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唐伟说着就要去打电话,方子业忙伸手拦了:“瞿教授,不着急,就是目前的情况有变,这台手术推迟到节后去了。”
“为术不为速。”
“目前情况与既往资料不符合,我还要去查一些资料。”方子业解释道。
瞿唐伟咧了咧嘴,眉头皱起,平复情绪后低声开口:“方教授,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也疏漏了。”
“不过方教授你也是厉害!”
“我这外甥女,之前检查过多次神经肌电图,都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如今仅间隔了半年时间没查!”
“其他人都没往这方面怀疑,方教授你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不得不服,这功力啊!”瞿唐伟龇着牙,倒吸一口冷气。
持续了多年的病种,很多教授都会持固定的思维去定向思考,方子业仅凭两套核磁就确定了神经系统有问题。
这种干练和果断,以及背后的功力,是不同寻常的。
之前他外甥女看门诊的专家可不是普通人,都是手外科知名的大专家和教授!
他们阅片都没发现的局灶影,被方子业给读了出来,这证明只是初期的先兆情况。
退行性病变、病程迁延、循序渐进,没有达到量变前,是很难发现的!
“方教授,慢工出细活,不着急。”瞿唐伟是要自己的外甥女好,而不是要她的手术安排尽量快!
如果只是求快的话,他早就送她去中南医院了,何必来恩市这里折腾?
以他的关系,让刘煌龙加个号是完全没问题的。
外甥女有这方面的问题,他也有关注手外科的研究进展。
“瞿教授,不好意思啊,本来是答应你今天要做手术的,只是我们还是要尊敬既定的事实。”方子业有些不好意思。
因这样推诿会显得他架子大。
“这话就言重了,方教授,你不知道,我现在这心里有多踏实。”
“能够在术前查变,比术后再回过头发现,可要让人安心得多。”
“只是要辛苦方教授得多费心思了。”瞿唐伟说。
如果异位思考,他自己接手的一个患者在治疗的前夕发现了这样的事情,他绝对会心里暴走。
估计方子业这会儿的心态也相差不太多。
……
当天下午,方子业在明天即将进行的单下肢全骨缺损的重建术讨论中,便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宫教授,经过我们术前的设计与方案的探讨,我认为,这台手术,宫教授你和房教授二人就能胜任了。”
“之前宫教授与我举荐这个病人的时候,应该心里多少就有底了吧?”方子业笑着问。
宮家和和房志宽等人都不是吃素的,不可能只是混子!
如果组里面所有的手术都需要依靠方子业的话,那他们存在的意义岂不是被打成骨折?
半骨盆重建的难度,是要高于单下肢全骨缺损的。
宮家和不会给组里面揽太多自己能力之外的活。
顾毅正在给其他人都添茶水,到了方子业这里,他就给方子业拿了一瓶瓶装的咖啡,而后又坐了下来,看向了宮家和。
宮家和的眼皮在快速眨动,表情沉吟,过了足足半分钟,才轻轻摇头道:“方教授,我和房教授两人都能做,但我刚刚权衡了一下,还是方教授你主刀的效果会更好一些。”
方子业则道:“宫教授,如果是60分和80分的差距,可以争取一下,九十分和九十五分,就没有必要去太抠细节了!”
“这一回,有器械公司辅助制作个体化的骨假体模型,我相信您和房教授二人,肯定是可以拿得下的。”
理论助于人,在于长远。
器助于人,在于当下!
直接明了。
之前那台半骨盆重建术,宮家和与房志宽完全操作不了么?那也不至于!
只是想要做到方子业这么高质量,几乎不可能。
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好的假体器械辅助。他们做出来的,估计也就是六十分左右。
这一次就不一样了,有了个体化假体设计的辅助,至少也能到八十几分。
方子业不可能包揽组里面的所有手术,这样太“累”了!
“房教授,你表个态吧!~”
“我们是一个团队,原则上来讲,我们是合作关系,而不是医院里的上下级关系,不是吗?”方子业问。
房志宽是个很纯粹的专科医生,其实也有些意动,看向宮家和:“宫教授,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一试。”
“应该不至于做坏了手术。”
每个人都要进步,都要敢于面临困难。
如今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
如果他们可以依托于新的‘假体设计’开始着手这样的复杂骨重建的话,以后他们的信心也会更足,在他们回去之后,也可以单独开展这样的手术。
有经验,有经历,有认知,有自信!
宮家和看着方子业,并不是像开玩笑的样子,便点了点头道:“方教授,那我们试试,您就在手术台旁,稍微指点一二,免得出了岔子。”
“宫教授,您太过于谦虚了,这种手术,就算是我没来,你和房教授二人肯定也能拿得下。”
“那么,我们组这个月的所有手术,到此就告一段落了。”
“节后要收治的病例,我们就在节假日期间在手机上交流吧,我元旦之前,就得回汉市了。”
“之前与一个小病人有过约定,她会在跨年晚会上表演舞蹈,我答应了要去当观众。”方子业再次铺垫。
这件事,他已经提起了两次。
听到方子业第三次提起,宮家和的好奇心也来了:“方教授,这位小病人的待遇这么高啊?让您心心念念?是什么人啊?”
“亲戚吗?”其他所有人都把本子关了起来。
接下来的话,就不用记录在笔记里了,与学术专业丝毫不相干。
“不是亲戚,是我第二台毁损伤的保肢术、第一台功能重建术的患者,挺勇敢的!”
“我们医院能够跨越过这两个病种,其实这位小姑娘给我们的信心建设也非常重要。”
“目前她康复得还不错,之前复诊的时候,邀请过我,我也答应了。”方子业解释道。
他是答应过言初小朋友要去看她演出的,答应了就不能食言,要尽量做到。
方子业的规划是,明天的那台单下肢全骨缺损的手术做完之后,效果还行的话,他就先去看看那个需要“远程会诊”的多发动脉瘤的患者,而后就直接回到汉市过节。
这个月,创伤外科组的手术量其实不多,骨盆重建术,一台功能重建重建术,一台下肢短缩畸形的骨延长术,再加上明天的全骨重建术。
总共才四台手术,算上那位老奶奶,也就是五个患者。
这工作量,可以说是相当轻松了。
只是,这里面的每一台手术,放到外面,估计都是疑难杂症,每一个都需要死很多很多的脑细胞。
最后都未必能够见好!
“是这样啊,那么方教授,我们就节后见,节后就得改名叫方组长了,很期待方组长带领我们创伤外科和手外科的团队,越走越好。”宮家和教授轻轻抱拳,算得上是简单地完成了交接。
方子业笑道:“尽量多做事情吧!”
“明年我会比较忙一些,这个月是熟悉这里的环境和极致,都还没有开始基础实验。”
“不过节后和年后的话,我也要开始进实验室了,不然这日子也太蹉跎。”
“几位教授,留下来一起吃吗?我点个外卖?还是一起去食堂?”方子业问。
“去食堂吧,这么多人,做起来也麻烦,点回来味道也稍微差了点!”宮家和笑着回。
一行人这才结束了下午的讨论和会谈。
组队去了食堂,吃过了晚饭之后,就各自回去了。
当然,几位教授扎了堆,估计是去打麻将或者是下象棋,顾毅则是回了自己的宿舍!
因为方子业讲了年后要开始基础实验,他也要准备一些东西,比如说采购之类的。
已经做好了跟着方子业的混的心理准备,实际上没有任何筹备的话,那他就是真的只占便宜不做事了,方子业凭什么带他呢?
方子业锻炼完后,全身都是汗,赶回别墅后泡了一个澡,舒舒服服地穿着长袖的睡衣,来到了客厅!
一边拿起吹风机,一边走向了门禁处,摁下了外面大门的开关键后,方子业快速地吹干了头发。
“梁主任,你好!”
“我刚刚在洗澡,让你久等了。”方子业一边放下吹风机,一边道歉。
“方教授,是我冒昧打扰了。”
梁主任手里提着一个盒子,并主动展示了出来:“这是我宿舍里的茶叶,也是本地的山茶,听说方教授你爱这一口,就匀你一点。”
“方教授,我听小单说,你把东西又还回去了?这是太客气了吗?”
方子业一边请梁主任在沙发上坐下,一边给他放茶杯倒茶,而后笑了笑道:“梁主任,我答应收治那些病人,可不是为了取代胡海那些人的角色。”
“梁主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些老师的好意,我也心领了,我暂时还不需要。反正就是做几台手术嘛。”方子业回道。
方子业如今的心境圆润,这得利于裘正华老院士和谷元东老院士两人的敲打和磨练。
身正不怕影子斜!
要往上走,人脉固然很重要,但如果这里面掺杂了太多的这些东西,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方子业之前想要跳出“傀儡”的位置,不是为了成为操纵傀儡的暗箱操作人,而是实实在在地只是想做一个医生。
你要说方子业与那些找到胡海等人的病人有什么仇怨,有什么合得来合不来的,那根本谈不上。
如果说,方子业因为这些人,给了胡海东西,而没有给他方子业东西,就恶意生气的话,那么方子业就与胡海没有任何区别了。
现在的方子业,暂时还不需要这些人的胡乱插手,他们现在帮忙,就纯粹是帮倒忙了!
帮忙也是要看角度和时机的,甚至是谁帮你的忙,都非常有讲究。
梁主任上下看着方子业,目光一凛。
“方教授,您真的是一个有趣的人,实在看不出来你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
“看来方教授你的老师,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梁主任的语气忽然一松。
“梁主任,有样学样,无样看世间,我的运气比较好,给我指点的老师也很多,所以,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说我清高也好,说我什么,我都无所谓。”
“有利可图的时候,我不会放弃,不需要有利可图的时候,我也不会往上面凑。”
“现在这个时间,已经不是我方子业可以迅猛上升的周期,所以,我还需要更多的沉淀,而不是无铁打火。”
“去爬什么无根之梯。”
趁火打铁和无铁打火是两个概念。
“治病救人,不应该成为一桩交易,或者成为一场单向的通路!你情我愿,你需要,我正好能给,而且还对眼了,这样的医疗,才是比较纯粹的。”方子业说。
曾经,邓勇问过他,问方子业是想成为院士医生还是人民的医生,方子业选择了后者!
现在的方子业,也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路子和本心不敢歪,因为方子业怕管不住自己,万一自己这一次开了什么先河,以后他的道心就不稳了。
比如说,这一次,自己因为发脾气,就对这些“求诊”的病人太过于极端,以后遇到了‘得罪了’他的病人,他就在手术中,或者在诊疗中报复!
这就是突破了方子业的底线,也是一个医者的底线。
如果说,这次方子业拿了东西,把这个当成一桩交易!
那么以后,方子业再收治病人的时候,会不会想,我都给你做手术了,你不给我一点东西么?
老子搞死你!
方子业不敢肯定自己不会,就索性不开这个头。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这也是方子业自己锤炼出来的世界观,是基于方子业经历的认知,与其他无关。
或许以后会变,但目前至少是如此。
梁主任深吸了一口气,回道:“我懂了,方教授。”
“谢谢你和我费这么多口舌!”
“方教授,冒昧打扰,就不继续打扰你的休息了。”
梁主任说完,就起身告辞了,茶也没喝,其他的话也没有再说。
方子业只是把梁主任送到了自己的别墅门口,而后返身,就与洛听竹开始煲视频粥!
他看着洛听竹写论文,洛听竹看着他查文献!
是夜,方子业接到了来自疗养院陈宋老中医的电话,说梁主任已经自行申请,离开了疗养院。
方子业听了有些惊讶,可也没有好奇地多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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