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次选曲的事情,苏成意其实早早就做了决定。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所以相比起来,这次他要淡定冷静得多。
上次实在是因为对于比赛赛制不了解,也不清楚节目组会不会搞什么控票的假赛骚操作,也不知道现场气氛对于选票的影响有多大,所以才会像那样未雨绸缪又紧张兮兮。
好在结果是好的。
陈锦之逆风翻盘,在没有人看好的情况下以一首抒情歌踢馆成功,甚至还是第一名。
网上的舆论自然炸开了锅,赛前唱衰的啪啪打脸,粉丝扬眉吐气。
不过这场表演本身质量就过硬,经得起各类音乐评价博主的反复讨论。
同时从这个结果可以得出一个好消息,至少在排名上,节目组不会作假。
他们所要的只有热度和收视率,并不在乎选手有没有后台,只要能给节目带来收益就好。
这是聪明人的做法,苏成意想,像陈锦之这样天生的流量圣体,走到哪里都是最吸睛的,自带最高的讨论度。
也就是101公司这群蠢货目光短浅,眼里只有挣快钱。
当初《偶像101》的节目热度也是空前绝后的,作为选秀,带动了全民投票参与,只要好好运营,其实前程一片大好。
但凡有蒙面歌王节目组一半的头脑,也不会把自己混成一副要倒闭的形势。
不过苏成意对周扒皮类资本家可没什么同情心,最好快点倒闭,他只会评价一句“好似”。
多方参考之后,这一期的选曲,苏成意还是选择了一首慢歌。
只不过曲风从流行转为了民谣。
通过对音乐市场的观察,苏成意意识到现在这个时期其实是民谣这个小众倾向转向大众市场的风口。
董小姐才不是一個没有故事的女同学,安河桥下让我再看你一眼从南到北,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南方姑娘嚼着口香糖对墙漫谈着理想,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上了倾听安静的民谣,追逐那一份特有的念旧情怀。
因此,民谣歌手们也是层出不穷,无论是天桥边还是地下通道里,都有很多抱着吉他唱歌的人们。
木吉他弹奏出悠扬的旋律,诗意的歌词承载着乡愁,民谣其实是最能打动人心的一种音乐类型。
而第一期的结果证明,拥有投票权的观众们不是专业的音乐评审家,他们要的就是氛围感以及打动人心的能力。
所以苏成意给陈锦之的第二次演出准备的歌,就是这样一首民谣。
“我先弹给你听一遍。”
苏成意对着陈锦之扬眉一笑,伸手取下挂在墙上的吉他。
陈锦之低头跟着笑,像是有点不习惯他这样直白的、爱意坦诚的目光。
小郑紧跟着吹了吹口哨,起哄似的,他也不知道这位苏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做好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不过娱乐圈老油条的直觉告诉他,这货把木吉他都整出来了,那必然是撩妹的小曲儿。
苏成意斜斜倚靠在椅子上,抬手漫不经心地拨了拨弦。
不靠谱老爹苏泽朗在他生日的时候也送了这样一把木吉他,自称是泡妞神器,显然当年没少用这一招欺骗无知少女的芳心。
不过想想也是,年轻的时候,苏泽朗的确长得不错。
明明平日里是只花里胡哨见到美女就开屏的孔雀,却能够为了某个女孩安安静静坐下来弹唱一首民谣的时候,或许还真有些令人感动。
他在生日贺卡里贼兮兮地写,没有哪个女孩能顶得住抱着木吉他给她唱《南方姑娘》的男孩。
而苏成意今天要唱的这首歌叫《我要你》。
舒缓的曲调从他指尖流淌而出,李老准备的这把吉他的音色非常优良,一听就很有金钱的气息,每个音符都像拨在听众的心上。
“我要,你在我身旁。
我要看着你梳妆。
这夜的风儿吹,吹得心痒痒,我的姑娘,
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这首民谣无论歌词还是曲调都是浪漫且深情的,很像上个年代的男女之间才会有的那种民歌对唱。
苏成意方才还觉得苏泽朗弹唱民谣有反差,实际上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倒是公事公办地一心想在demo的录制上向陈锦之传达出来这首歌的底蕴,不过唱出来的每句歌词的尾音都带着笑意,跟他平日里那副死装死装的扑克脸差距甚大。
这开头几句一唱完,小郑已经听得叹为观止。
猜到他会唱撩妹的小曲儿,但是完全没想到会是他娘的这么撩。
尤其是再跟一开始那样毫无波澜一脸死相的模样一对比,就只觉得现在的眼神深情得可以溺死人。
只怕全世界没有哪个女孩儿顶得住这货顶着这样一副天生优越的皮相,弹着吉他嗓音低沉地唱“我的姑娘”。
光想想感觉都要酥掉一层皮了。
可惜他不是女孩。
一边的女主角陈锦之听得认真,连几缕碎发垂落下来都没有察觉。
其实她只是恍惚间回想起那时候两人倒在漠河的雪地里,此人带着三分醉意唱歌的样子。
那时候他唱,三千里,偶然见过你。
现在他唱,这夜色太紧张,时间太漫长。
“都怪这月色,撩人的疯狂。
都怪这吉他,弹得太凄凉。
我要唱着歌,默默把你想,我的姑娘。
你在何方,眼看天亮。”
最后一句唱完,苏成意拨弦落尾,款款起身。
他抽离得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情。
倒是两位听众像听愣了似的,还沉浸在曲调里,没反应过来。
直到苏成意被陈锦之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主动问道:
“怎么样?”
小郑后知后觉地鼓掌。
“少爷,伱可以自个儿唱着这歌原地出道了,说真的。”
陈锦之将碎发撩到耳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知衿尘老师,我也这么觉得。”
“打住。”
苏成意把吉他重新挂到墙上,摆手告饶。
“别开我玩笑,我说真的,这歌你们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
两人频率一致,重重点头。
“觉得竞赛性会差一些吗?以听众的眼光来看看呢?”
苏成意沉吟。
“或许会,但是演出的效果一定很好。就算比赛排名拿不到第一,至少至少,这首歌也一定能火。”
小郑下了肯定的结论。
陈锦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歌词和曲调很相配,所营造出来的画面感很好。
闭上眼睛听的话,就觉得是一个人抱着吉他,在月亮下弹唱给远方心爱的姑娘听。
很浪漫,但是又会有一点天各一方的悲伤的感觉,描述不出来,总之很好听。”
苏成意点点头,她的想法很对很契合。
“不对啊,少爷,你这是唱给姑娘听的。Iris怎么办,总不能也给姑娘唱吧?
虽然感觉有不少姑娘会对此大力点赞。”
小郑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唱的时候,会改歌词的。”
苏成意转了转手里的笔,把草稿纸上打印的歌词画了个圈。
“比如这里,看着你梳妆,会改成你为我梳妆。
后面我的姑娘,呃会改成情郎。”
说到这里,他有点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瞄了一眼陈锦之。
好在她神色如常,并没有觉得他有占便宜的嫌疑。
“哎噫~这场面,光想想我就感觉有点腿软了。”
小郑抱着自己的胳膊,一副承受不住的样子。
也是,陈锦之唱这样撩人的情歌,简直是合适到姥姥家了。
她只需略施小计,想必就能把台下的听众迷得五荤八素,乱七八糟。
苏成意抬起脸来,看着她那双桃花眼笑着说:
“可惜要蒙面,不然杀伤力会更恐怖。”
陈锦之并不回答,只是眼波流转。
苏成意一时间又有一种心口中箭的感觉。
粉丝吹的彩虹屁里没有一句假话,这家伙这双眼睛就是看抹布都深情。
太有欺骗性了。
“也是啊,感觉对咱家艺人来说,揭面反而是有利局。
苏Sir你跟节目组谈过吗?关于几时揭面的事情?”
小郑一拍大腿,想到了这个问题。
苏成意却摇摇头,否认了这一观点。
“的确是有利于我们,所以要当做杀招来使用,越后期越好。
这个节目的揭面局对于观众来说是最有冲击力的,因为是表演途中,选手主动揭面。
稍微想想那个场面,就实在很令人激动。”
“确实。”
小郑赞许地点点头。
就跟杨过摘面具一样。
那可是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的杀伤力。
果然还得是爱情的力量,这位苏Sir从一开始的一窍不通,再到现在已经说得上是深谙此道了。
要不说是天才呢,不论哪行哪业都能学得这么快,真就干一行精一行了。
一时间对于自己多年以来摸爬滚打的经历又有点心酸。
被讨论的主人公陈锦之看着苏成意把歌词一句句改好,轻轻一笑,伸手挡了挡眼睛。
“怎么了?”
苏成意仰起头看她,居然看到她耳根微微泛红。
不会吧,真的在害羞吗?
“嗯表演的时候恐怕不会,不过想到要对着你唱的话,是有一点点啦。”
陈锦之眨眨眼睛,回答得坦诚。
她松开手的时候,耳根的微红已经泛到脸颊,更是漂亮极了。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苏成意看得心念一动,勾手示意她低下头。
陈锦之“嗯?”了一声,以为是要让她看歌词,于是很顺从地弯腰低头。
垂头的时候发梢扫过肩颈,她面若桃花,看上去很好亲。
于是蓄谋已久的苏成意顺势就亲了上去。
陈锦之似乎被吓了一跳,但并没有躲闪。
直到这个吻开始加深的时候,苏成意才忽然觉得她是故意的。
勾引,这是赤裸裸的勾引。
她知道自己一定会亲上去。
睁眼果然看到她眼里熟悉的、千年狐狸似的笑意,苏成意确认了这一猜想。
又被摆了一道。
一切都在这位货真价实的“钓系”的计划之中。
于是结束之后,苏成意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带着显而易见的报复心理。
说实话,对面的小郑很有一种想自戳双眼的冲动。
尽管他一早就别开了脸去,已如高僧般超然入定。
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申请工伤补助,毕竟一天到晚都要痛吃狗粮,还动不动就得经受这种心灵创伤,实在是应该算进工伤范畴。
如果他装的是可以随时开关的义眼就好了,这时候直接关上,一劳永逸。
估计还挺遂这位少爷的心意。
“好了,你对着改过的歌词录一遍demo吧。”
苏成意及时收手,想着避免在她脸上留下指印,没想到她皮肤太白了,捏过的地方多少还是浮现出一点浅浅的粉色来。
陈锦之睫毛忽闪,“嗯”了一声。
两人换了位置。
苏成意却没有急着回到制作人该待的地方,反而好整以暇地靠着墙壁,抱着胳膊看她。
小郑坐在另一边调音师的位置上,一个人干俩人的活。
吉他伴奏其实是提前录制好的,某位苏少爷方才硬要弹唱,很有想耍帅的嫌疑。
小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果然每个男生在喜欢的人面前都这样,即便是扑克脸木头人也不例外。
但其实还真不是。
扑克脸木头人苏成意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弹吉他的话节奏更好把控一点,另一方面
是节目设计的一环。
陈锦之坐到位置上,抬起眼睛笑着看他:
“苏老师,你非要站在这里不可吗?”
“嗯。”
苏成意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真的会不好意思。”
陈锦之握着话筒,抿嘴一笑。
“谁会信啊!”
苏成意方才就是被她含羞带笑地骗了一把,此时是决计不会再踩坑的。
百毒不侵的陈锦之小姐或许会有防御力骤减的时候,但绝不是现在。
“那好吧~”
陈锦之摊摊手,对着隔了一层玻璃的小郑微笑点头示意。
前奏重新响了起来,但负责演唱的人不同,作为听众的小郑却觉得气氛也变得不同了。
方才苏成意唱的时候,这首歌给人的感觉就是少年向喜欢的姑娘直抒胸臆的表白。
但陈锦之甚至还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让人觉得她仿佛背靠着月亮,此间月色清明似水。
苏成意与她对望,只觉得她的目光也温柔如月色。
不行,不能这样,苏成意心想。
不要被美色遮蔽了双眼,正式表演的时候可是看不到脸的,必须要以一个听众的眼光来公正看待,最好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需要改善的地方
然而——
陈锦之垂眼,看着歌词缓缓开口。
“我要,你在我身旁。
我要,你为我梳妆。
这夜的风儿吹,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
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某位公正的听众瞬间举白旗投降:好好好好好,梳梳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锦之唱得实在撩人,他听得差点都忘了正事。
实在怪不得月色,也怪不得吉他,苏成意想。
都怪陈锦之。
他起身,从墙上取下一尾竹笛。
这操作显然在歌手和调音师的意料之外,两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他身上。
苏成意收起平日里懒散的姿态,挺直脊背。
也不是他此时有多么正经,只是这都是小时候外公拿戒尺敲出来的仪态。
苏成意在心里数着节拍,在第二段间奏时加入其中。
笛声悠扬,是每个国人都耳熟能详的曲调。
《天涯歌女》
加在这里,可以堪称神来之笔。
不知情的两人完全被惊艳得心潮澎湃。
而负责演奏的苏成意只是闭着眼睛,将笛子吹得很用心。
他自觉技艺不精,所以感情一定要到位。
不然动辄就是要挨板子的,多半还要迎来某位严师吹胡子瞪眼的一句“驴叫?”。
这段笛声独奏结束,歌曲迎来最后的尾声。
陈锦之摘下耳机,弯了弯眼睛,显然对于这段设计很有些惊喜。
“知衿尘老师,你好有本领。”
玻璃外的小郑同样很是激动,如果说之前还是笃定这首歌一定会火的话,那么现在就是觉得这首歌不火天理难容。
“天涯歌女?真没想到啊苏Sir!!这他奶奶的是真的好听!
欸不是,你还会吹笛子呢?藏挺深啊!”
苏成意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上的笛子,才把它挂回墙上。
“吹得不好,随便吹吹。”
“随~便~吹~吹~”
小郑阴阳怪气地学了两句,又按捺不住激动的内心,情不自禁地哼起《天涯歌女》来。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
苏成意立马转过头去看陈锦之。
“我想听你唱,不然我对这首歌的美好记忆都要消失了。”
他回想起来上次也是这样被小郑毁掉的《探清水河》。
陈锦之轻轻笑了一声,靠在他怀里轻声唱道: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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