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在虎丘曲会的一场场演出,《白蛇传》迅速在江南流行起来。戏曲在这时是最受欢迎的娱乐形式,甚至流传的比王文龙的那几本小说还要更快,毕竟戏曲故事平民百姓都看得懂,小说阅读却还需要些许的识字门槛,要不然就得要找人来念。
男性观众羡慕许仙的艳福,对美貌而又钟情的白素贞痴迷不已,而女性观众更是特别吃《白蛇传》俊男美女的爱情故事,不到半月之间,整个江南都听闻了南京坤班所演昆曲《白蛇传》的名声。
有人在虎丘连看几日,模仿下《白蛇传》的剧本到别处搬演,有人将白蛇传的故事改编成评书、弹词等等其他曲艺形式。
白蛇传之中的昆曲唱腔悠扬婉转,平仄音韵全都极为考究,上说道有识之士的追捧,下受到黎民百姓的欢迎,不出几日苏州但有井水处都有人传唱白蛇传小调。
和此时报纸上连载的许多女性小说相比,《白蛇传》的情节更为直白,许仙的父母都死了,白素贞更是没有所谓父母,男女主角之间的爱情并不是受到传统意义上的父母干涉,白素贞和许仙之间的情感危机出自于男女之间互相不信任而产生的感情矛盾和更抽象的正邪斗争。
这样的冲突更加虚无缥缈,但是却反映出了男女情感的实质面貌。
这年代哪怕是才子佳人小说都还是照本宣科的写些什么穷书生和富家小姐相遇,受到父母棒打鸳鸯的故事。而白蛇传的爱情则简单纯粹的多,美貌蛇妖倾心于穷小子的故事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能够获得追捧,实属正常。
王骥德也在《苏州旬报》上面专门为《白蛇传》的感情观发表评论:“《白蛇传》之中的夫妇并非诠释男女之间感情放纵,我等须见到白素贞与许仙两人相敬如宾,两小无猜,夫妻情感实实动人。夫妻之间重在一情字,若是无情之时,便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也只是同屋之下共火而已,有情之时,便是有人妖相隔,亦能成就一对好夫妇,此正是将情之一字表到妙极……”
远在南京的焦老爷子也专门跑到苏州虎丘来看《白蛇传》,并且回南京之后写文章对这出戏的精彩给予肯定。
甚至此戏的火爆惊动了镇江的金山寺,金山寺是唐代法海大师出家之所,更是佛教四大禅林之一,而且历史文化也不少,梁红玉擂鼓战金山、苏东坡妙高台望月的地点都在此处。但寺中和尚却不厌恶《白蛇传》的演出,寺庙本来就是名气产业、眼球经济,对《白蛇传》帮他们扬名求之不得。
不过面子上的反对是要有的,金山寺的和尚们会一本正经地和访客讲诉法海乃是一代名僧,大师当年筹建寺庙,掘土得金,故而命名金山寺的故事。
至于薛素素则因为《白蛇传》的演出忙碌的到处赶场,但她心中却十分高兴,虽然还只是个戏子,但人们已经会把她当做白素贞,而不是过去那个秦淮河上的妓女来对待。
生书熟戏,她自己在反复演出《白蛇传》的过程之中,对这个故事的感悟也是越来越深,常常流连于《白蛇传》的故事情节之中,对这故事是无比喜欢。
薛素素知道《白蛇传》的创作过程,对于沈宜修的文采十分佩服,同时更加佩服王文龙能够想出这么厉害的故事,这姑娘对王文龙越来越崇拜。
七月末,炎炎烈日之下,夏半年的台湾海峡上航线却正进入繁忙时期。
钱岱抄完书就走了,临走还花费两天时间手绘了一副和王文龙一起研究出来的海图,这幅海图之中反映的制图学思想让他大受启发,他要拿回去好好研究。
钱岱走后王文龙也离开了福州,这次是受邀请跟着徐学聚一起去巡视泉州海防。
路程并不紧张,完全可以带着家人同游,不过沈宜修的肚子越来越大,已经不方便到处跑,加上夏季炎热,所以沈宜修便选择留在半野轩避暑,王文龙只带了李国仙还有王阿难一起出门。
一行人刚到兴化,颜思齐就上门来拜访。
“这是我家哥哥给先生写的信。”颜思齐笑着说。
“颜贤弟请坐下用茶。”李国仙端上茶盘,颜思齐连忙起身谢过。
王文龙拆开信封,看了两眼,抬头问道:“荷兰人最近又经常在澳门活动?”
颜思齐笑着点头:“荷兰人和葡萄牙人貌似又要打起来了。”
王文龙问道:“他们在澳门洋面上的船很多?”
颜思齐放下茶杯点头:“据我哥哥说,至少是一支舰队的规模。”接着颜思齐笑道:“他们争他们的,咱们在边上只看热闹就是。”
王文龙点点头,心中却有一丝不安感,下意识就感觉到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支舰队的规模,那就和去年荷兰人试图进攻澎湖所出动的兵力差不多了。
由荷兰各家东印度殖民公司合并而成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才成立三年,原历史上这阶段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虽然有钱,而且经营理念相当超前,但是军事实力其实还没有发展起来,去年进攻澎湖拉出的那支舰队,其实已经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现阶段的主力军规模了。
这么大的兵力规模出现在澳门海面,荷兰人究竟要做什么?
王文龙想要问更多荷兰人的情况,可颜思齐表示自己了解的也不多,他许诺会把王文龙的话带给杨天生,让杨天生去打听。
颜思齐离开之后,王文龙就陷入深思,家人来收茶杯茶碗时他也没理,直到李国仙抱着王阿难走出来。
王文龙看到儿子心情稍稍好转一些,拿起颜思齐送来的一西洋铜镜逗弄道:“阿难,想不想要?”
王阿难傻傻的盯着王文龙,并不像其他同龄孩子一样对闪闪亮亮的铜器作出下意识反应,半天之后才指着那个铜镜说:“圆圆。”
李国仙又好气又好笑的对王文龙说道:“我们家阿难是不是有些愚笨?这该怎么是好?”
“兴许这孩子思维方式和别的儿童不同吧,”王文龙也只能安慰自己说,“归纳总结的能力也是一种天分。”
父母谈话之时,王阿难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奇特所在,他已经在研究王文龙递给他的那面铜镜了,很好奇的看着镜子中自己胖乎乎的脸蛋。
看着儿子呆滞却又可爱的模样王文龙这才笑起来,他来到这个时空这么久,不知不觉已经有了越来越多自己在乎的人和事。
王文龙最开始穿越到这个时空的时候,只想着自己能够活下去,钱越多越好,混的越有面子越好。但随着在这时空待的久了,他济世救民的责任感就越来越重。
如果是刚穿越时问王文龙愿不愿意牺牲自己,换一个天下太平,王文龙肯定嘲笑对方幼稚,但现在如果能够牺牲自己一个人而为中华民族开创一条道路,王文龙说不定真能咬牙顶上。
他的老婆孩子、他所关心的人都要在这片土地上继续生活下去,这片土地的命运已经和他的信念追求联系在了一起。
王文龙当晚把荷兰人在澳门出现的事情和徐学聚说了说,但因为能了解到的信息太少,王文龙也没整理出什么头绪。
过了莆田之后又走两天,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泉州,徐学聚一到地方便忙碌起来,王文龙也告辞队伍,带着李国仙回娘家去住。
“东洋铜镜,西洋丁香,新到港有售了!”
李家大厝紧挨着泉州热闹的商业街,站在过去李国仙居住的阁楼上推开窗子就能听到下面东西两洋货物的叫卖之声。
荷兰人在东亚海面的出现,似乎还没有带来负面影响,反而荷兰人所运的不少货物到港,使得最近泉州市面上的洋货种类多了一些。
外头的叫卖声十分嘈杂,李国仙关好窗户,这才走回屋中看王文龙十分小心的侍弄着几个烧瓶。
“用这黄气就能把石头变成雕版?”李国仙好奇问道。
“没有这么简单。”王文龙笑道:“这绿矾烧出的气体要溶于水才能变成硫酸,这一步先成功了再说。”
王文龙仔细看着铁管上一小块玻璃观察窗,这年头的透光玻璃都得从西洋进口,泉州市面上的玻璃都是富家使用的,福建富人爱用彩色玻璃装饰窗户,这一块纯色铅玻璃是李国助费了好几天功夫才给王文龙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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