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让罗正南先走,罗正南不答应。
他不知道李七当初经历过什么,但报仇这事,是罗正南自己提出来的。
而今李七要把黑石坡的堂口除掉,罗正南哪能让李七孤军奋战?
“七爷,您这是骂我,罗某不算什么好人,但绝对不是怂人,您只要在这,我肯定不能走。”
李伴峰不是跟罗正南客气,他是担心罗正南跟不上节奏。
罗正南在侦查能力和判断能力都是一流的,但战斗力怎么样,李伴峰暂时还不知晓。
罗正南表示自己也能打,这点李伴峰也不怀疑,但现在这个局面,不是靠打就能解决问题。
关防使插手了江相帮的事情,虽然李伴峰不是土生土长的普罗州人,对关防使没有那么深的畏惧,但他得做好进退周旋的准备。
说直白些,这一仗得随时能打,随时能跑,宅修擅长切入战场,旅修擅长撤离战场,罗正南没有这个实力,很难跟得上李伴峰的节奏。
这一点上,罗正南对自己也有清晰的认识:“七爷,我不拖您后腿,咱们分头行事,我去打探消息,等时机合适,您再动手,
这一两天,您先养精蓄锐,尽量别在人前露面。”
李伴峰道:“你的意思是,这一两天不会有合适的时机?”
罗正南笑道:“七爷,江相帮虽是个二流帮门,可在江湖上也走了不少年月,
而今看堂口戒备森严的架势,我估计怎么也能坚持一两天,赶在这一两天跟堂口硬碰硬,咱就不值当了,
咱们最好还是和对付裴一口的时候一样,尽量不要在他窝里动手,他们既然做了拍花子的营生,肯定还得出货,等我查到了消息,咱们再看时机行事。”
罗正南真是聪明人,他总是知道李伴峰最需要的是什么。
两人约定后天中午见面,李伴峰找了家客栈,吃了一颗金元丹,把丹毒化了七八分,然后回随身居休息去了。
有这一颗金元丹,在随身居待上两三天,不会有大碍,正好趁此机会用“安居乐业”之技攒点运势。
之前在随身居待了十三个钟头,运势小涨了一波,这一点体现的非常明显。
江相帮黑石坡堂口很小,按照李伴峰的计划,下车就该直接动手,可罗正南在堂口附近看出了异常,这就是运势的所在。
这次待上个一天半,能是什么效果?
待了一天,唱机随口问了一句:“喂呀相公,今天不打算出去买菜么?”
李伴峰抚摸着大喇叭,随之唱道:“喂呀娘子,相公在家里不走,你却不欢喜么?”
娘子回应道:“喂呀相公,你留在家中陪伴小奴,小奴自然欢喜的紧,只怕夫君贪图家中安逸,却把一番宏图伟业荒废了。”
“喂呀娘子,买菜便是宏图伟业么?”李伴峰抓了抓娘子的咯吱窝,娘子笑得浑身直颤。
两人一唱一和,甚是甜蜜,洪莹听着有些不对。
她也给别人做过宅灵,哪有宅灵赶着宅修往外跑的?
赵骁婉这是什么意思?
李七也很奇怪,他好像知道赵骁婉的心思。
又待了半天,李伴峰出门了,临走时,唱机叮嘱道:“我看相公气色,今日运势大好,做事可以果决一些。”
运势大好!
三十多个钟头没白待。
出门之后,李伴峰的双腿迫不及待加速,很快找到了罗正南。
罗正南还真就打探到了消息:“七爷,我昨天一直查拍花子的,没查到什么消息,而后换了路数,反倒打听出了些动静,
黑石坡最近有个拉洋片的,天不亮就出门,专往远郊去,晚上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个朋友,在他那住处附近,看到两个算命的,看他们做生意的路数,就知道是江相帮出来的,应该是给这拉洋片的看门的,
用拉洋片拐孩子,是江相帮的惯手,两个钟头前,我那朋友送来了消息,那拉洋片的跑到西郊去了。”
李伴峰整理了下思路,制定了计划:“我去西郊找这拉洋片的,伱去他住处查查状况,我估计孩子都在他住处藏着,
看清楚状况就好,千万别打草惊蛇,咱们两边都先摸清楚底数,到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
罗正南不住点头,李七的想法和他完全一致。
……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西郊,柳塘村。
一阵拨浪鼓声传到了村口,几个小孩循着鼓声凑了上去。
他们以为货郎来了,想买两块糖吃,凑近了一看,原来是个拉洋片的。
这拉洋片的人推着个四轮车,车上放着大木柜子,木柜子比货郎的货柜子还大一圈。
柜子前后各有八块琉璃镜,就是放大镜,来看洋片的,趴在镜子上,看柜子里边的画。
柜子里都是什么画?
有风景名胜,有故事绘本,拉洋片的人都有说书的功底,拉着绳子,打着拨浪鼓,手里一张一张切换图画,嘴里一段一段讲着故事。
这东西有什么好看?为什么不去城里看影戏去?
这得分什么地方,柳塘村是远郊,到黑石城一趟,一来一回得一天,一张影票最便宜得三块,算上吃喝,这一天下来少说得十块八块,农人舍不得花这钱。
看个洋片,一毛钱足够,尤其是村里的孩子,特别喜欢这个。
五个孩子趴在琉璃镜上,聚精会神的看,拉洋片的手里打着拨浪鼓,慢条斯理说故事。
今天说的是武松打虎,武松刚喝了十八碗,没等上了景阳冈,拉洋片的开始赶人:“得了,得了,今天就说到这了,都回家吧。”
周围看热闹的散了,这五个看洋片的孩子可没走。
看这架势,这些孩子是没看够,其实他们走不动了。
没人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这柜子里的洋片,都带着幻修的技法。
拉洋片的推着车子往前走,这五个孩子就在车子后边跟着。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拉洋片把柜子门一打开,五个孩子站成一排,全都进了柜子里。
拉洋片的把柜子门一关,推着车子离开了柳塘村。
李伴峰就在这人身后跟着,准备到了合适的地方再下手。
与此同时,罗正南已经到了拉洋片那人的住处,却发现周围没有算命的。
罗正南心里一翻个,意识到情况不妙。
他潜进了院子里,三间瓦房各找了一遍,发现屋子里一个人没有。
难道说他们已经出货了?
要真是这样,情况还不算太糟。
真正让罗正南担心的是,事情可能走漏了风声,对方有所防备。
要真是这样,李伴峰会有危险。
罗正南立刻离开了这座院子,回到自己的住处,从盒子里拿出来拨号盘,插在脊背上,在脑袋顶上装好了天线,赶紧给李伴峰送信。
李伴峰身上带着一台简易电话机,电话机上没插天线,也不知道信号怎么样。
事实证明,信号还是不错的,电话机震动了,只是消息来的晚了一点。
李伴峰已经遇到了埋伏。
他一直跟着拉洋片的,想找个合适的机会,从这拉洋片的嘴里问出点事情。
可这拉洋片的早有准备,他把李伴峰引到了埋伏圈里。
周围走出来五个人,连着拉洋片的,一共六个,把李伴峰围在了当中。
其中一个五十多岁中年男子,身着西装,扎着领带,问李伴峰道:“你是何家的人?”
李伴峰没回答,他盯着这人打量了一番,这人的衣着有些特殊。
在普罗州,穿西装的人不少,但他们的西装和正宗的西装有分别,收腰,长襟,短领口,有很强的普罗州风格。
李伴峰穿的就是典型的普罗州西装,但这位中年男子,穿的明显是正统西装,这在普罗州可不太常见。
见李伴峰一直不言语,这个中年人亮明了身份:“我是关防厅的专员,奉关防使之命,请你去关防厅问几句话,
你不用担心,我们会给你澄清事实的机会,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果真,这人是外州来的。
李伴峰笑了笑:“你让我澄清事实?事实不就在你眼前摆着么?”
中年男子眉头微蹙:“我不知道你所说的事实指的是什么?”
李伴峰猛然踩碎了一颗石子,炸裂的石子,击碎了拉洋片的车子。
柜子里坐着五个孩子,这五个孩子受到幻术的影响,陷入了强烈晕眩,再加上一路颠簸,一个个神志不清,面容呆滞,嘴角还挂着各式各样的呕吐物。
李伴峰指着车子道:“你看不见么?”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摇摇头道:“我还真就看不见,我只看见你刚才袭击了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李伴峰指着拉洋片的人,问道:“你说他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中年男子点点头:“谁老实,谁不老实,我心里有数,你现在立刻跟我去关防厅,否则我就要采取非常措施了。”
李伴峰没言语,他现在正在思索对策。
拉洋片的人是江相帮的,手段非常专业,这就不用说了。
穿西装这位确实是关防厅的,这也不用怀疑。
他身边这四个人,是他的部下,修为肯定不低,但能高到什么程度?
李伴峰进入埋伏圈之前,没有感知到危险,证明这四个人能够掩饰恶意。
是靠着修为差距掩饰恶意么?
李伴峰是七层的旅修,如果只靠修为差距来掩饰恶意,对方的修为必然到了九层。
九层的修者不至于这么轻贱自己,给别人当打手。
所以他们大概率是用了掩藏恶意的法宝或是灵物。
当然,这只是李伴峰自己的推测,或许这些人都是外州专门培养出来的工具人。
现在最明智的做法是立刻逃走。
对方人多,硬钢难度太大,以七层旅修的速度,逃跑的难度要小得多。
可从对方的态度来看,他似乎根本不担心我会逃走。
这四个部下站位集中在中年人周围,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中年人身上,并不是太关注我。
他们不像是打手,倒更像是保镖。
其中一个人手一直在裤兜里,好像准备操控某种机关。
我要是选择了逃跑,会不会中了他们的陷阱?
我要是不逃跑呢?
念头刚一浮现,强烈的险意充斥了脑海。
这是趋吉避凶之技的警告,对方实力不低,冲上去将面临极大的风险。
思绪飞转之间,李伴峰又听到了中年人的警告:“我相信你只是受了别人的蒙蔽,我甚至相信这事和你没关系,
跟我走吧,去了关防厅,一切都能说清楚,我向你保证……”
话没说完,李伴峰身形突然模糊,他动用了跬步。
这四名部下经验丰富,而且反应极快。
他们发现李伴峰用了跬步,意识到李伴峰是旅修,两个人先站在了中年人身前,一个人站在了中年人的身后。
他们注视着李伴峰,同时挡住了李伴峰看向中年人的视线,这是在防备走马观花。
他们知道旅修的五层技!
另一名部下操控着裤兜里的机关,周围亮起了一圈光晕。
界线!
李伴峰认识这东西!
孟玉春用过类似的界线和拔山主战斗,拔山主撞在了界线上,几乎丢了半条命。
多亏李伴峰没选择逃跑,否则会撞在界线上,不死也是重伤。
四名护卫注视着李伴峰,以静制动,看他会采取什么行动。
这四个人应对的非常周全,和他们硬钢,的确要承担极大的风险。
可李伴峰还是直接冲向了中年人。
这是个疯狂的举动。
这四名部下修为确实不低,两个七层,两个六层。
在李伴峰冲过来的一瞬间,他们调整了站位,几乎没给李伴峰出手的机会。
轰!
一声巨响!
地面上建起了一阵烟尘。
四名部下连同中年人被强大的气浪掀翻在了地上,这一脚踏破万川的冲击力,让这四个人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恐惧。
这人什么层次的修为?
难道是旅修的七层技?
四名部下都受了伤,他们立刻爬了起来,围住了李伴峰,却没敢出手。
李伴峰此刻揪住了中年人的头发。
中年人满脸是血,门牙掉了两颗,含混不清的说道:“年轻人,别冲动,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也很欣赏你的为人,
你现在没有动手杀我,就证明你还想和我继续交涉,我可以给你交涉的机会,
但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立刻放了我,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你误会了,我没杀你,是因为有事要问你,”李伴峰指着拉洋片的车子,又问了这中年人一遍:“这五个孩子,你真看不见么?”
中年人回答道:“你为什么纠结于这件事?我看不见又能怎样,这很重要么?你伤了我,对你来说是灭顶之灾,我给你一次机会,是对你的宽容……”
“既然看不见,你还要眼睛做什么用?”李伴峰一抬手,把中年人一双眼睛给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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