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马奔腾,人流覆盖烟草十里,兵戈闪闪,势要与日月同辉。
一歌声从行军的队伍里传了出来:“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将士们往北方一望,鸿雁北往,翅羽蔽日遮天。
又一歌声从行军的队伍里传了出来:“从军十年余,能无分寸功?众人贵苟得,欲语羞雷同。中原起纷争,丈夫志四方。”
将士们往南方一望,麻雀惊飞,如浮光掠影,转瞬即逝。
又一歌声从行军的队伍里传了出来:“磨刀绵河水,水赤刃伤手。欲轻肠断声,心绪乱已久。丈夫图功名,战骨当速朽。”
将士们往前方一望,土门关到了,关门耸立眼前,城墙紫红,好似鲜血铸就。
关门打开,张天鹿带着仪仗队走出城门,一个排开,敲锣打鼓,迎接叛军,团团喜庆。
远来是客,将士们一见,便也不作言语,摆着笑脸,进得城去。
张天鹿见将士们面向和善,心地正欢,安流儿的车驾一到,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喜迎过去,点头哈腰不断,极为恭顺,整得安流儿如坐云端,身飘飘,心乐乐。
张天鹿将五万大军迎进土门关,动用上千将士做向导,将兵马安顿下来。
一等事情安排到位,白谷、伍辉清等将领在张天鹿的带领下,进见安流儿。
安流儿安坐大位,接受白谷他们的行礼问好,喜悦之情无以言表,总叫一个‘好’字了得。
见白谷神清气爽,颇具大将之风,不免问道:“老张,这位将军是何人?”
张天鹿笑答道:“少主,这是闫一龙将军,原为端王殿下在隰州操练兵马,今得知端王殿下已被安将军奉为主上,特来少主帐前效力,为端王殿下尽好做臣子的本分。”
白谷等张天鹿一说完,立马接上话语,道:“末将闫一龙,愿为少将军冲锋陷阵,鞍前马后。”
安流儿高兴道:“好,白将军请坐。”
白谷坐下,冠英跟方龙站立左右,挺立如松。
安流儿见之,问道:“白将军,你身后这两位将军好生俊朗,何许人也?”
冠英回道:“末将薛波。”
方龙回道:“末将薛涛。”
李卿一听,自是高兴,早已听闻端王隰州练兵一事,那闫一龙、薛氏兄弟更是见利忘义之人,早有乱天下之心。
张天鹿将伍辉清拉上前来,介绍道:“少主,这位是漾泉知州,伍辉清伍大人。他听闻他家主子端王殿下已跟安将军合兵一处,特来少将军帐前效力。”
伍辉清行礼道:“漾泉知州伍辉清,见过少将军。”
安流儿高兴道:“坐,伍大人,你家主子端王殿下正跟我父帅起兵南下,讨伐假太子襄王,相信不日就能克复京城,将那些奸邪佞臣来个五马分尸,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一等伍辉清落座,张天鹿带着几十个将领前来拜见,一一介绍,弄得安流儿有些忙不过来。但也无妨,反正只要抓住几个领头的就是,其他人记不记得无所谓。
一套接见,两杯茶水,几句客套话,安流儿好似觉得饿了,摸了摸肚皮。
张天鹿见之,站起身来,大声道:“诸位,让我们张开大肚,为安少将军接风洗尘,犒劳全军将士。”
众人一个起身,前呼后拥,跟在安流儿与张天鹿的身后,走出大帐,迎着明媚的春光,向着摆好酒宴的操场走去,步子欢快一路,紧张一路。
来到操场,数万将士早已安坐其席,见安流儿到来,全体起立,行礼问好。
安流儿在无数个欢呼声中,被张天鹿扶到饭桌边,坐上了东方第一席,仅此一人,没有第二,很是高兴。
筵席开始,数万将士在张天鹿的带领下,一起向安流儿举杯。
安流儿很是激动,一口尽饮杯中酒,将空杯侧过身来,大声道:“将士们,一起共饮。”
言语一落,数千士兵在席桌不远处的数百口铁锅旁,将菜盘端上桌,大家再来一个共饮,色香味美的菜肴入口既化,赞美声不绝于耳,十里传音,鸟听鸟飞,虫听虫鸣,树木听之枝叶动,花儿听之吐芬芳。
白谷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走到安流儿身边,敬了过去,言语道:“少将军此次西进,要是看得起我,就让我加入你的先锋营,拔个首功,日后也好有个志向伸展。”
安流儿举起酒杯,欢笑道:“白将军年轻有为,定能大鹏展翅,一飞冲天。干!”
两人一个共饮,喜气借着酒水落入肠胃,来回窜动,各怀鬼胎,很不安分。
伍辉清见安流儿心情大好,便也来凑个热闹,说道:“少将军,我家主子端王已跟安将军打成一片,我们也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可记得照顾一下。”
安流儿高兴道:“既进一家门,不说两家话,以后就是兄弟、朋友,为这份晚来的缘分,干杯!”
伍辉清跟安流儿的酒杯一碰,喝下美酒,感谢声不断。
刚等伍辉清坐回原位,一大盘牛肉,一大盘糖醋鱼,一大盘虾仁,上得桌来。
白谷他们提起筷子,夹上一片鱼,几个虾仁,再来上几片大牛肉往上一盖,开吃起来,满嘴留香。
看得安流儿他们也想动上一筷,对牛肉品上一品,但心里忌讳,便也作罢。
白谷见安流儿他们都只吃虾仁跟鱼块,不吃牛肉,很是好奇地问道:“少将军,这牛肉好有味道,你们怎么不吃啊?”
李卿笑答道:“渴饮颍水流,饿喘吴门月。黄金如可种,我力终不竭。我是农家的孩子,十几年与牛为伴,深知其劳苦功高,再若食之,于心不忍。”
白谷见他们都尝过了虾仁跟鱼,笑答道:“李先生好情怀,见牛辛劳,不忍食之。可你们为了一己私欲,跟着安思景起兵造反,就不怕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难道这世上千万百姓的身家性命,还不如一头畜生?就连曹孟德那样的枭雄,都能念及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你们真是厚颜无耻到家,行大逆不道之事,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毫无羞愧之心。”
李卿一听,感觉不对,连忙站起身来,大声道:“大家别吃鱼和虾,有毒。”
张天鹿一听,大声喝道:“兄弟们,还等什么,速速动手。”
几万将士一听,赶忙放下碗筷,拔出兵刃,要将对方砍于刀剑之下。
叛军拔出兵刃,发现兵器有些过重,提不起来,更别说拿它砍人去。
这才发现四肢无力,头脑迷糊,就想睡觉,将脖子一伸,让土门关的守城将士将兵刃架了上去,有些眩晕的眼神好像说着同一句话,“我们不是坏人,实属无奈才跟着安思景造反的。”
安流儿一惊,对着张天鹿喝道:“张天鹿,这是怎么回事?”
张天鹿走了过来,对着神志还有些清醒的安流儿说道:“安少爷,你们起兵造反,祸乱天下,我怎敢与你们为伍啊!当然是酒水跟水中物吃到一起,就有如吃下化骨散了。”
李卿骂道:“张天鹿,你这狗贼,等安将军拿下京城,你定不得好死。”
伍辉清接话道:“李卿,你错了,那叛贼安思景就算能打进京都,也蹦跶不了几天。大夏国有的就是忠义之士,定能团结一心,剿灭叛贼,还天下一个正道。”
高虎拔出钢刀,走了过来,对着安流儿砍去。
安流儿见着那亮闪闪的刀光,很是不好意思道:“白将军,你放我一马,你想要什么好处,我都答应你。”
白谷冷笑道:“我要安思景的人头,你能答应吗?”
安流儿答道:“安思景大逆不道,不顾念天下苍生,举兵反叛,就该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只要你今天放过我,要他人头,又有何难。”
伍辉清冷笑道:“安公子,你既然来了,就别走了,要是今日放走了你,还不知明日会有多少人无辜枉死。”
李卿冷笑道:“你们杀我们可以,绝对不能杀这五万将士,他们可是百战老兵,为大夏国固守北国边疆数年,可算劳苦功高。”
白谷回道:“李卿,你不要说这种风凉话了,你言语再好听,今日也难逃一死。”
高虎一听,对着李卿一刀砍去,手起刀落,一滴血都没有粘在刀身上,宝刀极为干净。
安流儿一个害怕,连忙说道:“你们到底想怎样,才肯放过我?”
白谷站起身,回道:“只要你能说动这些将士,让他们醒悟过来,弃暗投明,实心归顺朝廷,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安流儿一听,赶忙起身,对着眼前的五万将士们,大声道:“将士们,你们都被安思景骗了,那为国‘清君侧’,只是个幌子。他安思景背叛忠义,起兵反叛朝廷,意在想自己当皇帝。等他攻入了京城,将端王扶上宝座,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将各地方的豪强势力打压一番后,他就会杀害端王殿下,自己坐上那龙椅。”
白谷对着五万将士们说道:“将士们,你们受了安思景的蒙蔽,才来到这里。你们曾辛辛苦苦数年,为大夏国坚守边疆,可不能为了帮安思景达成私欲,落下一个叛贼的罪名,后半生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一将官吃的鱼虾不多,身体强壮,勉强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兄弟们,安公子说了,那为国‘清君侧’是假的,是安思景他们打的幌子,我们可不能再上当了,我们要弃暗投明,不能因为一时的糊涂,让祖宗蒙羞,让后代抬不起头来做人。”
叛军一听,十有八九都微微点了点头,就那不到一成的人,还满怀希望地盼着安思景能起兵造反成功,他吃肉,自己也跟着喝口汤。
张天鹿见之,将眼睛一闭,一声令下,土门关的守军一个手起刀落,数千人头落地,哀怨无声,吓得那些左右摇摆的将士坚定了立场,誓与安思景划清界线。
白谷见之,为安众将士之心,对着安流儿道:“安公子,那些将领是你的追随者,你应该清楚吧?你要是敢乱说,要是敢知情不报,就别怪我说话不作数了。”
安流儿一个激动,连忙说道:“惠山,榛名,卫所,龚勤,步,小隐,张望......这些都是对我忠心之人。”
白谷为了断去叛军将士的邪念,留住正气,一声令下,将安流儿口中说出来的人名核对一遍,全部斩杀于当场,让那些左右摇摆的将领端正了心念。
见事情已平复,白谷为了兑现诺言,让冠英拔下安流儿的铠甲,留下官印,穿着内衣,孤身一人走出土门关,自生自灭而去。
白谷送走安流儿的背影,不自觉地唱道:“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将士们一听,跟着唱了起来。
歌声穿破云霄,化作一道道彩光,铺满大夏国的天空,好生悲壮。
歌声停歇,伍辉清看着白谷身前那安流儿留下的兵符,越看越顺眼,说道:“白将军,这兵符不如送往雁门关,交与王猛将军,或许大有用处。”
张天鹿接话道:“是啊,白将军,以这兵符为凭,再书信一封,送给匈奴骑兵,匈奴人必定以为安流儿已拿下了雁门关,火速南下,协同叛军快速拿下并州,合围京城。到时,一个诱敌深入,四面围堵,分割包抄,将敌军消灭于雁门关前,并州之危尽解。”
白谷一听,拿起兵符,交到冠英手中,说道:“二弟,你带兵符速速北上,交给三爷。”
冠英领命,带着五十精骑,朝着北边跨马狂奔,找寻王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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