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一片混乱,有人急忙跑去给王必报信,可把王必气坏了,不顾一切的带人赶去阻止。
可当他赶到北门的时候,关羽已经带人去了皇宫,周仓和廖化负责镇守北门。
形势万分凶险,王必自知仅凭自己这些人马难以抵挡关羽,急忙派人去附近的城池搬救兵。
一匹又一匹快马飞一般的离开许都,迅速赶往颍川、汝南、陈国等地。
关羽纵马如飞,提着滴血的青龙刀,一路奔向皇宫,耿纪自发担当向导,在前面带路。
“关将军,陛下此时应该在北宫,你随我来。”
宫里的守卫和太监宫女,猛然间瞧见这么多甲士冲进皇宫,大家全都吓坏了,四处乱跑,喊叫连连。
有年纪大的之前见过关羽,很快便认了出来。
关羽一路骑马来到北宫门前,然后主动翻身下了马。
耿纪迟疑了一下,也受到了关羽的感染,乖乖的下了马。
这是关羽发自内心的尊重!
南宫确切的说,只是办公的场所,平日里除了举行重大的活动,刘协一般都是在北宫,也就是和妃嫔们居住的地方。
关羽在南宫可以骑马,但绝对不敢在北宫骑马。
关羽表情严肃,整理了一下袍袖,掸了掸上面的尘土,又把青龙刀递给了关平,然后迈步走进了北宫。
关平撇了撇嘴,心里不太赞成,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礼法。
关平觉得宫里到处都是曹操的人,武器压根就不应该离身。
问清楚刘协的所在,关羽直接去了皇帝所在了寝宫,不理会惊慌失措的宫女和太监,越往前走,关羽的心情愈发的激动。
他想起了很多年之前,在许都和天子见面的情形。
周围乱成一团,刘协却出奇的平静,他正坐在屋里,眼神茫然的发着呆。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皇后曹节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外面都乱了,听说有甲士进了城,来了好多人,陛下难道就不担心吗?”
刘协缓缓的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了曹节一眼,有些认命的说道:“朕早就习惯了,肯定是冲着朕来的,朕也懒得猜了,是杀还是留,朕随他们意也就是了。”
“陛下,陛下。”
六十多岁的老太监张宇神情激动的从殿外跑了进来,因为上了年纪,还不小心摔了一跤,但张宇却一点疼痛都感受不到,嘴里不停的喊着:“陛下,陛下。”
刘协急忙安慰道:“慢一些,你这么大年纪,跑什么跑啊,能有什么大事啊。”
张宇是跟随刘协多年的老人了,早在长安的时候,张宇就跟在刘协的身边,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小太监。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他已经六十多了。
好不容易来到了刘协的面前,张宇激动的滚出了老泪,“陛下,大喜啊,关羽关将军来了。”
“关羽?是哪一个啊?”刘协下意识的楞了一下。
“陛下,是寿亭侯关羽,您忘了吗?还是陛下亲自加封的呢。”张宇再次提醒。
刘协用力的想了一会,猛然间原本茫然的眼中多了一抹亮色,“朕…想起来了,不过,都过去快二十年了,你提他做什么?”
“陛下啊,关将军来接您了。”
“你说什么?他来接朕?”
刘协有些发蒙,半信半疑。
突然间,听说关羽要来接他,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
刘协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张宇,你莫不是在和朕说笑,就算是想安慰朕,也不用编这样蹩脚的借口啊。”
刘协的话音刚落,殿门外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随即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罪臣关羽,迎接陛下来迟,请陛下恕罪!”
“嗯?”
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刘协还是听出了这个声音。
因为,天底下忠臣本就不多,所以,每一个忠臣的声音,刘协都记得。
刘协猛然抬头,循声看向门外,殿外正站着一员雄姿挺拔的武将。
墨绿的征袍,飘洒的长髯,蚕眉凤目,还有那枣红色的脸膛!
唯独少了那口青龙偃月刀。
刘协往前探了探身,想看的清楚一些,关羽一动不动,静静的站在殿门外。
“真的是关将军吗?真的是你吗?”
马上就四十岁,却已经做了三十年傀儡皇帝的刘协,激动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关羽点了点头,硕大的汉子,轰然一声,直挺挺的跪在了殿门外。
“罪臣关羽,拜见陛下!”
刘协摇了摇头,“哪里还有这些虚礼,关将军,近前来,快近前来!”
等关羽进来后,刘协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好久,终于确信无疑,“朕果然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你啊,虽然不是做梦,却也像是从梦里出来的一样啊。”
刘协指了指门口,“那个殿门,来来回回,进进出出,连宫女太监都不当回事,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也只有你关羽,还是像二十年前一样,对朕还是这般敬重!”
关羽再一次跪在了地上,“陛下,臣无时无刻不在盼着这一天,现在陛下可以放心了,曹操末日已到,臣来接陛下了。”
“我父亲怎么了?”一旁的曹节,心情却格外的复杂,关羽虽然只提了一句,曹节却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关羽扭头看了曹节一眼,不认识,因为曹节才是这两年当的皇后。
关羽的印象中,原来的皇后是伏皇后!
当然了,关羽也知道,伏皇后死了,被幽禁而死,据说临死前还受了非人的酷刑。
关羽没有回答曹节,而是心情急迫的看向刘协,“陛下,臣是奉大将军之命,特意来接您的。”
“大将军,是刘循吗?”
“是的,大将军一直都心存汉室,一直都惦记着陛下。”
刘协其实有一肚子话要说,不过,没等说几句,关羽就劝道:“陛下,此地不宜久留,您还是速速收拾一下,跟臣离开吧。”
刘协四处看了看,“也罢,反正这许都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朕就随你走吧。”
在许都呆了二十多年,就像坐牢一样,刘协对这里一点好感都没有。
刘协决定要离开,扭头看向曹节,“你呢?要不要跟朕一起啊?”
这个问题,其实曹节明白,一旦决定离开,就等于背叛曹魏。
这和去做山阳公不一样,去当山阳公,至少没有站在曹魏敌对的立场上。
可是现在,却是要离开曹魏,去荆州,一旦离开,就代表着立场也要改变了。
曹节只是稍稍的迟疑了一下,便说道:“陛下去何处,臣妾就去何处,我们生死都要在一起。”
刘协感动的点了点头,“委屈你了。”
刘协没什么可收拾的,至于另外两个曹家的女人,一听说要去襄阳,死活都不愿意。
刘协摇了摇头,“算了,由着她们吧,本来她们就不是自愿来到朕身边的。”
关羽也不希望带太多的人,人越少越省事。
专门给刘协找了两辆马车,然后关羽亲自在旁边护送着,一起去了北门。
北门这边周仓已经带人把王必击退了,关羽很顺利的出了城。
出城之后,众人原路返回,可是皇帝皇后还有许多家眷,马车大大的减慢了众人的速度。
刘协不是只有一个曹节,还有别的女人,孩子也有好几个。
刘协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好几次都想把马车撇下,可是,好多家眷都不会骑马。
这么多不会骑马的人在队伍里,关羽也不忍心让他们舍弃马车。
刚离开许都不久,就碰到一伙曹兵,不过面对关羽,很快就被杀退了。
一波又一波,越往前走,前来堵截的曹兵就越多,王必也从许都逃了出去,从汝南调集了一队骑兵,加入了拦截的队伍中。
关羽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路向前冲,见人杀人,见鬼杀鬼。
关羽把骑兵集中在一起,骑兵用来突围,步兵用来保护天子。
虽然行军速度变慢了许多,但是两万大军依然战力凶悍,前来拦截的曹兵,就像一群疯狗在撕咬一头猛虎一样,双方的差距还是非常明显的。
看着关羽一次次带人冲杀,刘协心里也非常感动,看了看身边的妻儿,心中很不是滋味。
可是关羽却不在乎这些,他目光坚定,心中好像突然有了信念一样。
一直杀到了博望坡,关羽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后面的追兵再次逼近,关羽便把关兴等人召集在身边。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关羽好像早就想好了一样,明明是留下断后,他的眼中却有了一种即将解脱的踏实感。
关兴和廖化没有多想,可是关平和周仓,两人追随关羽时间最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关羽对关兴摆了摆手,“你们带着步兵速度慢一些,快走吧,哪怕进入了荆州的地界,也不能大意。”
两人马上带人离去,关平和周仓则带着骑兵留了下来。
关羽摆了摆手,“你们也走吧,我一个人留下断后就可以了!”
“父亲,你要一个人留下来?”关平瞪大眼睛,惊愕的看着关羽。
关羽点了点头,不屑的说道:“来的追兵,一路之上,多次被我们击退,不足为惧,为父一人足矣!”
关平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父亲,你一个人实在太危险了,孩儿愿意留下,和父亲一起杀敌。”
周仓也大声喊道:“我也留下。”
关羽看向关平,表情有些严厉,“这是为父的命令,为父叫你离开,难道你想抗命吗?”
关平再次摇头,“父亲,你是不是,没打算要回去?”
关平声音变的有些哽咽,“父亲,别看我是你的义子,可我追随你这么多年,父亲的心思,孩儿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都说知子莫若父,可是反过来,有的时候也是成立的!
周仓啥也不说,只是瞪着大眼珠,看着关羽。
“关平,周仓,既然你们已经猜到了,那我索性承认了,不错,我的确没有打算再回去,你们走吧。”
关羽不想多说,把头转了过去。
“父亲,让孩儿留下吧。”关平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父亲去哪里,孩儿就去哪里,不管是生还是死,孩儿都要和父亲在一起。”
周仓也翻身下马,并肩和关平跪在了地上,大喊道:“俺也一样!”
关羽的肩头,微微有些颤抖,他并非铁石心肠,此刻心里也非常不是滋味。
“关平,你是兄长,还要帮我照顾弟弟妹妹,年纪轻轻不要说这等没出息的傻话,天下未定,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做,走吧,如果不想让为父为难,就马上离开!”
“周仓,你也走吧,这又不是身陷绝境,无法突围,你们没必要陪我一起送死。我要去找我的大哥和三弟,你们留下来做什么?胡闹!”
被关羽狠狠的训了一顿,关平和周仓两人实在不忍离开。
关羽索性一狠心,呛哴一声,直接把剑拔了出来,转身看向关平和周长,“你们若是不走,那么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是想让我现在就死在这里?还是想让我临死前多杀一些曹兵痛痛快快的上路?你们选!”
关平知道父亲的脾气,一向言出必行,毫不拖泥带水,于是两眼含泪,咚咚咚,一连给关羽磕了三个头,然后不舍的上了战马。
周仓也有样学样,磕了三个头。
周仓嘴笨,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咬牙含泪也上了马。
关羽冲他们挥了挥手,再次叮嘱道:“一定要保护陛下安全抵达襄阳,关平,照顾好弟弟妹妹,帮我对刘循道声谢,谢谢他给了我营救天子的机会!”
关平含着眼泪,用力的应了一声。
然后关羽再次挥手,周仓和关平实在没办法,只好带人离开。
三千铁骑不舍的放慢了速度,众人不时的回头,看向那个他们心目中,最伟岸的男人!
泪水模糊了关平的眼睛,他的心像刀搅一样,心里的默默的,一遍又一遍的喊着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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