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冉谵旧事(四)

  第十六章冉谵旧事(四)

  到得辕门点将台,冉谵往前一站,神情肃穆,气势淡定,势若沉渊。冉谵举目环顾全军,目中虎泪隐隐,“各位弟兄,我乞活军千里来救长安,出师六千人,其中一千四百多位兄弟长眠在这长安城下,还有近四百名兄弟留在这长安城中疗伤。现全军为死难将士默哀。”冉谵把头盔摘下放在手里,低首致礼。

  全军礼毕,冉谵续道:“只是如今长安只我一支援军,城外十万匈奴,长安已不可守。现陛下命我军突围,招我汉人子弟,复我汉人河山,救我千万汉人子弟于水火。现全军随我突围。中军随我在前,前军居中,后军殿后。”冉谵说着,大吼一声:“乞活义军,驱除胡虏,九死不悔!”这一声吼,倒把身后的司马惠吓了一跳。

  “乞活义军,驱除胡虏,九死不悔!”四千多将士跟着大喊,夜幕中声势震天。

  司马惠亦不禁动容,不由地跟着大喊。待喊毕,只觉心潮澎湃,心中对她的夫君更有一种敬仰。

  “突围!”冉谵步下将台,跳上亲卫牵过的战马,随后将司马惠紧紧缚在身后,轻声道:“惠儿,等会突围之时,只管闭着双眼,我自会带你出城。”双腿一紧马腹,马蹄声起,向城外弛去,身后各军依次跟随。

  长安城外,寒风呼啸,飞雪飘飘,一支队伍静静地向匈奴大营行去。城外五里处,匈奴的大营还不知道有一支队伍向他们悄悄逼近,三两个哨兵缩着脖子在火堆旁烤火。

  也不怪他们松散,自这长安被围以来,便从无晋军敢出城劫营。在匈奴人的眼中,那些儒弱的汉人怎么会有胆量敢和彪悍的匈奴骑兵野战?汉人所会的无非仗着坚城而已。况且,城内汉人不过数万,城外围城的却是十万大军。

  司马惠紧紧地抱着冉谵,躲在他的身后,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临战的紧张,司马惠浑身打了个哆嗦。

  “惠儿,有夫君在,不必紧张。”冉谵将司马惠轻轻地拍了一下。

  离匈奴大营约一里左右的时候,冉谵举起手中长槊,大喝一声,“杀!”说着,催马加速。这一里路正适合马儿加速,到匈奴大营的时候,这马速正发挥到极至。

  身后的乞活将士齐齐一声大喊,紧跟着催动战马,向匈奴大营杀去。

  “敌袭!敌袭!”直到这时,匈奴人听到营外如雷鸣般地马蹄声响起,哨兵才发出警报,吹响牛角,匈奴大营里顿时一片人沸马嘶。战马提速,短短瞬间就跑完了这短短的一里,此时匈奴大营内的匈奴人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只听哄地一声,一身黑甲的冉谵已如天降神将,落在了匈奴人中。

  长槊起处,一片腥风血雨,一片惨叫。身后的义军将士,看得冉谵大展神威,血脉贲张,发一声喊,如入羊群,匈奴营中一片鬼哭狼嚎,各自狼狈逃窜。

  “都别慌,列队,我来会会那黑甲杀胚!”冉谵闻声向前看去,只见一匈奴大汉提着一柄巨斧,赤着上身,骑了一匹未上鞍的黄骠马拦住了混乱的匈奴的士卒。在那大汉斩杀了几名不听号令的匈奴士卒后,终于稳住了阵脚,随着那大汉向冉谵杀来。

  那些畏惧于冉谵勇武的匈奴人不敢直面冉谵,便向冉谵身后的义军将士杀去。冉谵也不多话,回头大喊一声,“全军紧跟在我的身后,随我杀出去!杀!”一紧马腹,向那匈奴大汉冲了过去。

  义军众将士紧跟着喊一声:“杀!”跟着冉谵身后冲过去。

  “我乃匈奴大将军刘曜帐下呼衍邪,对面的杀胚留下姓名。”那匈奴大汉见冉谵冲了过来,大喊道。匈奴人不愧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即使匆忙间没了马鞍,那大汉在马上也是稳稳当当。

  “那你记好了,到阎王那里也好有个交代。我乃大晋平胡侯冉谵是也,受死吧。”冉谵知道,若是在这里被匈奴人劫住了,双拳难敌四手,等匈奴人都回过了神,那就凶多吉少了。

  呼衍邪闻听冉谵让他到阎王那里报到,大怒,提起巨斧向冉谵横扫过来。今日阵前,他见得冉谵避过呼罗淹的当头一劈,心道,我这巨斧横扫看你往哪里躲,也让你瞧瞧爷爷的气力。

  冉谵一提长槊,向巨斧的斧杆当中点去,真是艺高胆大,要是点不住斧杆,冉谵与司马惠势必被巨斧从当中一劈二段。

  只听叮的一声,冉谵长槊正点在巨斧的斧杆正中,从巨斧处传来的大力震得冉谵虎口发麻,心道:“好大的力气!”

  此时见那呼衍邪,涨红了脸,嗓子眼一甜,一股气血憋在了胸口,显然也没讨得了好。原来这呼衍邪被冉谵点在斧杆中央,正是他气力还未发足之时,被冉谵一点,那剩下的一半力气顿时无处可发,全散在了自己的胸口。再加上从巨斧处传来的冉谵之力,胸口顿时如受雷击。一招之间,便已重创!还没等他吐出胸口的恶气,理顺自己的气息,冉谵的长槊如灵蛇般钻到了他的眼前。

  呼衍邪避无可避,大吼一声,提斧向冉谵的槊上架去。只听哄的一声,呼衍邪的巨斧向后飞了出去,却砸死了身后的几名匈奴士卒。原来那呼衍邪当时已是强弩之末,强撑着一口气而已,哪里挡得住冉谵势大力沉的一槊!

  “扑”的一声,随着手中飞出去的巨斧,呼衍邪口中再也压不住心口的剧痛,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冉谵不等呼衍邪作出反应,长槊已经跟着刺向了他的咽喉。呼衍邪一仰身子,贴着马背,堪堪夺过了冉谵的夺命一槊,槊侧的钩枝却在他的脸上带起一蓬血花。

  冉谵正要压低马槊取了呼衍邪的性命,耳中听到呼的一声,一条铁棍直奔冉谵的脑袋而来。冉谵只能抬起马槊架起铁棍,一声巨响,冉谵胯下的黑马都不由一顿,退了两步。

  冉谵抬眼望去,正是今日进城时遇到的匈奴大将呼罗淹。呼罗淹大吼一声,提着铁棍又是一棒当头向冉谵挥了过去。冉谵一抖长槊,再一次点在呼罗淹铁棍中间,就像刚才对战呼衍邪一样。而呼罗淹也像呼衍邪一样,两三招过后,就已抵挡不住,眼看就要死于冉谵槊下。

  又是一声大喝,”贼将休狂,刘虎来也。”跟着,一根粗大的骨朵,劈头盖脸地向冉谵砸了过来。

  冉谵与两个匈奴大将斗在一起,而呼衍邪却早已胆寒,跑得不知道哪里去了。两个匈奴大将都是力大之辈,冉谵和他们越斗越是心焦。若在此地被他们缠住,匈奴人势必越聚越多,更难突出重围。

  冉谵心里焦急,兵行险招,瞅得一个破绽,荡开两人的兵器,突然将长槊从右手换到左手,右手抽出长刀,向呼罗淹掷去。呼罗淹的长棍刚被荡开,胸门大开,只见一道寒光向自己袭来,根本来不及反应,寒光已刺透了他的胸膛,发出一声惨呼,倒于马下。

  紧跟着,左手长槊探出,如出击的灵蛇,直接穿透了刘虎的脖子。冉谵再一抖手中长槊,只见一股血箭从刘虎的脖子上喷了出来,斗大的脑袋飞上半空。而刘虎的骨朵也擦着冉闵的右腿掉落在地。

  呼罗淹、刘虎在匈奴人中素以勇悍闻名,均可徒手格毙狮虎!可即便是勇猛的刘虎和呼罗淹联手一起,几个回合之间便都已成了冉谵手下亡魂。

  此时对着冉谵的匈奴士卒早已肝胆俱裂,只感觉对面的冉谵不是人,是神,刈割匈奴人性命的死神!有些胆小的匈奴人甚至都害怕到忘了逃跑,呆在原地直到义军的将士用手中的刀枪帮解他们脱了恐惧。

  一个时辰后,冉谵带领手下将士杀透了匈奴大营,于五里外列队清点人员,全军仅剩二千余人,司马惠的两个侍女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本身武艺高强,血染透甲却都安然无恙。

  冉谵知道匈奴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收拾心情,率义军众将士向长安城三叩首,心里念道:陛下保重。此时也顾不上身上大大小小伤口的疼痛,一路疾驰回了曼川关。

  二天后,冉谵带着疲惫不堪的二千余义军将士来到曼川关前。关上的义军将士看到冉谵的到来,大呼小叫地开了城门,一边开门一边还在口中叫着:“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冉谵回到关内,派出斥候打探关于长安城的消息。过了几日,斥候回报,长安城在冉谵突围后三天为刘曜大军攻破。城破时,愍帝陛下自刎殉国,阎鼎将军力尽被俘,誓死不降。刘曜斩阎鼎于长安,临死犹破口大骂,英勇就义。

  公元316年,愍帝建兴3年,12月。

  匈奴伪帝刘曜率大军攻破长安城,愍帝自刎,西晋亡。城破,匈奴尽屠城中残余,尸横遍野,血光半月不消。

  是日,天降大雪,阴风肆虐,乌云密布,半月不见日出。

  此役,守城晋军与来援之乞活义军共灭匈奴四万余人,南匈奴刘曜实力大损,于是下令迁百万氐人于关东,为匈奴人前驱,与北地汉人作战。

  公元317年,正月,愍帝城破自刎传至建康,晋宗室琅邪王司马睿在王导、王敦扶持下,于建康即皇帝位,改元建武,开启“王与马共天下”时代,史称东晋。

  闻愍帝自刎,司马惠昏厥于地。冉谵命人于曼川关内设灵堂祭奠愍帝及殉国将士,冉谵率乞活义军众将士于灵堂中歃血盟誓,誓将匈奴等各部胡族驱除中原,至死方休。领地内所有人众带孝三月。

  三月后,冉谵除去孝服乃得与司马惠同房。怀胎十月,司马惠于来年二月产下冉闵,自己却因产后血崩而亡,冉谵心念公主,又兼战事繁忙,于司马惠亡后,未再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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