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衢州文会的《天演论》一出名动四方,京城中的朱常洛也看过这篇文章,并且对其中的一些佳句至今能够背诵。
朱常洛也悄悄背了两句《天演论》,接着便发现和王文龙所提出的动物演化理论果然完美符合,他的心中暗暗赞叹,瞬间便把王文龙当成一个儒宗等级的大才。
他悄悄给李文松递了个眼色。
李文松一笑,便问朱常洛道:“太子殿下过几日可是要去观操?”
“是啊,”朱常洛点头说,“父皇近日不便,让我代替他去京营中观操。”
李文松突然看向王文龙笑道:“建阳这几日还不急着回福建吧。”
王文龙摇摇头。
李文松对朱常洛拱手道:“微臣斗胆一问,太子殿下的随员可能多带些?”
朱常洛装作为难的样子:“这个么……”
“建阳,上好机会如何不知表示?”李文松转头催促王文龙。
王文龙看着这两人演戏,一脸无语,明明是朱常洛想要招揽他,却还非得要他主动献殷勤。
不过在如今,朱常洛的确是一个很值得投靠的对象。
朝堂上的党争早就涉及到了立储之事上,东林党从一开始就全力支持朱常洛,其实三党也是一样。这是自然,谁也不会站到嫡长子继承制的对立面。
至于后来三党转而支持郑贵妃,那是因为东林党在朝中得势,朱常洛也选择了东林党这外援,三党总不能在立储之争中自动认输,所以只能投向朱常洛的对立面。
但哪怕是三党也知道,只要朱常洛不死,立储之争他们就不可能胜利。
历史上朱常洛虽然只当了一个月皇帝就死了,但接下去也是由朱常洛的儿子朱由校继承皇位,东林党同样得到了拥立小的政治遗产。
在政治上,王文龙现在和朱常洛亲近,绝对不会错。
稍稍思索,王文龙便拱手道:“微臣从未观操,不知能否有幸陪同太子殿下走一趟京营?”
朱常洛思索一番,这才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道:“建阳既如此说,有何不可?”他转头吩咐王安道:“届时便通知建阳同去观操吧。”
王文龙一边道谢,一边心里暗想朱常洛这人的性格果然和史书记载的一样:年纪不大,城府不浅,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怪不得能得到那么多东林党人的喜欢。
……
万历三十五年,春分日,京营春操之日。
天还没亮,王文龙就坐着轿子来到了朱常洛所住的慈宁宫外,就见宫门外已经站了不少穿着官服的官员。
朱常洛难得有机会出宫,还是检阅军队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把自己需要拉拢和交好的官员全都叫来了。
王文龙一眼扫去,就见太常寺卿、吏部右侍郎李尚思也站在门外恭候,李尚思虽然不算铁杆东林党,但是也和东林党人脱不开关系。
王文龙瞬间松了一口气,太常寺的负责人太常寺卿都来了,说明他这个太常寺丞的站队果然是站的正确。
如果是在等候皇帝出门,官员们就都要按照等级次序站好位置,别说聊天了,连整理衣服和咳嗽都会被负责礼仪的官员记录下来,事后总结批评。但朱常洛是太子,礼仪上的讲究就没这么多了,等在慈宁宫外的十几个官员虽然没有到边等边吃早餐的地步,但是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
王文龙先跑过去同自己的领导李尚思套近乎,说了两句话,就见后头李文松的轿子也到了。
“玄成公。”
听到王文龙的招呼,李文松也笑着拱手:“原来建阳早就到了。”
两人才打个招呼,还没等继续说话,前面就又有官员招呼李文松。
“莫见怪,待会儿再聊。”李文松笑着对王文龙说了一句,抬步就往前走,而李尚思也跟着李文松过去。
王文龙看看自己的官服,心中感叹,官位低就是不行啊。
在场的一众官员,最低的也有个四五品,李文松更是李太后的弟弟,炙手可热的外戚,他这个大理寺丞实在是不够看。
王文龙却不知道远处几个官员,此时也在暗暗看着他这边。
“那就是王建阳?”
“便是前两日在武靖伯府中演说天演论的王建阳?”
“如此年轻就受太子青睐了。”
“六品寺丞,便可以陪太子京营观操,啧啧啧……”
一众年纪最轻都有五十多岁的京官看着三十出头,风华正茂的王文龙暗暗羡慕。
王文龙自觉得站立如喽,却没想到旁人看他也是同样诧异的目光。
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差一刻,一个小太监便从宫中跑出,对众人说太子马上就要出来,让大家要上厕所喝水的赶快去办。
到了约定的时间,慈宁宫大门缓缓打开,太子的仪仗早就备好了,一队一队的在前方摆起来。
太子的罗盖辇来到宫门口,朱常洛穿着戎服缓缓走出。
朱常洛为人谨慎,受万历吩咐去出这么大的任务,其实早就醒来了,只不过出来太早不合理法,所以一直在慈宁宫里坐着。刚才众人在外面交谈,朱常洛还一直派人送吃送喝,对王文龙他们这些自己要笼络的文官表现的极为亲和。
等到太子的车辇过去,品级够的官员跟在后面坐上轿子,王文龙这六品官自然是没轿子坐,只能和几个言官一道挤马车。
王文龙他们来到宫门外时天还没亮,而出发时也不过是朝阳初生而已。这么早走的主要原因是路程太远了,观操的校场在京城郊区,光光是路上的时间就要一个时辰。
王文龙和几个言官坐在车上,最开始还觉得挺新鲜,但坐着坐着就开始犯困――这马车走的实在太慢了,恨不得比直接走路还慢一截。
这也是没办法,这年代的马车又没有避震系统,如果几匹马拉的大车真的赶起奔跑,管你是皇帝还是娘娘都能被颠到散黄。
何况前面持着金瓜大锤的仪仗队都是腿着走的,总不能让那些仪仗兵也把几米长的大枪扛着在前面疯跑吧?为了保证皇家的威严,这马车还就得走得这么慢。
更让王文龙难受的是这车走的慢,该颠却还是颠,只不过是颠的频率低了一点,颠一下后还给人一点时间稳定身形。
马车就这么一路,慢慢摇着摇着,跟坐摇摇车似的,王文龙正在眼皮打架,突然便听见外头呜呜的响起号角。
他只觉得头皮都要炸了,全身一颤,下意识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同车的给事中连忙扶住:“王寺丞少惊,是军中在操习鸣螺,咱们已经到京营教场了。”
王文龙一愣,接着厚脸皮笑道:“原来如此,咱大明的号角好生雄壮,我是初听号角着实吓了一跳。”
两个给事中暗翻白眼,你那是因为号角雄壮吗?明明是给叫醒了……这一路我俩再怎么困好歹忍着,而你王建阳就差躺下打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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