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为回到段大海的废品回收站以后,简单跟段大哥陈述了一下上午那台轮挖的事情。
听说一台八九万买的二手轮挖,最后被坑得血本无归,段大海顿时觉得机械这个行业水也不浅。自己儿子要是真入了这个行当,多少得需要于大为照拂一下。
随后又听于大为说要买车签合同的事情,并且让他来当第三方见证人,段大海也没犹豫,欣然同意了,毕竟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
二人说好以后,又闲聊了一会,段大海又开始吐槽自己的儿子媳妇都瞧不起自己这个收垃圾的工作,尤其是自家儿子,镇里有最近举办了一个运动会,可以让父母去。
可这孩子说什么也不让他这个当爹的去,非说一个收垃圾的太丢人了。
这种因为行业歧视被吐苦水的事情,于大为没少听段大哥说,晚上段大海,他,还有梁老板三个人一起在废品回收站里开小灶吃饭喝酒时,段大海也没少吐槽。
“你们俩说,收垃圾咋滴啦?这小子身上穿的那个什么打死!四五百呀!他说要买老子皱一下眉头了吗?这母子俩吃的喝的用的,哪个不是我靠收垃圾赚回来的!”段大海喝光了缸子里的酒,指着外面院子里的垃圾,“真不是我吹牛逼,能从屯子开始收垃圾,收到镇上,还买了这么大一个院子的,整个芦河镇,除了我,没有。”
“唉,老段呐,这事你也不能怨孩子,你自己也挺自卑的没发现吗?”梁老板的酒劲儿也上来了,展开了梁氏说教模式,“你就说说,你来镇子这么多年跟谁混的熟?”
“说真的,要不是于老弟过来,你这自卑的性格还得是那样。”梁老板拍拍段大海的肩膀,“老段,想要让别人对你另眼相看,你得先自己能看得起自己,你得先觉得你行,别人才能觉得你行!”
于大为全程吃菜,喝酒不说话,这俩人天生的酒友,不喝酒之前都那么客客气气的,喝了酒以后,一个成了长舌怨妇,一个成了教书先生,大道理是一堆又一堆。
然无卵用。
段大哥有些经商头脑,可性格太面了,硬不起来。于大为从段大海管理家务事上就能看出来,要是换成他大儿子敢瞧不起他老子是个修车的,屎给他打出来!
养你是让你跟老子唱反调的呢吗?
不过还好,自家的小沐雨从小到大一直很懂事,也就是太懂事了,从小到大没少受欺负,这也是于大为当年在家里性格太强势导致的。
养育孩子这个事他后来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父母太强势,孩子必然弱势,甚至自卑。
而父母都很温柔,都很讲道理,那孩子就会变得很不讲道理,说白了就是父母太面,压不住孩子的性格,要达到一个平衡点很难。
于大为很怀疑,按照段大海家那熊孩子的性格,未来段大海的面粉厂爆炸,会不会和这小子有关系呢。
可真不好说。
三人晚上睡在一个炕上,被子不够,段老板也不在乎,衣服往身上一盖,沉沉地睡了过去。
如今六月下旬的天气,温度暖和了很多,可也架不住半夜凉嗖,后半夜梁老板最后实在冷得不行,开始无意识地跟段大海抢被子,最后一人一个被角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梁老板回自家配件点了,于大为跟段大海俩人开着四轮车,先去了一趟银行从存折里取了钱,然后来到了小轮挖所在的村落,准备把那台轮挖给收了。
院子里面的房子中,微胖男人见于大为来了,急忙穿上衣服开门走出院子:“唉呀,兄弟,你可来了,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镇子上有点事,稍微来的晚了点。”于大为笑笑,其实他俩来的可真不晚,到这儿的时候也就七八点钟。
可跟农村这边的作息相比,还是差了很多,屯子里的人夏天普遍五点多就起床,有些早的四点多,甚至三点天还没亮就醒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准备猪食,鸡鸭鹅狗什么早晨也跟人一样,饿了一晚上了,多少得吃个早饭,然后才是下午饭,这是普通人家。要是家里粮食富裕的,可能给它们也弄上三顿饭。
“哥们,考虑得怎么样了?”于大为走到院子外面,“要是不行的话,给句痛快话,不用不好意思。”
“别着急呀,咱们屋里聊,屋里聊。”微胖男人笑呵呵的把木栅栏门打开,迎着两个人进来。
于大为与段大海二人悄悄对视一眼,看来有戏,迈步跟着男人走进了院子。
男人家的院子不大,有前后两个园子,再往后看就是成片的杨树林了。
“这位是?”男人好奇问道。
“这位是我找来的第三方见证人,段大海,买卖之间总得有个规矩不是么。”于大为走在男人身后,笑看着对方,“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从屯子找个人来做个见证,这样更保险一些。”
“嗯嗯,有道理。”男人听进去了,带着于大为俩人走进了屋子,倒了两杯水以后,这才把话说开,“兄弟,其实吧,这车我肯定是想卖的,昨天考虑来考虑去,还是觉得八千块钱太少了,你看能不能再给加点。”
于大为挑了挑眉毛,早料到对方会这样,他双手捧着白缸子喝了口热水:“兄弟,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这车在我手里,还不至于卖个废铁价,我要是走了,你这车也只能是送垃圾站了。”
于大为说到这儿指了一下身旁的段大海:“瞧见没,镇里废品回收站的老板我都给你带来了,你可以问问他今天废铁的回收价。”
“六毛一,最近这几天都是六毛一,算是这段时间价格比较平稳的时候了。”段大海倒是没有坑人家,实话实讲了价格。其实他还是挺同情这哥们的,被坑得挺惨。
但段大海分得清立场,多的话也不说,于大为需要自己配合的,全力支持。
“我知道,可我真的是八千块钱卖出去会难受死,你不说涨个一万两万的,你就给涨个一两千也行啊。”男人拉过来一把凳子坐下,唉声叹气的看着俩人,“真不瞒你们说,我买挖掘机的钱,是从我姐家借来的,如今这个大窟窿还不敢让我姐夫知道呢,你要是能多给点,我再凑一点,不说全还了,还一半也行。”
“唉,你真是为难我呀。”于大为放下杯子,同样学着对方故作叹息,“这台挖掘机其实我买回来也没什么用,因为斗太小,不出活。你就说说,这附近哪个工程要这玩意干活呀?”
“我真是赔钱买这个东西,主要是实在不想看到这台轮挖最后沦为废铁,实在太可惜。”于大为瞥了一眼对方,然后起身无奈说:“最多我就出八千三,你要是看着行就给我,不行咱买卖不成仁义在是吧?以后见面还是好朋友。”
于大为不经意的看了段大海一眼。
段大海心领神会,随后也将杯子放在了炕上,起身走到男人身边:“他不买就算了,亏了那么多钱肯定是心疼的,你要不就在等等,等屯子里啥时候真有个不懂行的傻子来买。没人买也没事,你到时候可以来找我,我的废品回收站就在镇子背面,把国道第一家。”
“那咱俩走吧?”于大为见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开口就要带着段大海离开。
“别走别走。”男人沉思良久,终于在于大为推开门要出去的时候艰难地做出了决定,“卖了,八千三就八千三吧。”
于大为长出一口气,脸上终于勾勒起几分如释重负后的笑容。
随后的流程就简单多了,于大为早早就准备好了手写的合同,男人也找来了一个交好的同乡,四个人两份合同,每个合同上有四个名字。
于大为将合同好好收起,这才把钱给了对方。期间段大海开车四轮车先回了一趟市里,帮忙从租赁市场叫来一辆小型的拖板车,还有一辆小吊车。
如今这台轮挖发动机完全报废,其他地方多多少少也都有“暗疾”,根本启动不了,只能用小吊车吊到拖车上。
于大为借这个机会,还对男人好一顿哭穷,说什么这车别看小,麻烦事太多了,你瞧瞧,随随便便就得两台车伺候着。
男人闻言,也是深以为然,甚至觉得收了这八千三,自己还小赚了一下下。
毕竟再也看不见这麻烦蛋了,不然天天在家里一抬头就能看见院子外的轮挖,一股子郁气堵着心口难受的要死。
还好,终于要说再见了,他再也不搞什么养车了,当初就是信了同村发小的鬼话,才弄了个车,结果同村的发小跑了,自己欠了一屁股债,成了最大的冤大头。
于大为和段大海离开的时候,看见有个中年女人去了男人家,对着男人大喊大叫的,好像听到了什么很伤心的事情。
不过这跟他毫无关系,于大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断病,然后让梁老板弄配件,自己还得焊一个架子,用来吊发动机的。
好在段大哥废品回收站里,有各种废钢管,完全可以就地取材。
于大为忽然想到,自己不知不觉好像欠了段大哥好些个人情,这次用完场地,多少得给人家扔点钱,或者买点啥东西。
他还得回趟老屯,把老爷子的工具再拉过来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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