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循孤身前来,此时他身边只有一个腿脚不便的郑度,霍峻迟疑了。
的确是个出手的好机会,就算刘循有万夫不当之勇,也很难全身而退。
可是霍峻却没有这么做,他想的更多。
乍一看,白水关现在安然无恙,还在他的手里。
可实际上,继续镇守已经毫无意义了,没有补给,没有退路,等待霍峻这些人的下场,只有三个。
要么投降张鲁,要么归顺刘循,要么战死在白水关。
郑度孤身前来,苦口婆心的劝了三日,刘循又孤身前来,霍峻不是铁石心肠,他心里也非常感动。
刘循开口说道:“霍峻将军,就算你不愿意归降我,难道要投奔张鲁吗?张鲁原本是我祖父的家将,却领兵割据汉中,不服号令,早晚我都会发兵讨伐他的,这天下,是汉室的天下,而我是汉室宗亲,讨伐不臣之人,责无旁贷!”
刘循正义凌然,现在刘备死了,放眼天下,也只有他,可以名正言顺的继续高举匡扶汉室的大旗!
霍峻自然不看好张鲁,又怎么可能投奔他呢?
“霍峻将军,扪心自问,换做你是我,面对强敌侵入,你会怎么做?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七尺男儿,都有家人要守护,有子民要守护,你只知道我杀了刘备和张飞,但我的牺牲,你看到了吗?”
刘循愈发激动,完全是真情流露,“我益州十几万百姓,被迫远离故土,八万川中将士随我奔赴战场,这一战,不下三万名将士战死沙场,再也不能和家人团聚,家父也险些丧命,这一切都是拜刘备所赐。”
又指了指地上的郑度,“郑公今年年过五十了,他并非武勇的将士,可他依然一次次冒险亲赴战场,面对敌人从无畏惧,这一次赵云领兵突袭,他鞋都不顾上穿就从营中跑出来指挥战斗,你也看到了,他脚都磨破了,磨烂了,可他毫无怨言,在白水关苦劝了你三日,甚至连水米都未进一口。”
“这就是我益州男儿对抗强敌的决心,也是我的决心。不管谁想抢夺益州,除非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霍峻久久无言,刘循的决心,刘循的诚意,还有郑度的举动,都让他深深的折服。
噗通!
就在这时,郑度再也支撑不住,昏倒了。
刘循大吃一惊,急忙跑过去扶助他,推拿胸口,按摩人中,可是郑度太累了,并没有醒来。
自从赵云领兵突袭那一刻开始,这个瘦弱的小老头,身体便全速的运转着,一刻都没有停下。
他太累了,加上在白水关又劝了三天,水米未进,实在撑不住了。
刘循抬头又看了霍峻一眼,诚恳的说:“霍峻将军,言尽于此,我不能为了劝降一个,害死一個,你好好考虑一下,若还是执意不肯归降,那咱们就疆场上分胜负吧。”
刘循抱起郑度,先把他放在了马背上,然后纵身跳了上去。
他刚要策马离去,忽然,城楼上传来了霍峻的声音。
“开城!”
刘循回身看向霍峻,霍峻冲他拱了拱手,“在下愿意归降!”
“好!你继续在此镇守,白水关就拜托你了!”
郑度身体虚弱,昏迷不醒,刘循不能再耽搁了,说完便匆匆骑马离去。
“将军,难道就这么拱手投降了?”
张南非常不解,指了指远去的刘循,“我们这么多人,连人带关一起归顺了他,可他竟然就这么走了,这也太无礼了吧,简直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霍峻看着张南,没有说话,看的张南有些发蒙,难道自己说错话了吗?
过了一会,霍峻才说道:“刘循此番孤身前来,足见其诚意,而他对郑度的爱惜,也足以看出,此人有情有义,善待部下,跟着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刚刚归顺,刘循便直接让我继续镇守白水关,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张南是一根筋,脑袋转的慢,被霍峻这么一说,也恍然大悟。
“确实如你所说,白水关乃是益州的门户,刘循既没有夺我们的兵权,也没有让他的兵将接管这里。”
“这样的信任,别人能给我们吗?退一步说,若不归降他,我们又有别的选择吗?”
张南点了点头,“将军说的极是,就算我们转投张鲁,能不能被信任,还不知道呢,就算被重用,跟着张鲁也没什么前途,日后要么是曹操打过来,要么是刘循打过来,依然是死路一条。”
霍峻遥望荆州的方向,不无感慨的说:“别忘了我们的家还在荆州,跟着张鲁,就永远再也没有机会回荆州了,没有机会再见家人了!”
但是刘循则不同,益州占据长江的上游,此战他名扬天下,三足鼎力的局面,在霍峻看来,即将形成。
跟着刘循,就算日后打回荆州,也并非不可想象。
“还是将军想的长远,卑职佩服!”
对于张南的恭维,霍峻并不在意,只是眺望着远处的崇山,感慨道:“皇叔死了,可我们还活着啊!”
既然还活着,就要有所选择,就要为家人考虑,就要为自己考虑!
总不能刘备死了,自己也跟着一起赴死,那留在荆州的家人怎么办呢?
刘备死,是因为抢夺人家的地盘,被人家杀死,怨不得任何人。
现在再为刘备去死,霍峻实在找不出理由说服自己。
他不是刘备的旧部,也不是刘备的铁杆,刘备来荆州总共也没几年,霍峻是在刘表死后,才跟随了刘备。
因为霍峻的家在荆州,而那时刘备也在荆州,仅此而已。
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
……
现在葭萌关,最紧缺,最忙碌的职业,就是郎中,看病的郎中。
既要照顾刘璋,又要救治伤员,现在又多了一个郑度。
人手实在不够用,刘循便下令从附近的地方征调了一些。
郑度体虚乏力,劳累过度,郎中看过之后,倒没有别的大碍,只需好好的修养一段时间,这让刘循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整整睡了一天一夜,郑度才再次醒来,刚一睁眼,就瞧见刘循坐在一旁,一只胳膊撑着脑袋,也已经睡着了。
郑度望着疲惫昏睡的刘循,泪水不一会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不是一个心肠柔弱的人,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郑度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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