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韵如一个人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该去哪里,抑制不住心里的悲伤,泪水止也止不住。
不知不觉,一个人走到了渔光里活动中心附近小公园。
一阵摩托发动机声轰鸣而来,在她附近停了下来。
“陈韵如?我就知道是你…,”
陈韵如愣了一下,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慌忙转过头,果然是李子维,只见李子维正坐在机车上看着自己,陈韵如赶紧用手背擦干脸上的泪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了?”
李子维看着陈韵如好像哭过的样子,举起手上的锅烧意面,道:“我肚子饿,出来买宵夜啊。……那你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一个人出来这边乱晃,不怕被坏人抓走啊?”
被李子维一问,陈韵如想起自己此刻还在外游荡不想回家的原因,眼眶不禁又红了起来,泪水呼之欲出。
李子维见状,立即收起嬉闹的心情,摘下头盔,从摩托车上走了下来,放柔语气道:“心情不好?要不要聊一聊?说出来会舒服一点啦。”
陈韵如看着李子维,心里在迟疑着要不要告诉他,但毕竟是家丑,她不太想让外人知道。
“好…,”
李子维见她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干脆地说道:
“不然这样吧,我用我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来跟你交换你的心事。这样你手上就有我的把柄啦,你就不用担心我会跑出去到处乱讲了。…对吧?”
“你真的不会跟任何人说?”
听李子维这么一说,陈韵如终于稍微放下了心防。
“不会!”李子维拍拍胸脯。
夏夜的晚风徐徐吹来,公园内里,两人找了个亭子坐了下来。
尽管手里的宵夜渐渐凉了,李子维却毫不在意,只是专心地听着身旁的女孩诉说心事。
“其实,从我读初中开始,我爸妈就分居了,在我爸搬走的前一天,我听到他们在吵架,他们为了离婚以后我弟要跟谁?吵得很凶…,
可是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提到我的名字,一次都没有……,”陈韵如幽幽道。
看着眼前垂玄欲泣的女孩,李子维将一包面巾纸递在陈韵如面前,安慰道:“想哭就直接哭出来了,不要忍。一次哭完比较舒服啦。”
陈韵如愣了愣,没有接过,而是仰着头头用力眨了眨眼睛,努力装出一副坚强的模样,道:“我才不要因为他们哭呢!大人都这样,说一套做一套,表面上给你选择,其实根本就没得选。”
说着,心里一酸,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用手背擦拭掉泪水,继续道:“所以我决定,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要当被抛下来的那个人。”
“那你想要怎么做?”李子维问道。
陈韵如吸吸鼻子,道:“我想离开这里,那天之后我就开始打工存钱,我在想,等我毕业以后就去报考其他县市的学校,然后自己一个人搬到外面去住。”
李子维用力地点了点头:“很好啊,我支持你。”
陈韵有些犹豫道:“你真的觉得这样很好喔?”
“对啊,”李子维鼓励道:“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
陈韵如看着李子维的目光感觉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挪开了目光,低声说:“我的秘密说完了,那你呢?你的秘密是什么?”
“我的秘密啊…,”
李子维抬头看了看满天星空,才看着陈韵如道:“我的秘密啊,连莫俊杰也不知道。你答应我,要对他保密,我就告诉你。”
“嗯,我不会告诉别人啦!”
她认真地点头,同时心里有一丝窃喜,连他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吗?
“你刚刚说的我完全懂,”
李子维开口道:“我完全明白你刚刚的心情,我爸妈也一样啊,表面上给我选择的机会,但事实上,他们早就替我做好了决定。”
李子维起身靠在亭柱上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其实,我爸妈已经帮我办好移民手续了,打算在高中毕业之后,就全家移民到加拿大。”
她一阵惊愕:“你要移民加拿大?”
随即又想到,他说过这个秘密不能告诉莫俊杰,又问道:“这件事情莫俊杰真的不知道吗?”
“废话,他当然不知道啊,不然我为什么叫你保密?”李子维点点头,看着陈韵如道:“你有没有在听啊?”
“可是,…可是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为什么不跟他说啊?”陈韵如不解道。
“从小到大,身为万人迷的我,什么没有?朋友最多啦!”
李子维一脚踩在椅子上,臭屁道:“但莫俊杰不一样啊,他就只有我这一个朋友,你知道吗?”
说着,李子维叹了口气道:
“如果他知道我高中毕业后就要离开这里,以他的个性,他肯定会哭死!我可不想看他哭着求我不要走的样子,恶心死了!”
尽管李子维刻意说得云淡风轻,甚至带着嬉笑,但心思细腻的陈韵如明白,其实,他才是最放不下的那个人。
越是在乎,反而越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不管怎么说,两个最好的朋友从此天各一方,总是一件让人感伤的事。
陈韵如看着眼前这个男孩,心中对他的好感更加强烈,这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吗?
“看什么看啊,不要因为我帅就爱上我,我跟你讲。”瞟了一眼陈韵如,李子维笑着说道。
“你少自恋了!”陈韵如眼神有些飘忽,却还是嘴硬道:“我才不会喜欢你。”
有点喜欢,有点舍不得,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认识这个人,又要离开了。陈韵如心里觉得有些遗憾。
就在两人沉默下来的时候。
“你们在聊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陈韵如耳中。
李子维抬头一看,一个穿着初中校服,长了一张藏狐脸的男孩走了过来。
陈韵如转头看着来人,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看你这么久还没有回来,妈担心你,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李子维看着来人坐了下来,并毫不客气地拿着自己的宵夜吃了起来,朝陈韵如问道:“他是谁?”
“他是…,”
“我是陈思源,陈韵如弟弟。你想当我姐夫?”
陈韵如刚想开口,便被弟弟的话给惊住了,面红耳赤道:“陈思源,你不要胡说八道啦!什么,…什么姐夫!?”
“小鬼,不要乱说喔…,”
李子维当着陈韵如敢胡说八道,只是觉得逗这个生性害羞的女孩有点好玩,现在当着人家弟弟不好信口开河。
“模样还凑合,就是瘦了点,”陈思源打量了一下李子维,点了点头:“喜欢口花花,不是什么良配。想当我姐夫还差了一点,陈韵如,你还是多考虑考虑吧。”
“小鬼,你不要没大没小,”李子维忿忿不平道:“小心我揍你!”
“就你?”陈思源瞥了他一眼,一双狐狸眼里的不屑之意毫不掩饰:“省省吧,别一会跑回去找妈妈。”
“你…,小鬼!要不是看在你姐的面子上我肯定打飞你!”看着这小鬼的眼神,李子维只觉得心里火气蹭蹭往上冒。
“他只是我同学,”看着满嘴跑火车的弟弟,陈韵如解释道:“你不要跟妈乱讲。”
顿了顿,陈韵如犹豫了一下:“是,是妈叫你过来的?”
“废话,你以为我喜欢大半夜乱跑是吧?”陈思源将签上芋圆咬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大半夜不回家,到处乱跑,妈肯定会担心啊。”
“她才不会,”陈韵如低着头:“她只会在意你,才不会管我…,”
“陈韵如,讲话要凭良心啊,”陈思源道:“你长这么大,妈是少了你的吃,还是少了你的穿?”
“……,”
陈韵如一时语塞,说母亲偏心弟弟,零花钱比自己多?平时只关心弟弟不关心自己?
看着眼前这个弟弟,陈韵如心里有些讶异,总感觉弟弟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以前的弟弟才不会管自己死活,打游戏都没时间,真是母亲叫他过来找自己的?
陈韵如迟疑道:“…妈,她人呢?”
“上班去了。”陈思源道:“她不上班你养我们啊?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还让妈替你操心?”
“我才没有…,”陈韵如道:“是他们不要我了。”
“谁不要你了?”陈思源没好气道:“妈怎么可能不要你。”
“走了啦,这么晚了,不早点回去休息,你想在这里逛一夜啊?明天还要上课呢。”
陈思源擦了擦嘴巴,将打包盒往前一推,朝愣在一旁的陈韵如道:“难不成你还想跟他回去?”
“才没有!再胡说八道我就…,我就……”
支支吾吾了一阵,陈韵如也想不出来怎么对付这个弟弟。
“小鬼,你把我宵夜都吃光了?”李子维看着空空如也的打包盒一阵无语。
“都凉了,味道不是很好。”陈思源起身瞥了一眼李子维,便不再理会李子维,朝陈韵如歪了歪头,转身往公园外走去。
“不好意思,这些多少钱,明天我给你。”陈韵如翻了翻口袋,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带钱包出来,于是有些歉意道。
“不用啦,”李子维摆了摆手,朝陈韵如道:“不过,你这个弟弟蛮臭屁耶,他在学校不会挨打吗?”
“………,”陈韵如沉默了一会,从初中开始,她还真不知道弟弟在学校里表现得怎么样。
“我走了,…,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见陈思源在不远处朝自己招手,陈韵如朝李子维点了点头,便跟了过去。
路上,姐弟两人没有说话,就这样安静地一前一后走着,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过了一会,陈韵如忍不住开口问道:“爸妈要离婚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啊。”陈思源点了点头。
陈韵如继续问道:“那你跟谁?”
“什么跟谁?”陈思源扭头瞥了一眼:“当然是跟妈啊,难道你想跟那个人走?”
“他们说一人带一个,”陈韵如垂头道:“如果你选择跟妈,那我只能……,”
“你当然也跟妈妈啊,这些年都是妈在养育我们,”陈思源淡淡道:“你想跟那个人一样,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
陈思源打断了她的话:“要是你嫌弃她的工作不好,想跟那个人也可以,我们也不会拦着你。但是,儿不嫌母丑,她做这份工作也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这个家,你以为她喜欢干这个,喜欢天天把自己灌醉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韵如突然醒悟过来:“我是你姐诶…,你在教育我吗?”
“废话,你要不是我姐我才懒得答理你,”陈思源转头看了一眼:“更不用说这么晚了还跑出来找你。”
陈思源的语气不是很好,陈韵如却从里面听出了对自己的关心,心里温暖之余,也有些好奇弟弟的变化,一时沉默下来了。
见陈韵如没有回话,陈思源也就不再开口了。
终于到了家门口,两人走进屋子一看,那个人也走了。
临上楼,陈思源看着陈韵如道:“好了,不要整天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了,本来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天天这么丧,你叫别人怎么喜欢你?你得多笑笑。”
说完,陈思源便上楼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在说自己漂亮?
陈韵如愣了一会,才回过神,看着弟弟的背影,嘴角不禁微微翘起,摇了摇头,跟着走上了楼梯。
……………
32唱片行。
陈韵如放学后,一如既往地到了舅舅吴文磊开的唱片行里打工。今天的陈韵如有些坐立不安,因为打烊的时间都快到了,可约好的人却还没有来。
转眼十点多了,看样子今天应该是不会来了,失望的陈韵如锁好店门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有双手从身后挡住了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她不用猜,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将手拉下:
“哎呦~,李子维,你很无聊耶!”
李子维笑着说:“对啦,我们就是无聊到不知道要干嘛,所以才会特地跑过来来唱歌给你听。”
我们?
莫俊杰也来了吗?陈韵如心里莫名有些失望,低声道:“唱什么歌啊?”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陈韵如转过头一看,莫俊杰站在她身后,双手捧着已经点燃蜡烛的蛋糕,李子维在一旁大声唱起生日快乐歌。
唱完后,两个男孩同微笑道:“陈韵如,祝你生日快乐!”
看着两个一脸微笑的男孩,陈韵如感动不已,随着蛋糕上那摇曳的温暖烛光,心也跟着温暖起来,嘴角也露出难得的微笑。
今天是她的十七岁生日,不仅她的家人不记得,连自己都忘记了,但这两个人不但知道,还这么大费周章地替她庆生。
抿着嘴唇,陈韵如扭捏道:“你们怎么还有心情帮我庆祝生日啊?都被留校察看了!”
“陈韵如,你很罗嗦呀,赶快许愿吧。”李子维催促道。
“对啊,”莫俊杰笑道:“赶快许愿吧。”
“哦~,”
陈韵如深深地看了两个男孩一眼,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道:“那我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们可以熬过这次的留校察看,顺利毕业。”
“这是当然的呀,你不要浪费生日愿望好不好?”李子维一脸不耐烦道。
莫俊杰道:“不要打断人家,你先让她继续许愿。”
“我的第二个愿望就是希望我们都可以考上想要念的大学。”陈韵如点点头,继续许愿。
“陈韵如,你是跟生日愿望有仇,是不是?可不可以好玩一点的愿望啊?”李子维一副被你打败的模样。
“陈韵如,你不要理他,赶快许你第三个愿望吧,记得第三个愿望是不能说出口的。”莫俊杰将李子维挤开后,道。
陈韵如点了点头,心里忽然冒出一个疑问:“你们会不会觉得奇怪?为什么第三个愿望都不能说出口?”
莫俊杰想了想,道:“可能是因为不能说出口,才会比较容易实现吧!”
李子维却有不同的看法:“可是我觉得不说出口的愿望,并不会比较容易实现,而是这个愿望,就算没有实现你也不会因此而感到失望,反而会把它继续留在心里,”
陈韵如惊讶地看着李子维,没想到李子维会说出这样的答案。
看着李子维,陈韵如点了点头,将眼睛闭起,默默地许下那个并不容易实现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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