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实力,我拥部众十余万,控弦之士六万,你们不服,那就打一场!论血缘亲近,我父柯最阙与大单于是义兄,我与和连仍是义兄弟,骞曼是我侄儿。用汉人的话来说,我应当做这辅政大臣!”鲜卑中部大人莫日根站在大帐内,嚣张的望着众人。
确实,莫日根很强大,不管是他的中部鲜卑众多部落愿意听他号令,就是他自己部族,慕容部也很强大。
但在场能与莫日根势均力敌的也有,其中来自东部,现如今在河套等地定居,发展强大的索头部大人拓跋邻,这索头部又唤拓跋鲜卑。
“汉人的武皇帝驾崩,曾有四个托孤大臣,分别为霍光、金日磾、桑弘羊、上官桀,这四人辅佐新的汉人皇帝。如今我们鲜卑的局面与汉人武皇帝时期更加严畯,又有魁头、步度根作乱,你莫日根想要一言决之,怕是不行。也不要以为你能号令的了我们。”
拓跋邻的话让莫日根勃然大怒,欲要动手。
他身后的鲜卑少年一把拉住莫日根,低声与莫日根说了几句。
莫日根听完之后冷哼一声,随即对正云淡风轻用小刀割着羊肉送入嘴里的拓跋邻道:“你拓跋部在檀石槐大单于时期从东边迁徙过来,因功劳很大,占据了河套,实力很强。这辅政大臣自然有你的一位。”
拓跋部来头很大。他们的先祖曾经在草原东北角的大鲜卑山的时候,有着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的之说。他们在檀石槐时期迁徙到了鲜卑中部,即河套地区,加入了檀石槐的部落军事大联盟。檀石槐死后,整个河套都被拓跋部占据了。
而拓跋部,与慕容部一样,并不是单单一个部族,它是一个由许多部族形成的部落。拓跋部内部就分为八部,其中自有拓跋鲜卑,还有匈奴、丁零、柔然、徒何鲜卑、乌桓以及其他各种不同的部族。
实际上的拓跋部,与檀石槐时期的鲜卑军事大联盟是一样的。拓跋部也是由许多大大小小的部族组成。(鲜卑的内容,有些人物是杜撰的,如莫日根就是杜撰的,设定是莫护跋的父亲。慕容鲜卑的来历也是按照慕容姓的起源而来,以柯最阙居住于慕容寺得名,当然还有其他更有信服力的起源之说,这就不暂做其他起源考证。有些杜撰内容是因为没有资料记载或者是我查起来费劲,毕竟不是写论文。但我尽量保证鲜卑、乌桓设定上的跟史实差别不大。关于鲜卑各部的史料,到了魏晋时期就非常详尽了,如果大家有这方面的了解兴趣,推荐大家看一下我也正在看的鲜卑与乌桓,作者马长寿。)
拓跋邻看一眼莫日根身后的少年,对莫日根说道:“莫日根,你不如你儿子。”
莫日根闻言却不恼:“我儿将会带领我的部族,变得更强大。”
“我慕容部和拓跋部一起辅佐骞曼,你们还有谁想上来的,但也得掂量下你们这实力跟我们两部比怎么样。”莫日根扫视众人。
没人敢应声了,这两个部落莫说放在中部,就算是在东西部都是非常强悍的。
至于西部鲜卑,檀石槐死后似乎并不想掺合这些事情,他们只想着自立。
两个人掌控权柄,总比还多出来一个人要好。
要是还有人站出来,莫日根就打算杀了他,吞并他的部落。
没人反对,此事就如此决定了。
坐在那一张白狼皮王座上的骞曼不明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目光只是一直看着拓跋邻,因为拓跋邻一直在吃着烤羊肉。
骞曼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拓跋邻见状大笑,用小刀挑着一块羊肉来到骞曼面前,骞曼大惊失色,大哭着躲在了白狼王皮椅的后面。
这让拓跋邻很尴尬:“堂堂鲜卑可汗,居然惧怕切割羊肉的小刀!”
骞曼的母亲抱起嚎啕大哭的儿子,低声哄着。
莫日根的眼神扫过妇人的身躯,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淫秽的眼神。
“莫日根,你的部族最近被魁头派来的人劫掠了,你难道不打算回去把这些人全部杀死,用以祭奠你的部族之人吗?”拓跋邻对莫日根说道。
“不过是一群小贼。我自当派人去将他们拿下。”莫日根满不在乎的说道。
弹汗山鲜卑大人的信息源还是数日前送来的,他们还认为刘备简雍一伙人位于弹汗山的东部,正在慕容部的地盘上劫掠。
离开骞曼的营帐,莫日根身后的少年的道:“父亲,我们去营帐说一下事情。”
父子二人来到营帐,莫日根最为喜欢的幼子莫护跋说道:“我怀疑那伙人不是魁头的人。”
莫日根不解:“不是魁头的人?”
“我认为可能是待在这弹汗山的某个家伙派的人,其目的就是想要父亲你引兵回去或者削弱我慕容部的实力。”莫护跋低声机敏的说道。
莫日根不由握紧了拳头:“我就猜测可能是这些人,魁头与步度根正在整合漠北,怎么可能会派两三千人来南边?我们那十几个部落没有一个逃出来的,尽数被屠戮。固然我们的精锐之士都被我带到弹汗山了。那些被屠戮的部落当中亦有强大的,留守的人中也有数百青壮,怎么可能会逃不出一人。”
“我也是通过这点推断想到,能让数百人青壮的部族一个都逃不了的,那必然是那些人来的时候,这些部族没有防备。为何没有防备?因为来人,让部族的人觉得没有威胁?而没有威胁的人,自然就是同为鲜卑部的人,并且还与我们慕容部极为友好。”
莫日根赶忙问道:“既然范围如此小,你可有怀疑的人?”
“我怀疑就是拓跋邻!”莫护跋斩钉截铁的说道。
莫日根对儿子的聪明才智很信任,要不然也不会经常说自己这个小儿子将来会带领慕容部走上更加强盛。(历史上确实是。)
“既然是他!拓跋邻狼子野心,他与我一起辅佐骞曼,看似兴致不高的样子,其实背地里还有动作!”莫日根大怒说道。
莫护跋说道:“父亲,他的目的不过是想要让你离开弹汗山,领兵回去救援。切不可中了他的计策,不如就让我领几千精锐回去,将那些拓跋部的狗贼全杀了,让拓跋邻吃一个闷亏。用汉人的话来说就是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何不直接在此动手杀了他!还可兼并他的拓跋部。”莫日根皱眉说道。
“不能这样做。拓跋部实力强大,我们若是动了拓跋邻,就会引起大战,那时候得利的就是魁头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还是你小子聪明。”莫日根道。
莫护跋继续道:“我领几千人回去,也不会引起怀疑。父亲继续在这里和拓跋邻周旋,等儿子归来的时候,拓跋邻知道消息脸色必然极为难看。”
“好!那就由你领五千人回去。”
……
鲜卑人的实力强大吗?檀石槐时期很强大,尽有中原之地的大汉不能战胜。
檀石槐死后,鲜卑各部松散,各自向中原称臣,或沦为中原王朝的打手,被割据北方的曹魏给拿捏的死死的,就算是步度根、轲比能时期的鲜卑也被曹魏压制着不敢南侵半点。
这是因为檀石槐之后,鲜卑内耗严重,无法组成有效的军事大联盟,实力弱小自然就不能兴风作浪了,然后就被中原王朝给揍几顿,知道疼了,就只能俯首称臣。
曹魏之后,大家就沦为了一个摆烂的循环之中,中原王朝自己内耗摆烂,草原以及汉胡边境地区相对安稳,这些胡人吸收了大量的汉人移民,实力强横。眼见中原王朝不行了,自然就不在愿意当打手,再一看你中原人都当街杀中原皇帝了,汉人王朝的权威倒在了血泊当中,被埋葬进了洛阳城外的瀍涧之滨。
这些实力强大的部族,就不会有想法?当然有想法。天下姓刘的能坐,姓曹的能坐,姓司马的能坐,难道我姓慕容的不行?姓拓跋的不行?
不管用什么史观来看,让鲜卑能影响中国历史千年,期间发生五胡乱华种种事情,无非就是窃国者的后代遭受到了报应,一群虫豸无德无能的愚坏货色坐在了他不该坐的位置。
这个后世名为察汉淖的湖泊,在这时代水域面积很大。
湖水是咸的,所以这里又被叫做漠南盐池。
不过这个盐池并不像中国的四大盐湖那般能直接下湖挖盐。
提炼盐的技术鲜卑人是不懂的,所以中部、西部鲜卑需要盐,还是需要向汉人购买。
“这等好地方,应该是属于汉人的才是啊。这盐池里,随随便便就能提炼出大量的细盐了。”简雍感叹说道。
相比于此时应该非常愤怒的卧龙凤雏般的慕容部父子,盐池旁边的始作俑者一干人就显得很惬意。
斥候撒出去五十里,都没有追兵,半个时辰的休整时间,连续十余日的紧绷心神暂时放松了一些。
这是简雍要求的,接下来的恶战,不会是一场,需要士兵们打起精神也不是一日两日。
良好的身心休息是有必要的。
放松下来的代价自然不小,斥候散出去更多了,刘备也亲自充当斥候了。这家伙有自己的一套收人心的方式,在军中什么脏话累活都带头干。
甚至还帮被箭簇射中的士兵吸出脓液。
当时围观的士兵们,一个个感动的流眼泪。
是真流眼泪了,简雍看到这样的场景,就觉得这个时代的人是真淳朴善良。
唤做是后世的人看到这个场面,非得骂几句傻叉。
这就是典型的人心不古了。
那被刘备吸出脓液的士兵,以后怕是要对刘备死心塌地了,刘备让他自杀,他都会毫不犹豫。
简雍脏活累活也不想干,让他给别人吸脓液这种事情,还不如杀了简雍。
郭勋虽是文官,但也是个老将了,统兵作战都不在话下。在简雍看来,郭勋是典型的大汉官僚,能文能武,不管是政务还是军事,都有丰富的经验。
指点了一番士兵们休息的阵型,呵斥了几名欲要脱甲的士兵,巡视一圈放心后,才坐下来休息。
不像简雍,已经躺在湖边的石头上许久了。
“宪和,你如此松懈,怎么以身作则,领兵作战?”郭勋质问道。
简雍哈哈一笑:“我乃智谋之士,兴趣来了,便执刀杀入敌阵,取上将首级。领兵?太麻烦,不领。”
“又想决胜于千里之外,又想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你心很大,那就更不应该松懈才是。”郭勋说道。
简雍又是一笑,对郭勋道:“偶尔松懈一下有益身心,刺史也不必愁眉苦脸。我们入草原,事必可成的。真若不成,我简雍便独自去摘了邢举的脑袋,以报刺史提携之恩。”
“若事成,刺史可让阿备为护乌桓校尉,从此可保幽州北境无事。”
郭勋摇头不置可否:“这个位置很重要。玄德当涿郡太守会简单很多。”
“我来当涿郡太守。”简雍说道。
郭勋对简雍道:“官职升迁非是市场买卖。”
“哈哈哈哈,以我等之钱财,去那西园买官,足以买这两个位置了。”简雍说道。
这话说的把郭勋也噎住了。
简雍随即诚恳的道:“我们身后没有世家大族,关系网清白。阿备又是知恩之人,我简雍亦非忘恩负义之人。刺史和我的先生,以及很多人,想要解党锢,诛杀宦官,我都知道。故而你们想要引外援,在朝廷之外培养很多人。”
“这我也知道,并且我也明白,我与阿备也是你们想要培养的人。”
“但是,刺史,你们现在非常青睐,选中的一些人,背后的势力,不单单是只有你们,他们有自己的家族,有自己的故友,有他们自己的一张庞大的关系。”
“做生意,讲究投资和回报。同样的投资,投给我们,回报会明显比那些人多。”
郭勋不知道简雍为何会这么直接。
简雍见郭勋面无波澜,心知他心中自有计较。
“但我与阿备,也不是愚忠之人。人与人的关系很重要,但也要分主次,今日就算是先生在这里,我也会说这些话。当然,刺史也会将这些话说给先生听。交给先生来决断。”
这是点明和卢植的关系厉害,世俗的观念,如果真和利益有冲突,简雍不会打算遵守。
卢植给不了的,简雍和刘备难道没有能力去自己争取?
郭勋对简雍道:“宪和,此间事了,自有交待,必然不会让你和玄德失望。”
“哈哈哈哈,也就只有在此处,天地辽阔,我才敢与刺史如此平等交谈,若是回了中原,我就不敢和刺史说这些话了。”
“我并不恼你突然说这些话,也不恼你敢与我没有任何敬意的,赤裸裸的谈交易之事。我当初说你们是幽州栋梁,是没说错,幽州诸事,未来是肯定要靠你和玄德来支撑的。单单是这一点,就算今日周围没有这些兵马,我也会与你好好交谈。”
简雍心情是很好,心情豁然开朗下,一股子记忆也接踵而来,随口哼唱:“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同袍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胡奴不顾身!”
歌声由轻变重,渐渐高昂。
湖边,围坐在一起或站立或忙于各种事务的士兵们,被歌声所吸引,纷纷注目于简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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