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业穿好无菌手术衣,戴好无菌手套靠近手术台时,秦葛罗与李源培、刘海华三人一筹莫展。
方子业看清楚患者的诊断后低声问:“这是韩主任打电话示意要收进来手术的?”
这是真怪不得王元奇破防了,这个患者的骨折分型都不在传统的分型范围内,也不在方子业对骨折进行重新分型的新定义内。
多发开放性粉碎性骨折的描述性诊断,是最恰当的诠释。
“事实是韩主任只知道这是一个骨折,并不清楚这是一台什么性质的骨折。”秦葛罗算是不偏不倚地回。
上级一张嘴,下级跑断腿。
如果是简单的开放性骨折,王元奇是能处理。再复杂一点的,秦葛罗也就干了。
可超复杂的骨折,手术就很难摸到头绪。
“子业,你能解决不?你要是觉得为难的话,我就让邓教授call韩主任了。”秦葛罗犹豫了一会儿再问。
王元奇也不想直接和韩元晓闹得太僵,不然的话,早就打邓勇电话了。
而按照邓勇的护犊子脾气,这件事韩元晓恐怕会吃点亏。
“做吧,处理起来也不是很难。”
“没有必要在这样特殊的时候给老师添麻烦,手术的资料是固定的,年中学术会议结束后再给邓教授说一声。”方子业转头开始找着手术刀。
找到了弯盘所在方向后,道:“源培,你和我先做清创……”
李源培和刘海华二人闻声马上开始行动起来。
秦葛罗暂时得空后,就再转身走到阅片器前,以自己的知识储备尝试去理解这样的骨折类型,并以自己的角度去推敲可行的手术方式。
然后再与方子业的治疗思维与手术逻辑进行印证。
……
创伤中心急诊诊室里,王元奇眉头紧皱着坐诊之际,听到推门声的第一时间就挤出了职业化笑脸,仿佛一瞬间就完成了情绪转展。
抬头看到是聂明贤后,王元奇的表情才轻轻一僵:“贤哥。”
聂明贤今年三十二,比王元奇大得多,而且职称也高,能力也强,背景更强,科室里的秦葛罗等人都是以贤哥尊称,王元奇也不例外。
聂明贤的三角眼泛圆,圆头鸢脑的他此刻老气横秋:“奇哥,你怎么来这里了呢?子业呢?”
聂明贤长眉略展后,拉开椅子就在王元奇的身侧坐下。
聂明贤这闲庭信步的架势,反而让王元奇这个本院医师都觉得格外不自在,仿佛主客易位。
“子业去手术了,我过来顶他一会儿。”王元奇并不知道方子业来手术室前在哪里。
来到创伤中心诊室时,发现聂明贤并不在,就猜测自己与方子业电话的内容暂时不被聂明贤所知。
“这可奇了怪啊,韩主任这个月安排的就是子业坐诊创伤中心,怎么他还跑到手术台上去了呢?”
“现在这個点,科室里应该没有主任回来开台啊。”聂明贤故意看了一眼时间问。
此刻面相普通的聂明贤,看起来一脸单纯,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王元奇黝黑的皮肤稍泛白几分,嘴角狠狠地纠扯了几下后,自行撕开了外纱:“是我让子业顶我去手术的。”
而后泛出笑容,语气酸涩:“能力不够,还是干不了住院总这活儿。”
聂明贤把手机收回后,背往后一靠,小声问:“奇哥,到底是你能力不够干不了急诊手术的活儿,还是干不了韩主任给你安排的活儿?”
“或者说,韩主任给你安排的活儿,你完成得他并不满意?”
聂明贤也是真够坏的。
王元奇的表情立刻变得阴晴不定,才‘白’了几分的脸色,比黝黑更黑,变得黢黑,老实巴交:“子业给贤哥伱都说过了啊?”
“什么子业给我说过?”
“还有什么说的?”
“难道不是韩主任觉得你没有帮他把爱徒带好么?难道还有其他事情?”聂明贤长眉一囧,若有所思地倒吸了一口气,脸色显得迟疑。
王元奇闻言沉默下来,眼皮一眨不眨,眼珠子也一动不动。
足足僵硬了十几秒,才轻轻地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声音泛出。
忠言逆耳。
聂明贤所说的问题只是表现,归根结底,还是王元奇的综合能力比不过方子业,达不到韩元晓的预期。
无论是带不好熊锦环,让熊锦环没有长进,还是完成不了韩元晓交代下来的手术任务,两者现象的根本原因都相同。
“或许是吧。”
“是!”王元奇的心里已经不抱期待。
跟着别的上级混,跟着别人的老师混,终究不可能那么舒服。
袁威宏能够跟着自己的老师混得风生水起,那是威哥个人能力突出,是自己的师父脾气好。
并不是每个主任都是邓勇这样的脾气,也不是每个‘王元奇’,都可以成功地进化为‘袁威宏’。
聂明贤这边得到答案后,也就不继续刺激王元奇了。
耷拉身子于一侧旁若无人地开始玩手机。
王元奇略凌乱的心情空留在心里,没人帮忙收拾,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
下午,七点四十七分,手术计时面板上的时间才推进01:01:02时,方子业就放下了电动螺丝刀。
拧起了外固定支架装置将整个下肢都抬起后,方子业转头笑道:“罗哥,这应该差不多了!”
“再透视一下,确定一下骨折的对位情况?”
秦葛罗茫然又无奈的表情闪烁几下后点头的画面传回后,方子业就往台下一捧拳:“巡回老师,能不能帮忙推一下c臂机啊?”
“这几天我们骨科在开会,科室里很多人都去了会场,人手着实不够。”
“没问题的小帅锅。”本就没有坐下的巡回护士此刻笑靥如花,大大的眼睛里泛出星星般亮光。
手术没开始前,秦葛罗和王元奇两人在手术台上一筹莫展的表情,可让她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很少在手术室里遇到过这种事情,手术未开始,主刀先迷茫起来,这手术还怎么进行?
不过,自从方子业到后,手术就进展得格外顺利。
手术将结束的时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并非急诊班,只是普班在未下班前被护士长临时拉来值急诊班的。
看了秦葛罗与王元奇两个人纠结的表情后,她心里都快绝望了,以为今天至少也要十点左右才能下班回家。
可现在下班的时间至少提前了四个小时,这岂能不是意外之喜呢?
毕竟护士长说过,这台手术接完后,自己就能下班了。
“这个角度可以吗?”小型c臂机并不重,有滚轮的情况下,巡回护士也将其推得颇为轻快。
“再往头的方向移动一点,大概四厘米,荧光交点的位置比在我食指这里。”方子业伸出食指给巡回护士比划。
并非所有的巡回都是骨科的专科护士,能够理解主刀在术中的透视需要观察哪个截面。
“ok啦。”巡回护士将点对正后,将荧光标记线一关,踩下了c臂机滚轮的固定装置,而后轻快地往外跑了几步。
背着手的她,在手术室的铅板门关闭后,摁下了遥控器的拍摄按钮。
而后目不转睛地将视野框定在了方子业身上。
方子业带血的手套单手负胸,右手则是给秦葛罗比划指点着透视后的复位情况。
具体在说什么,巡回护士听得并不懂,只是方子业此刻认真工作和教学的样子就很有魅力。
这份魅力与颜值没半毛钱关系,此刻方子业露出的只有侧脸,可看过方子业正脸的巡回护士,这会儿内心跳动的速度略加快了几分。
“罗哥,我个人还是认为,这个患者的粉碎性骨折,可以被归类为aoc1类型的骨折范畴内。”
“虽然ao分型的c1类型的描述并不包含这种骨折类型,只是它的复位原理和处理时要遵循的细则,与长骨c1类型的骨折相似。”
“c1型它……”
秦葛罗在侧频频点头,偶尔说:对对对,是这样,很不错。
李源培和刘海华二人则是连搭话都不敢。
涉及到了知识盲区的内容,你随便搭话就有可能被问为什么。
因为接触得久了,你到底是什么水平,与你亲近的人都一目了然。
你可以不懂,但绝不能不懂装懂。
几个人再进入到了手术间后,氛围就变得和谐起来,秦葛罗终于也是开朗了几分。
因为手术进展到了他能掌控的熟悉领域,转头道:“子业,你要不先去创伤中心诊室吧,等会儿我带人过来和你一起宵夜。”
“这里剩下来的操作,你罗哥还能搞得定,你也正好休息一下。”
“你从会场里出来就一直在手术,人是铁饭是钢,休息是保养……”秦葛罗多加了一句话,也就立刻劝服了方子业。
真正关心你的人,从来不需要你没日没夜地卖命,而是希望你劳逸结合。
就如同大部分人的父母,最希望的就是孩子们身体健康,而不是‘病’黄腾达。
方子业也不客气地说:“也行,罗哥,那我就先下台了。”
“的确稍微有点累了。”
说话间,方子业抓握着手套,松弛着指间关节。
其实不是外科医生,很难难以理解主刀的手累,但其实每个认真读过高中的人都能理解。
不提你做多久的手术,你连续抄几个小时的作业试试?
……
“方医生,能不能加个微信啊?”方子业脱掉了无菌手术衣和无菌手套后,在置物台上取自己的手机时,听到一声非常轻微的柔声在耳旁泛开。
方子业轻轻偏头,一边捡着自己的手机和新买的“蓝牙”耳机,一边开着玩笑说:“加个微信可以的,不过有时候可能是我的女朋友在和你聊天哦。”
方子业并未自恋地说自己有女朋友这样直白的话,这样会有点太过自恋。
要表达自己有女朋友,可以有很多很多种方式。
像这样的回答,就很好用。
巡回护士扫了方子业的二维码后,“如获至宝”地笑着,只是声音有点太‘自然’了:“没关系呀,和嫂子聊天也很开心的。”
“方医生你是骨科高手,以后就有资源可以求您帮忙了。”
巡回护士的转移话题速度也颇快。
“会一点骨科倒是,高手谈不上。”
“你可别当着我哥的面给我拉仇恨啊。”方子业笑着回头指了指小姑娘,点醒一句后,就踩开了手术室的脚踏式感应气压铅板门而出。
方子业走后,李源培看向秦葛罗笑着道:“罗哥,业哥现在越来越有上级风范了。说话也越来越中听。”
“是吧?所以说,你们还是得多学啊。”秦葛罗继续带队操作,不再有其余的废话。
……
方子业从手术室走向创伤中心急诊诊室的路上,心情颇为烦乱。
路过骨科大楼时,方子业又是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值班医生,也就是韩元晓硕士一年级的学生周尧发来的信息。
“方师兄,你们组的那个19床病人家属来了医生办公室说,她昨天做梦,梦到了菩萨显灵,给她梦中传话,说你对菩萨不尊敬。”
“让你最好去寺庙烧点香和纸,还个愿,赔个礼。”
“说得是煞有其事。”
“然后她还和隔壁床的家属在说一些‘造谣’的话…师兄,这个要怎么处理啊?”
方子业看完就麻了。有心想要去科室里和她理论一二,但仔细地想一想,如果自己真去了的话,就真的信了她的话。
至少因为她的话而生气了。
你要说不去吧,方子业又觉得,让她在科室里大放厥词,心里又不舒服。
“冷处理吧。明天查房的时候,我让我们组的管床医生和她沟通一下。你也别搭话。”
“她有信仰是她的自由,我不信仰是我的自由。”
“只要她不带其他方面的节奏,就任她吧,如果她带其他方面的节奏,就直接录下来,传给我然后我报警处理。”方子业也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子。
还是那句话,信仰什么是她的自由,国家支持每个人信仰自由,但她在科室里传谣的话,那就不是她的自由了。
方子业就还不信了,自己不随她的意同意是菩萨显灵,还就犯了法。
……
方子业放弃了奔入创伤外科的念头后,就直接来到了急诊科。
急诊科创伤中心诊室里,方子业发现摆了好几个果盘。
西瓜、荔枝、樱桃。
“这谁送的啊?奇哥,你们怎么不动呢?”方子业进诊室时,整理着胸牌,问。
聂明贤把手机一收,王元奇则是从震惊中逐渐舒缓:“子业,那台手术,你这就做完了?”
方子业能做自己做不了的手术,这很正常,因为方子业的天赋好。
但方子业一个多小时就做完了自己做不了的手术,这多多少少有点降维打击。
“还有一些操作是罗哥在操作。”方子业回完又看向了水果果盘。
方子业有点渴了,如果这果盘方便吃的话,他好歹得来几块。
刚在休息室换衣服时喝过水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方子业喝惯了咖啡这样的饮料,反而觉得水不太解渴。
“肝胆外科钟业伟大哥送的,特意给你留着开封,我和奇哥都不敢动。”聂明贤似乎看出了方子业的心思,回道。
但聂明贤并未用破膜的梗,他似乎并不喜欢这种往下三路攻去的文字游戏。
“那就是可以吃啦。”方子业笑了起来,走到旁边,一连撕破了三盒保鲜膜。
这只是几盒果盘,如果钟业伟作为同事,送几盒果盘后再自己去举报了的话,那方子业也就先‘认栽’了!
然后钟业伟最好祈祷自己到副教授的这一路,从来没有过“经济问题”吧。
方子业抱着西瓜果盘,将其他两份果盘推到了聂明贤和王元奇二人身前。
而后问聂明贤:“贤哥,你吃饭了吧?”
“刚和奇哥一起吃完,你如果没吃的话,就自己点吧。”聂明贤也一边抓起一颗樱桃,说完咬了一口,紧接着脸皮就紧皱起来。
“呸呸呸。嘶!~”聂明贤接着看向方子业和王元奇,发现两人都吃得喷香。
不信邪的聂明贤扔掉手里的樱桃后再咬了一颗。
而后果断地把另一颗樱桃也扔掉。
方子业则把自己的果盘送到了聂明贤的身前,并且在患者坐着的位置坐下。
“如果不是这西瓜的口感非常好,我都怀疑这是肝胆外科的那个钟业伟在故意当刺客。”
“应该是他也被坑了。”聂明贤道。
方子业和王元奇都没说话,王元奇则是吃了两口后,站了起来:“子业,贤哥,我先去值班了啊。”
“谢谢子业。”王元奇双手十指交叉,捏得非常紧,道谢的声音也是非常沉重。
无论如何,这个月的病房内住院总,他王元奇就着血吞碎牙也得坚持完。
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可以觉得委屈,但是你答应了的任务,就必须跪着也坚持完,即便是再和方子业交换,也要是下个月的事情。
医院里的制度就是原则上以每月为时间单位进行一次人事安排和调动,但更多的情况下,都是半年甚至一年。
“奇哥,都是自家兄弟。”方子业这会儿坐着,说了上次王元奇从这里离开时说的话。
方子业是拿王元奇当自家兄弟的,王元奇吧,不说他如今对方子业有多好,但至少没有对方子业进行任何背刺。
这就不易了,毕竟王元奇现在是在隔壁组‘混’的。
……
王元奇离开后,方子业发现聂明贤对自己是左看右看,当面做了一个左手挠右耳的奇怪姿势后,他张开了嘴:“子业,你看起来不是蛮开心啊?”
“嗯,感觉后背被人刺了,哇凉哇凉的。我有时候做手术都没时间,现在有人想要让我当一个虔诚的信佛人,去烧香给菩萨道歉。”
“我也不知道信佛人算不算正式的称呼啊,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儿。”方子业吐槽着。
可以这么说,如果昨天不是王元奇说隔壁的钟业伟的妹夫签字不干人事儿!
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后面的那个中年就该截肢了!
结果保住了他的腿,现在反而惹了这一身骚。
这也是方子业第一次遇到类似的事情。
聂明贤闻言眉头一皱:“这样的事情很难处理,小心点,不要被人恶意剪辑发网上去了。”
“我建议吧,你最好先让邓老师和安全办以及宣传科沟通一下,有备无患。”
“你所说的这个家属未必会上网挂你,但是其他的无关吃瓜群众,可能非常热心地当一个虔诚的‘护道者’,甚至可能为了博流量而断章取义。”
“反正也就是打个电话的事情。”
方子业闻言就道:“如果是给安全办和宣传科打电话的话,那就不用劳烦我师父了。我担任住院总这么些时间,和安全办的人有过几面之缘,我可以尝试着卖卖自己的面子。”
“至于宣传科的话,前段时间正好有宣传科的同事找到过我,让我给他家属做骨折手术……”
方子业说着就翻了起来。
人脉是需要慢慢累积的。
正好方子业就是医院里的职工,正好就是创伤外科比较牛的人,因此啊,即便只是短短几个月,多少还是积累了一些人脉。
这些人脉之所以在学生阶段积累不到,一是因方子业是学生,二是方子业也没有什么家世,如果方子业叫‘邓子业’的话,现在方子业的关系人脉网至少有十个不同科室的主任医师和教授了。
且这不需要邓勇特意在临床上带着方子业去拜访,小时候带着方子业到处窜门,关系网就自然而然地建立了。
方子业短短地编辑了几条客气的短信后,就得到了一个好,一个ok的回复。
“搞定了!”方子业抬头,有些高兴。
但聂明贤却见怪不怪。
如果这里是恩市中心医院,聂明贤比方子业混得开得多。一个副主任医师的人脉,强行都能制造人脉。
不认识的人看到了你的副主任医师这个胸牌,都会或多或少卖你的情面,这就是底蕴。
当然,在中南医院,聂明贤这个副主任医师就是假的“副主任医师”。
“贤哥我吃完了外卖,先稍微眯一会儿啊?”
“你昨天晚上休息了一觉,顶我一下。”方子业双手捧着。
聂明贤还真的站起来顶了方子业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调皮,让方子业的嘴角揪扯了起来。
“换个位置啊?你坐在主诊位置上眯着眼,你是不怕上热搜啊?”聂明贤一本正经地道,仿佛刚刚的玩笑就不是玩笑。
方子业:“……”
的确,如果是助手的话,你爱怎么睡怎么睡,拍到了也无所谓,不是还有白大褂在那里精神奕奕么?你还管别人的助手、学生睡不睡啊?
但如果反过来的话?
方子业不是谢晋元副教授,托不起这么大的谱。
……
王元奇离开了急诊科后,来到了手术室,而后没有进手术间,而是在手术间隔壁的隔离室站定,双目直勾勾地看着c臂显示屏里的x线成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葛罗出门时随便时偏头发现了王元奇,便走了过去。
“元奇,你什么时候又来了?”秦葛罗问。
“罗哥,我过来学习一下。”王元奇的入神被打断后,微微偏身,然后带笑走出。
秦葛罗拍了拍王元奇的肩膀,学着当初威哥说过的话:“好了好了奥,不伤心了,你罗哥都陪着你一起在受伤。”
“你一个人并不孤单。”
秦葛罗笑得很开心,在这一刻,他兴许是理解到了袁威宏当初的感受,人生也完成了又一轮的闭环。
王元奇:“……”
“可是罗哥,你说,子业会不会让住院总这个位置乱了套啊?让以后的住院总都没办法混?”王元奇很担心。
如果以后,韩元晓要求所有的住院总能力都堪比方子业的话,那么本院医师基本就没办法为继。
“那应该不会。”
“韩主任又不傻。”秦葛罗安慰道。
王元奇闻言愣了愣,眉毛再度狠狠一皱,眉间皱成‘川’字:“那是我哪里惹到韩主任么?”
秦葛罗又摇头,眼神也略迷茫。
秦葛罗的直觉就是韩元晓并不傻。
……
……
某个小区的地下车库中,一个半地中海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
车窗下,烟蒂已经堆积了足足六十多根,还有四个烟盒,其中一个烟盒格外皱巴巴,应该是带来此地时,残余的烟支就不算太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地中海青年的电话响了起来。
接通了电话后,里面传来老婆的温柔声音:“今天还是在外面有应酬么?小七说想你了,要和你开视频,你什么时候方便。”
“爸爸爸爸!”小女孩的声音由远及近。
“老婆~我在。”中年回话时。
对面传回生气的声音:“我不是你老婆,你是不是只认识你老婆呀?”
中年脸上的褶皱被填满,愁容一瞬间被治愈:“小七,乖不乖啊?你怎么还和你妈妈吃醋呢?”
“我这几天都在外面开会,马上回来。”
“爸爸你骗人,你前天就说马上回来,昨天还马上,今天你要怎么马上?”小七虽然不爱学习,但逻辑清晰。
“你让你妈妈下来接我,我就能马上回来。你信不信啊小七?”中年回。
“我才不信,我不许妈妈走,你们想丢下我去吃好吃的啊?”
“不可能!~”小七的心思非常敏锐。
……
等中年在地下车库看到自己的妻子女儿时,女人也看到了车旁的堆集烟蒂,本能的愠怒只是充斥了三秒钟就被理智冲散。
“哒哒哒”地敲响了车窗:“你怎么了?”
小七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爸爸的严肃脸,也是不敢作怪了。
“老婆。我得辞职了!”中年说。
“好,没关系,辞职就辞职,你抽这么多烟干嘛?身体都不要了吗?”女人蕙质兰心,并不在中年上火之际反驳。
具体的原因等会儿再问。
中年拉开了车门,看了看地上的烟蒂。
“走吧,我们回家,这里熏得很。”中年说。
一个温暖的家庭,是中年男人的“避难所”。
一个糟糕的妻子,是中年男人的想要逃离的‘枷锁’。
“爸爸,你真的马上就回来了啊?你不是要开会吗?”小七到了中年的怀里,抬头说。
她只高兴自己又看到了爸爸,用声音萌化自己的爸爸。
“开会开完了就要回家啊,明天爸爸还得去开会,只是想小七了就回来。”
“小七,你给你妈妈说,小七和爸爸都饿了,我们要吃面条。”袁威宏对着怀里的小七说。
“你自己饿了就自己饿了,还得找女儿给你背锅。”
“我这就去厨房给你下碗面条,你陪一下女儿,很快就能好……”
……
当天晚上十点半,袁威宏夫妇终于是把小棉袄哄睡着放进了儿童房后,妻子才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喝点?”
“看得出来,你心里很难受。”
“到底怎么了?”
“其实没怎么!”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现在再去细说,没有任何意义。”袁威宏回。
妻子问:“那喝点不?”
男人回:“喝一点点吧。”
“……”
十分钟后,女人下了小半杯红酒时,男人已经下了三两。连花生米都没配。
“你这还叫没怎么啊?说吧,我又不是你的同事,我甚至都不是你的同行!~”女人道。
“如果说,你的一个前辈,明明在知道你老师非常非常疲惫,连续熬了几个夜的情况下,再以‘大义凌然’的名义,再安排他熬夜。最后把你的老师熬走了,你该恨他么?”袁威宏问。
女人眉头一皱。
紧接着,袁威宏用左手掐住自己的双眼,右手捏住了右耳前缘,盖住了耳道,自言自语说:“其实我早就该想明白的,或者说早就该往这个方向想的。”
“邓勇老师,那么护犊子的一个人,偏偏在我这里的时候,正义凌然,把我收了进去。我以为单纯只是因为我的能力打败了我的同学!”
“但最近,我们科室的韩主任,非常生动地给我上了一课!”
“若我也能如他?倒是有可能。”袁威宏眯着眼。
“你是说子业么?”女人问。
“但终究不是他也不如他。”
“有些事情我现在才明白,我tm却还自认不凡!!!!”袁威宏说完,用右手扇了自己一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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