩元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截肢、死亡病例、瘫痪患者,都是接近‘终末’性病种。
医院内出现了类似的病人,医务科肯定是要监察的。
特别是死亡病例,但凡有死亡病例,必然要举行科内死亡病例大讨论,这是最基本的医疗制度。
那截肢发生的频率增加了,医院肯定是要过问的。
所以,韩元晓又不得不自己顶起来,开始处理毁损伤,希望能够避免截肢。
然而,第一次手术,把方子业叫来了。
第二次手术,还是把方子业叫来了……
“啊?这?~”彭隆和陈芳副教授二人张大了嘴巴。
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之前原本已经确定没有血运的肌肉组织,竟然在方子业的操作下,搞出来了血运!!!
这是无中生有吗?
还是自己之前眼瞎了?
知道邓勇教授组在搞毁损伤保肢术,但是彭隆等人基本没过去看过。
邓勇那里不缺人啊!
你就算看一两眼,能学得会?学不会的情况下,还去凑热闹,纯粹就属于自找没趣儿。
……
随着方子业的操作行进,众人已经渐渐开始麻木了。
这或许就是差距。
方子业虽然年纪小,但他的天赋足够高,所以他能够到达那不可思议的一步。
这种事情,邓勇虽然没在科室里明目张胆的宣扬过,那是不需要宣扬,方子业的能力,不需要靠着邓勇来吹牛以抬高方子业的身价。
手术室计时面板上的时间一点一滴地窜过。
时间来到了两小时四十三分时,方子业放下了手里的刀。
手术还没完成,但方子业已经把清创做完,剩下的就是骨缺损的问题,肌肉的附着处理等问题。
这个不归方子业管,虽然方子业也能做,但没有必要。
韩元晓教授能单独带组,处理这些问题,就没问题。
所以,方子业放下了刀后,抬头笑着问:“韩主任,清创我做完了,剩下的,就得韩主任您还有彭教授和陈教授亲自来了。”
韩元晓闻言,深吸了一口气。
“辛苦了子业。”
“你还要在急诊创伤中心诊室值班吧?”韩元晓问。
其实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
方子业也愿意给这个台阶,点头说:“是的,现在是谢教授在坐诊,我怕回去晚了,他多少得批我一顿。”
“这个没问题,我等会儿给谢晋元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韩元晓在主任这个位置,就不可能不应话。
方子业左右看了看,没人挡住自己的退路,便站起来,默默地退了几步,然后开始脱手套、解开衣服。
巡回护士也主动地帮方子业解开了衣领。
——
方子业离开了手术间后,彭隆副教授才叹了一口气:“韩主任,如果子业没有被留院,最后被协和医院或者同济医院挖了过去?”
“简直不敢想,以后几十年内,我们科到底会处于什么样的境地。”
韩元晓没说话,只是在处理方子业打磨后的术野粗胚。
在翻看清楚骨缺损的范围、长度、宽度后,才说:“不管子业怎么选择,我们都肯定不会让他走的。”
“邓教授不会同意,董教授也不会同意,李教授不会同意,包括杜新展教授也不会同意。”
“王院长也不可能同意!~”韩元晓举例一连串。
说完,韩元晓抬头:“你们可不要忘记了,去年我们医院发生的事情啊。”
“子业如今已经混到了上面有人的地步。”
韩元晓一开口,众人就当即沉默下来。
那件事,他们怎么可能无知?
邓勇因方子业的原因,进到了一个项目组,最后被摘了桃子,然后摘桃子的人被摘了椅子!
这件事,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的定性,只是没查明原因。
但这件事,没有人会忽视。
只是,听到韩元晓提起这个,彭隆等人便又疑惑了起来。
既然是这样的话,韩主任你还动方子业的位置,这不是自找没趣么?
……
方子业终于又过了一把手瘾。
这种做手术的感觉,非常不错。
如果可以每天都来这么一台手术,那就好了?
方子业发现自己有点“走火入魔”,竟然有点享受这种又累又忙的‘快感’。
而且,当医生的怎么可以期待有手术做呢?
当然,很快方子业就平复下了心情。
有些手术不是自己不做,病人就不受伤的,反而若没有自己。可能还会多几条被截下来的残肢。
方子业回到了急诊创伤中心诊室后,谢晋元副教授在和聂明贤二人在探讨手法复位的问题。
主要是谢晋元在说,聂明贤在听,偶尔提出自己的想法。
看到方子业后,谢晋元开玩笑道:“喏,手法复位的顶级专家来了,你和他聊吧。”
聂明贤问:“子业,吃饭了吗?”
“还没呢,手术误餐室还没开门的。”方子业看了一眼时间,如此回。
“正好,我们一起点外卖…”
“谢老师,你一起吃吗?”聂明贤转头看了一眼谢晋元。
“我就不掺合了,我回家陪崽吃饭。”谢晋元面带微笑,满脸的幸福之色。
自从方子业来后,谢晋元就别提有多轻松了,简直就是挂名掌柜。
聂明贤对此只有羡慕,开始点餐。
……
下午,四点左右。
方子业和聂明贤两个人各自在诊室里刷着手机的时候,诊室的门被推开。
两人下意识地将手机一收,而后开始正襟端坐。
以为是病人和家属过来了。
可没想到,进门的是韩元晓,韩元晓手里还提着果盘,进门后笑道:“子业,聂医生。”
“韩主任!~”方子业站了起来,顿了一秒后,赶紧把椅子让了出来。
“您怎么来了?”
韩元晓进门后把果盘一放,道:“这里连一个外人都没有,你也不喊我韩老师了是吧?子业你这是对我的意见很大啊?”
方子业摆头:“韩主任,主要是怕您太好了,我就闲脸,以后分不清场合。”
“韩主任和韩老师在我的心里,都是一样的。”
聂明贤马上就过去泡茶了,很快就端来了一次性的水杯。
“韩主任,这是谢教授的存货。还有点烫。”创伤中心诊室,能有一口茶就不错了,肯定是不能与主任办公室里比的。
韩元晓在聂明贤放下水杯后,说了一声谢谢,而后目光复杂地看了看方子业,说:“子业,你在创伤中心这边,还适应吧?”
“谢谢韩主任体贴,就是工作的时间久了一点,其实工作量还是轻松了很多。”
“就是累了王师兄了。”方子业不敢不道谢。
韩元晓的安排,对方子业而言,就是减轻负担,同时还增加了绩效系数,这是双利的事情。
“王元奇也总是要任住院总的!早上晚上,早晚要上。”
“子业你也先别着急啊,我安排你来创伤中心诊室呢,主要就是让科室里多磨合一段时间。”
“你也知道,董教授离职之后,我院暂时还找不到一个非常合适的带组人,三组并成了两组,从上到下也都需要磨合。”
“趁着这个磨合期啊,让子业你从繁乱的急诊手术中脱离出来,然后安安心心地往前闯啊,是我和邓老师两人都希望做的事情。”
“但这需要铺垫。”
“你也知道,上个月你又上急诊手术,又上择期手术,那多累啊,我听人讲,你有一次在手术台上都肌肉痉挛了。”韩元晓的解释是非常和蔼可亲的。
方子业则笑说:“谢谢韩主任关心,的确是有点累。”
“是吧?”
“唉!~”韩元晓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
而后道:“子业,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为了我自己,才把你从科室里调来创伤中心任闲差的啊?”
方子业马上摇头,包括聂明贤都辅助着摇了摇头。
但韩元晓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被方子业的摇头就给诓骗:“不是这样子的。”
“是因为现在我们科室里的人员结构,必须要经过重组细化。”
“听邓老师说,你们的毁损伤课题,前期的研究已经算是基本完成了,虽然目前积累的临床病例不算多,但理论积累算是完成了一个雏形,剩下的就只是积累病例。”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邓老师组,就应该能者多劳,转移工作的重心,把毁损伤做成我们医院的一种特色,而我呢,则就得带领科室里的其他人,把原有的一些病例接手过来,并且尽量消化掉、消化好这些病例。”
“创伤中心急诊诊室,以后就是毁损伤的绿色通道,只要愿意接收病人,就可以走医联体的转诊程序,不怕没有病床,直接有序、合理地进行收治。”
“争取能够在进院之后的一段时间内,马上就可以安排好手术。”
“那么,如果是在这样的规划下,子业你认为你还在创伤外科担任住院总,合适吗?”
“这边,如果科室里出现了可能的医疗纠纷,这里,有只有你才能上的急诊手术!”
“你怎么抉择?”
“但现在这样的局面,你就可以不用抉择。”
“相对自由的前提是要有时间的自由。”
“不是吗?”韩元晓说完,就把果盘放下了,而后离开了创伤中心的诊室,只是背影略显落寞。
聂明贤则是在韩元晓走后,啧啧称奇道:“这上位者就是上位者,领导就是领导啊。每做一件事,都给自己留了八百条后路。”
“如果不是经历了几次毁损伤病例,确定了实在是分不到这杯羹,韩主任应该不会来这里说这些吧?”
得。
韩元晓苦情地铺垫了七八分钟的话,被聂明贤一句话拆得稀碎。
方子业闻言就说:“贤哥,有句古话叫看破不说破,你一说破,就没意思了啊。”
“我师父和刘教授两个人又不是吃素的,他们早就有了安排。你何必揪着韩主任这个点不放呢?”
聂明贤却说得非常正式。
“不,我就得揪住他这个点不放,我必须得清楚,你以后和韩主任到底有哪里不同。”
“不然的话,我好早点跑路啊,我跟你混什么混?”
“残羹剩肴,终究是没那么好吃的啊。”聂明贤对着方子业挑着下巴,示意自己是一个自由的成年人,不是三岁小孩。
TM的你给点糖,我就可以对着你笑两个小时,跟着你屁股后面跑一整天。
方子业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看着聂明贤的表情,心里无意中有一根弦在左右摇拨。
仿佛,在这一刻,方子业有点理解韩元晓教授的难处了。
即便是聂明贤在开玩笑,方子业都觉得,聂明贤是一个非常不稳定的因素,他可能随时离开,他不是自己团队的,他就是一个过客。
而这,仅仅是聂明贤的一句玩笑。
但自己,和韩元晓之间,从来没有玩笑这两个字的说法。
“贤哥,你这是阴阳谁呢,还是在阴阳我啊?”方子业点破。
聂明贤摇头:“我没有阴阳谁,我只是在享受这个世界。”
“对了,子业,我得给你请个假啊,你批不批无所谓,但我必须在端午节回家一趟。”
“想我妈妈了。”聂明贤快速地又转移了话题,语气严肃而正式。
“我也想爸妈了,但我走不掉。”方子业回。
“我替你去看看叔叔阿姨,你把地址给我……”聂明贤一下子,又往‘兄弟’方向靠了两厘米。
让方子业对上级这两个字,有了更深层次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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